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祭神圣女
夜国的祭祀大典，很隆重，但更乏味。
夜皇已经在祭台上念了半个多时辰了，无非是些“天佑我夜国如何如何”“愿国泰民安吧啦吧啦”，听得人昏昏欲睡。
偏偏台下一众朝臣很给面子，一个个瞪着眼睛精神抖擞，好像还听得很认真……
阿妄穿着雪白雪白的云锦，像一团雾一样站在小怪物身边，跳着一种丑到人神共愤的祭祀舞，若非面纱遮住了脸，一定能看到她此时欲哭无泪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祭坛上摆着的那颗死不瞑目的雪貂头……
起初小怪物说让她做个祭神圣女正大光明的走进皇陵，阿妄还是很高兴的，可是为什么，作为祭祀者的她必须要在夜皇祈祷的同时，跳这么变态的舞？
狠狠地瞪了眼身边拿着小沙锤跳得很欢快的小怪物，后者显然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不过仍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挥舞着祭祀袍尽职尽责地跳着据说象征和平与福泽的祭祀舞，时不时还要咿咿呀呀的唱祭祀歌……阿妄认命地摇了摇手中彩色羽毛制成的夸张大扇子，心不在焉的动动手动动脚，敷衍着。
目光飘飘忽忽地扫过下首站着的众人，夜无念站在第一排正对着阿妄的位置，这厮今日穿了朝服，袖口和胸前都绘有四爪蛟龙，纹是浅金色的，袍是雪白的，站在那里鹤立鸡群，也像是一团雾。
他也在看她，那么肆无忌惮的目光，似笑非笑的嘴角，迷人得不得了，整个一只狐狸精的样儿。
阿妄瞪他一眼，移开视线，站在他旁边的人是裕王夜无忧，她倒鲜少认真看过这人模样，长得倒也一表人才，但有风华绝代的祁王殿下搁那儿放着，他这样寡淡的容颜也就显得过于平庸了，但比之太子，这个男人无疑还是漂亮的，甚至还是带着点儿邪气的那一种，可惜，太过阴暗，半点不及夜无念的邪魅。
许是察觉到有人再看他，那双鹰一样的狭长凤眼倏然扫了过来，阿妄倒也不心虚，若无其事地移开眼去，只是那种灼热的感觉，分明是他仍在看着她，带着意味不明的探究。
再右边一点，就是太子殿下了。
他看上去气色不错，至少比那也在湖心小筑见到的人要体面不少，浅金色的龙袍穿在身上，还是有那么几分霸气和高贵，虽然不像夜无念那股子浑然天成的优雅……她怎么老是想夜无念？这只狐狸！
又看了看太子，阿妄突然就想到红鸾，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人若是站在他身边，的确是格格不入的。
呵，瞧瞧她还看到了谁？
竟是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穆太傅。
毕竟是太子的老师，他站在太子身边倒也合情合理，只不过，她怎么就看着这老狐狸有种目的不纯呢？
这只老狐狸的心思不难猜，毕竟红丞相家唯一未出阁的小姐也香消玉殒了，自家女儿才情出众那是人尽皆知，要争个太子妃之位自然也不难。
果然，她在女眷中找到了穆意筝，也算是个有胆识的，在祭祀大典人人都在……大部分人都在专心致志地听老皇帝念经的时候，她却两耳不闻台上事，一心只看夜无念，还挺痴情，瞧那幽怨的小眼神，不知道日后要听从父母之命嫁入东宫会是什么表情，如果他的太傅老爹阴谋能得逞的话。
穆意箫也在，笔直地站在朝臣和女眷中间间隔的位置，黑漆漆的一身铠甲，红得浓郁的大披风，带着一队侍卫好不威风，腰间佩的长刀也很霸气，不过同样挂在腰上的玉箫就显得有些秀气了。
阿妄突然有些庆幸，若非遇见夜无念，就这阵势，她是别指望这次能进皇陵了。当然，她自信自己迟早会有进去取走镇国玉的本事，但那需要时间，不短的时间。而且，她一定会错过星穹的宝物。
女眷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太后，她是唯一有资格落座的人，要不是她表情很虔诚，目光很专注，阿妄会觉得她老人家是来这儿看戏的，要不那顶隆重的凤纹大花晒有鎏金的椅子，就显得过分矫情了。
太后娘娘长得慈眉善目的，绛紫色的凤袍雍容华贵，往那儿一坐气质依然，饶是簇拥着后宫三千佳丽，老太太也一点儿不输阵。不过常言道女人不狠地位不稳，能爬上太后凤椅的女人，大抵手腕都比别人大腿粗吧。
同样霸气外露的女人是景贵妃，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愣是和她儿子一般邪气，一看就是个野心家。
相比之下，那个本该大放异彩的山魅兰妃反而不那么起眼，水蓝色的宫装衬着一张略施粉黛的小脸，娇娇柔柔的，很容易淹没在女眷中。
显然，这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比起那些在这样庄严的祭祀大典上也要在着装上花心思想方设法夺人眼球的嫔妃贵女们，着实高明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过，阿妄更愿意相信，这个女人的低调并不全是为了在后宫中生存，更多的是怕抢了景贵妃风头，多少也为了夜无忧……
阿妄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台下的人，冷不防袖子被猛然拉了一下，她皱着眉头，抱怨脱口而出：“拉我干嘛？”
声音并不算大，但当时澧帝的祈祷已经结束，所有祭祀者都已经停下唱歌跳舞，只剩她在那儿有气无力地扭动。
小怪物只是想提醒她，以免太引人注目，谁知道她反应那么大，这下可好，直接成全场焦点了。
偌大的祭祀场，愣是连一丁点儿声音也没有，静得诡异，让人心慌。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那些目光，有谴责，有惊诧，有愤怒，有玩味，甚至还有惊艳的……
阿妄下意识去看夜无念，他神色如常，只是先前自若的笑容已经淡下去了，黑眸有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祭祀大典三年一次，澧帝对此尤为重视，三令五申不能出半点差错，而随行的祭神圣女和圣子是大祭司选定的，好听点叫圣女，不好听点就是送进皇陵的祭品。
祭品嘛，就要像祭祀台上的雪貂脑袋一样安静，此时阿妄的一点小迷糊，极有可能激怒澧帝，轻则不让她进入皇陵，重则祸及大祭司，而夜无念和小怪物的关系，怕是他也要受到牵连，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人晓得祭司是祁王的干儿子。
还有，如果让穆家人看到她的脸……想想又觉得多虑了，他们巴不得她死，自然不会傻到这时候认她，何况，穆意筝不是说她被分出家谱了么？
想着，她嘴角划过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