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天降皎皎月轮女

    亭阁之上传来的女声，透着倦意的慵懒和低沉的沙哑，说不上好听，让人想到午后初睡醒的猫。

    纱幔流苏缠绕的廊角处，垂下一条晃晃悠悠的小腿，穿着双脏兮兮的长靴，已看不出本来颜色。

    “何人造次？”凌绝拔剑相向，封迟已经快他一步跃上凉亭，把人拽了下来。

    “唉哟！”

    随着一声闷闷的响，地上就四叉八仰地趴了个女子，她裹了件灰黑的麻衣斗篷，宽松的粗布长裤，胸前斜斜的挂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袋，两角分别缀着串铃铛，看起来那是周身上下最精致讲究的饰物。

    她半仰着头，巴掌大的小脸脏得像只花猫，乱蓬蓬的齐耳短发湿哒哒的贴在额角脸侧，整个人狼狈不堪，倒是有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眸子干净澄澈，却满满都是叛逆。

    说是个妙龄美少女实在牵强，充其量就是个黄毛脏丫头。

    “你这大个子好生粗鲁！怠慢了本姑娘，就不给你治病了！”她不满地抱怨道，也不急着起身，索性盘腿坐在地上，猫一般的眼睛打转，目光飞快地掠过在场几人，最后定格在阿妄身上，更准确的说，她是在看阿妄手中的梅子糖。

    许是她口口声声说能救人，又或者是小丫头不足为惧，谁也没有赶走她的意思，只是夜无念微微蹙眉。

    “你说什么？救人？”封迟激动地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把人拎了起来，一向沉默寡言的剑客，竟有些语无伦次了，“你当真有回天之术，当真可以救她？”

    脏丫头厚厚的刘海遮去了额头也盖住了紧皱的眉毛，但她整张脸都写满了不高兴，巧妙地挣脱了男人的钳制，猫着身子就地一滚，从石桌底下灵活地爬到了阿妄跟前。

    身手不错，阿妄暗忖，还未开口，却见她手扣着桌沿，双目放光，望着桌上的糖果点心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夜无念把果盘连同阿妄都往自己身边拢了拢，生怕被这脏丫头抢了去似的，动作别提有多孩子气了。

    阿妄看在眼里，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忽然袖子被人扯住，回头见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她，半蹲着的女子指着一盘点心，问她：“好吃么？”

    阿妄点点头，示意她自己尝尝。

    “可以么？”她舔了舔嘴唇，询问时已经抓起了梅花糕往嘴里塞，不知是太馋还是太饿，她的吃相极其不雅。

    她的年纪应该与阿妄相仿，虽然灰头土脸却并无异味，近看长得也很秀气，身上没有贵族女儿那种矜持和娇气，多了几许自然和野性。

    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此女只怕不简单。

    “真好吃，还是夜都好，北荒这一路过来，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她一边嚼着软糯的糕点，一边低头在大布袋里翻找着什么，阿妄离得近，见袋子里都是些瓶瓶罐罐，看来像是些丹丸药瓶。

    “你是从北荒来的？”阿妄问她，据说北荒是这片大陆最荒凉之地，极北更是苦寒，有传言其间妖魔横行，这个身材娇型她一般年纪的姑娘，竟然来自北荒？

    她点头，递给阿妄一个药瓶，“喏，上清丹，算我和你换这点心的。”

    又见她拿出一个精巧的银质酒葫芦，兀自抿了一小口，眯着眼满脸惬意陶醉。

    竟还是个酒鬼。

    凌绝可见不得王爷和穆小姐让这么个“脏东西”近了身，还让他吃太后娘娘赏的果品，有些急了，“爷，这小子来历不明……”

    “噗……咳咳！”

    捧着葫芦的“小子”一口酒喷出来，咳嗽两声，甩了道眼刀子给凌绝，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本姑娘叫司月轮，凤司的司，苏琉月的月，司月轮的轮，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小子！”

    司月轮是谁，或许众人不知，但凤司和苏流月却都是中原赫赫有名的神医，同时也是名动天下的高阶炼药师。

    阿妄对二人也有所耳闻，但不甚了解，只知道他们当年是死对头，一个正道，一个邪魔，一个济世救人，一个施毒害人，是中原鼎鼎有名的人物。

    “凤司和苏琉月是你什么人？”夜无念也有了些兴趣，捏着茶杯在玉盏中碎碎地碾动。

    司月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抬起下巴哼了一声，不肯说。

    “不说？”夜无念挑眉，“不说就别吃了。”

    闻言，凌绝当真冷着脸上前要端走糖果点心，司月轮双手护住盘子，“说就说，别动手啊！”

    夜无念扬手，凌绝退立一旁，仍虎视眈眈的看着司月轮，她看起来就是个假小子小叫花，和神医八竿子打不着！但为了红鸾有一线生机，他忍！

    “凤司是我爹，苏琉月是我娘。”司月轮说着，又往自己嘴里扔了粒梅子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