第三十章 道不尽江山与谋

    他所谓的“戏”，自然是湖心小筑露天花台周遭打得难解难分的数十人影。

    黑衣人为数不少，个个身手敏捷，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些皇家禁卫军，中间有三两个粉裳的女子，那是湖心小筑的侍者。

    不难看出，这些招招凌厉的黑衣人都是冲着花架下紫金华服的公子而去，除了三名随身保护他被逼得连连后退已到了死角的禁卫军，还能在黑衣间应对自如的只有两人，一抹青衣，一袭红袍。

    显然，遇刺的是夜无念宴请的太子殿下，而那个耍得一手好剑的青衣男子，该是天下第一剑客封迟，只是那名恣意潇洒的女子，阿妄一时猜不出是谁。

    “那是未来太子妃。”无念解释道，说这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脚下。

    靠着高墙的湖面停着一叶扁舟，其间屏息而立的人正是凌绝，他周身笼罩着一股异常压抑的紧张气息，有别于平日的冷静。

    未来太子妃红鸾，原想着该是纤纤弱质的娇小姐，却不料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阿妄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觉得那抹红衣惊尘绝艳。

    再看湖心小筑时，太子身边的近侍只剩一人，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举剑相向，一剑被近侍的大刀挑开，另一把剑则在太子眉心处生生顿住，片刻断作几段落地。

    “那是……”

    “最简单的幻术，”无念不屑地挑眉，“他也就这点自保的能耐，堂堂夜国太子，连几个鼠辈都应付不来。”

    阿妄却不认同他的话，“这些黑衣人并非泛泛之辈。”

    “禄王暗地里养的十八罗刹，本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只是此番倾巢而出，纵然是天下第一剑客，也难敌这么多杀手。”夜无念说，语气平铺直叙，半点没有大哥正被二哥派人刺杀作为三弟该有的样子。

    “你打算袖手旁观？”

    “为何不呢？今日若是我身陷囹圄，太子定会见死不救。他二人无不盼着我早日死于非命，我还能怀着慈悲之心救他们于危难？”

    生在帝王家，善良便是一道催命符，只会将自己早早拉入地狱，阿妄不是不懂，只是，今日是夜无念设宴，“太子若真死在这里，你也难辞其咎。”

    “呵呵，”夜无念回头狠狠地在阿妄额角吻了一下，“你担心我？”

    她用手背擦了擦过于滚烫的额头，“我没有。”

    无念只当她是口是心非的狡辩，折扇轻轻敲她的头，“不用担心，禄王还不会蠢到在我眼皮子底下要了太子的命，他也没那个胆子。”

    “此话怎讲？”阿妄不明白，若是太子赴祁王的约遇刺，禄王不正好坐收渔利了么？

    朝中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太子被暗杀势必引起动荡，太子一派又岂会善罢甘休，这其中利害禄王自会权衡，想坐稳夜氏的江山，他就不敢胡来。

    然无念却不想让他的姑娘再听得无趣睡着，于是，他换了种她感兴趣的说法，“幻术中有一术法名为幻镜，可将发生过的事再现，又有术法名为幻心，可使人迷失心智有问必答，禄王心思缜密，他该知道惹怒我，无疑是找死。”

    他说禄王心思缜密，阿妄却觉得这天下人怕再无一个有夜无念这般心思，每每看他，都仿佛此人早已洞悉了一切，主宰着自己命运中出现与未出现的所有。

    她突然生出些悲悯来，对他来说唾手可得却又毫不在意的皇权，被兄弟明争暗夺甚至因此一心要置他于死地，他要用怎样的气度才能容忍这样拙劣的计与谋？

    “天下还有这等厉害的术法……”阿妄故作惊讶，但对幻术说不好奇是假，可驭兽，可生幻境，可迷幻人心……

    他笑问：“阿妄想学？”

    皇家幻术只有皇子方可修习，由帝王亲授秘本，无师父教导，全凭个人资质，有的只学会皮毛，如太子，有的却运用如神，如夜无念。

    乍听无念这么问，阿妄愣是没反应过来，“可以么？”

    “自然可以，”他继续笑，“你嫁我为妃，我教你便是。”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阿妄却清醒得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移话题道：“既然你说禄王不敢杀太子，那他又何必多此一举派人前来行刺？”

    夜无念展开折扇，一下一下摇出无尽的苍凉，他说：“阿妄，要得到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世人会想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或许在你眼中多此一举，在他们看来必不可少。”

    阿妄听不懂他话中的深意，只是暗自思量，禄王并不是想杀太子，那么……她看着那抹艳丽的红衣，想起上回在宫中偶遇夜无忧，他给兰妃药粉的用意，惊道：“禄王要杀的人是红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