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雪狐祠堂
“姑娘别误会，在下只是想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青冥冷笑，“你若能帮上忙，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同伴惨死了。”
陌十三哑口无言，一张尚有些血色的俊颜霎时惨白，半天才低声嗫嚅道：“我……不能死。”
“你不能死？他们就该死？难不成人命还分贵贱不成？”在青冥看来，众生平等，唯有狐族最为高贵，这一点，倒是和小怪物梦寻不谋而合。
“我不是这个意思，”陌十三对它仍存着惧意，只是看着阿妄，急切地解释道，“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不论该不该死，也死不得。”
他的眼神，透着某种执着，而眉间浮动的竟是心怀天下的王者之气。青冥却不屑，“死不得？本仙告诉你，你所中寒毒已经毒入肺腑，这个月月圆若还得不到解药，你必死无疑。”
陌十三眸子里的光芒瞬间覆灭，他哀伤地垂眸，“既是天意，我却如何违背？但哪怕有一线生机，我都会努力活下去。”
“既然这么想活，那又为何不肯服用狐狸血？”
刚入雪山时，狐不归出现之前，君逸的确也活捉过几只雪狐，都被他偷偷放走了，这和他所说的强烈求生意识背道而驰。
陌十三抿唇不语，青冥也闭了嘴，听说他救下雪狐又被狐不归放过，它对他已经没什么敌意了，只是它天生得一副利嘴，说话总戳人痛处罢了。
整整一夜的风雪，好在山洞中不知何人备下的柴禾，陌十三每隔半个时辰又会添一些，火堆未曾熄灭，山洞中暖和得很。
暴风雪是次日近午时方才歇下，阿妄和陌十三结伴而行，他谈吐不俗，说起长安城内的奇闻趣事来引人入胜，阿妄静静地听着，偶尔问上一两句，他都能一一作答，只是对官惩朝中的事讳莫如深，只说朝中的将军很多，上至大司马，下至守城将，是以她最想知道的事半点没有进展。
入夜，二人在青冥的指引下，照例找到了栖身的山洞，一天下来，陌十三对阿妄的防备也松懈了下来，严格来说，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吃她的喝她的，总该为她做点什么。
“阿妄似乎对我朝将军颇有兴趣？”
“嗯。”
她话少，陌十三自讨了没趣，又问道：“还不知姑娘去长安所为何事？”
阿妄想了想，“寻人。”
陌十三心细，挑眉笑问：“想必阿妄要寻的人定是中原的大将军了。”
顿了顿，他半真半假地试探道：“是省亲呢，还是……千里寻夫？”
“都不是。”阿妄神色不变，依然慢条斯理地撕下烤肉放进嘴里，分明该是粗鲁的动作，偏生让她显出优雅来，陌十三看得出神，半晌才缓过来，尴尬地咳嗽两声，却见她根本没在意他失礼的举动，一时怔忡，长安城也不乏美人，她也绝非他见过最美的女子，只是，他竟被她吃肉的样子吸引了，说出去还真有失颜面。
这个话题也在陌十三胡思乱想中结束，阿妄有些失望，看来只能等小螭吻苏醒了。
***
这日午后，他们终于踏上了青冥曾生活过的故地，许是近乡情更怯，它难得幻作狐狸的模样，蹲在阿妄肩头热泪盈眶，无奈只是个虚影，再也不能在雪原上恣意奔跑。
雪狐岭比之先前经过的雪山，并不是青冥所说人间仙境，虽说也有耐寒的雪松，还有几棵梅树，但松枝落满了积雪，梅花也没有四季常开。
“你们雪狐一族平日都躲在何处，怎么偌大的雪狐岭一只也不见？”阿妄忍不住问道。
“我也纳闷，”青冥盯着一株梅树，“这些红梅是族长爷爷用灵力护住的，自我幼时起，就没有枯萎的时候，如今……”
“敢问你们族长高寿？会不会是他老人家已经……”
“胡说！”青冥恶狠狠地瞪得陌十三禁了声，阿妄却感觉肩上的狐狸剧烈的颤抖着，搭在她斗篷的爪子也按得她生疼，“丫头，快去祠堂！”
雪狐一族的祠堂，其实只是一片石林，青冥说，每块石头下都埋着一只狐狸的尸骸，这片看似自然的石林，实则是狐族的墓地。
此时，石林中一群雪狐，白中带灰的皮毛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它们围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似乎都沉浸在悲伤当中，被称最聪明的狐族，竟无一发现阿妄等人，只除了站在最前面的男人。
是的，那是一个男人，头上长着对雪白的狐耳，身后拖着条巨大的狐尾，但那张脸，却是阿妄见过最为颠倒众人的模样。
祸水，妖孽，狐狸精。
这是阿妄见到狐不归后所能想到的修辞。
如果说夜无念的桀骜不驯来自皇家贵气，涂佛的自负轻狂出于魔道至尊，那么狐不归，就是狐狸成精，专为诱/惑世人的。
青冥用狐狸尾巴遮住阿妄的视线，气鼓鼓地说：“你们女人都这么肤浅么？他不就是找了个好看的臭皮囊么？若是本仙也修成正果，定比他好看千百倍！”
他赌气的话，惊扰了默哀的狐族，雪狐们纷纷转过头来，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在看到青冥后凶狠散去，恢复幽深的纯黑色，只除了紫眼睛的狐不归。
他似笑非笑地望过来，展开双臂，对青冥说：“小青，欢迎回家。”
那神态，那语气，和善又友好。
阿妄诧异，从青冥对狐不归的叙述中，他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现在看来，竟像是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是小青，真的是小青啊！”
“天啊，他可算回来了。”
“可惜，族长爷爷已经……他生前可是最喜欢小青了，没想到连老人家最后一眼都没瞧上，这个不孝的孩子哟！”
“是啊是啊，如果小青哥哥早点回来，族长之位一定会传给他……”
狐不归投石惊起千层浪，众狐狸又是喜又是怨，可见青冥以往在狐族的地位不低。
“族长爷爷……”青冥听罢呆若木石，他终于明白狐不归为何会回来了，族长死了，而他回来继任。
青冥是族中血统最纯正的青眼狐，也是雪狐族先祖的直系后代，他才是最有资格成为族长的狐狸，紫狐却是最低等的。它不在乎族长之位，只恨自己没有早回来，没能再见族长爷爷一面。
“狐不归！”青冥现出原形，紫珠长杖向狐不归当头砸下，“一定是你想号令狐族为魔尊所用，害死了族长爷爷，我要你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