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合理的请帖
“你怎么跟个养在内院的男儿家似的，动不动就脸红,哪里像是个世家子弟了，亏我以前还觉的你清绝孤傲，一身风华，真是外表误人啊……,但这也差的也太多了吧。”蒋玉珍扶额而叹，她实在无法将书院内那个众人眼中的东方子雪和眼前的人联系起来。再次仰头饮尽杯中之物，动作一派潇洒自然，让在一旁看着的东方子雪甚是羡慕，她心里黯然想到，她大概永远也学不会如蒋玉珍这般恣意畅然的姿态。
东方子雪在书院内同窗院生的眼中是一个无法靠近的人，人前的她出身高贵，一表人才，眼神冷峻，面色清冷，书册从不离手，且从不于同窗院生有任何的交集。虽身穿一身同样的院生服饰，但静坐与动，皆是一番华贵的风情。而且这一切在众人眼里是自然的，仿佛本该如此。毕竟她的出身高贵的足以让她们望而止步。但是谁能想到，人后的她不是高傲的看不上众人，只是不知如何成为先伸出手的那个人罢了，她不知所措，也导致了无人对她那看不见的期望作出回应，因为众人从未见过她那从书本上挪开的双眼。
如果不是她的院师，实在是看不下去她那埋头逃避的窝囊模样，也不会有今日这般的和同窗蒋玉珍一同出门送帖一行。
“你怎么了，额，生气啦？”蒋玉珍神色有些尴尬，她只是随口一来，未想伤她的。
“怎么会，我的表现……很糟糕么？”果然不行啊，她心里充满沮丧！
“额，咳，我实话实说了啊，你在书院的形象可概括为四个字，只可远观！”蒋玉珍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置信，她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养成这样的一副性情的。所谓的世家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更让她捉摸不透的是她那么高的出身又怎么会看上小小的奉先书院的。
倒不是蒋玉珍看不起自己的书院，而是因为这个书院真的很小，凤扬城内叫得出名号的二十多家书院中，奉先书院可谓是排在最末的了。在这个书院就读的大多是一些家有薄产的商贾之女，和一些勉强付得起术修的平民百姓之女。像东方子雪这种出身于上上上上层的贵女可谓是独一个，她不应该是去排名第一的凤扬书院的么，那种地方才是最适合像她这种高贵出身的人读书的地方，她存在于此是不合理的。书院里的众人不仅仅是因为不了解她才不去接近她的，还是因为不敢接近，也不能接近。因为她们深深的明白，她们只是地上泥，而东方子雪是天上云。她们真的高攀不起，其中也包括了蒋玉珍，她的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就算她现在认识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东方子雪，甚至被她当作所谓的朋友，但是她们之间的差距依然存在，她始终高攀不起。
“我都不知道……我只是喜欢看书罢了"
"你的世界里除了书还有什么？”蒋玉珍好奇的问。
“舅舅、母亲、君父、哥哥姐姐们、还有管家和林院士，现在又多了你。”东方子雪细细数了一遍，她常见到的人。
蒋玉珍抹了把脸，暗道答案果然不出所料，除了她没有另外的可称之为朋友的人了。
方守业两人吃完算账走人，准备继续站岗去，经过蒋玉珍两人身边时，两人还在这个为何东方子雪没有朋友的话题上打转。
“那什么，你小时候都没人陪你玩么?"
"没空呢，好多的书要读，我读到现在都没读完呢。”东方子雪想了想，神色自然的回答。
“你就那么喜欢读书么？”
“喜欢啊，你不喜欢吗？”
“额，我也喜欢”蒋玉珍被这个问题问的怔愣了一下，她喜欢么？好像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大概是喜欢的吧，不然也不会一读就读了这么多年。
“你除了读书以外就没有别的喜欢做的事情吗？”
“进宫陪舅舅算不算？”东方子雪思来想去，她好像除了读书就是进宫去找舅舅了。
“东方圣君么，你很喜欢你的舅舅么?他……是个怎样的人？"蒋玉珍在听到有关他的消息时，心中起伏不已，她有幸在九年前见过那个隐在无尽奢华的鸾车上，那一抹红纱后的高贵身影。那时她和母亲跪在长街上的人群中，看着那望不到边的仪仗队，簇拥着他缓缓远去。那一眼惊艳了心魂。
“是呀，我最喜欢舅舅了，他知道我喜欢看书，所以他总是会送给我好多好多的书，他还教我说，只要我面无表情不说话，就不会有人打扰我看书。很有效呢”
“……确实很有效”蒋玉珍心里一暗，原来是他教的她，这样纯如白纸的人是他养出来的么？他喜欢的是这样的人么？
“玉珍，我们要把帖子送到哪里去？”东方子雪未注意此时同窗略有些暗淡的神情，却忽然想起今日出行的目的。
“院士说让我们午时过后再打开信封，现在时辰差不多了，我们打开看看要送到哪里去。”蒋玉珍收拾起那不该有也不配有的心绪，从怀里拿出装有院士亲手所书请帖的信封，打开一看，其上只有寥寥数语，却让两人端的一惊。
“请杨世峰公子明日午时与奉先书院一叙，林芳叶拜上”
映入眼中的是一笔凌然瘦金体字，一股锋芒之气扑面而来，欲透纸而出，端是逼人。
“院士竟是写给杨大公子的，难道二人有什么渊源不成？“蒋玉珍看了一眼同样一脸惊讶的东方子雪，明白她也不知其中内情，其实更让蒋玉珍在意的是院士居然是约见今日回到京都的杨大公子，而不是上门求见，难道院士不觉得太唐突了么？更何况杨公子儿时八岁离家，六年后才回到阔别已久的家族中，如今正是与家人团聚之时，他会有闲暇与院士一叙么。
且不说杨大公子出身世家，身份斐然，还能自天下闻名的无常书院学成归来，单就两人最基本的性别来说，院士是个女子，而杨大公子却是个未出阁的儿郎，两人就不存在见面的可能，更何况院士只是奉先书院一个普通的教导院士罢了，又怎能被杨家看在眼里？被杨家公子看在眼里？还让人家杨公子自己上门，她们两个不会乱棍打出来吧？或许她们连杨家大门都进不去呢？
“不知道，不过院士今天的字与往日有些不同啊，锋芒毕露，气势十分凌人啊，真是好字啊！”东方子雪看着帖子上的字，口中赞叹不已。
“行了，快去结帐，我们去送帖！”蒋玉珍大手一挥，使唤起了东方子雪。
“哦哦，不是放下银子就好了么。”她忙不迭地伸手入怀取出身上的荷包，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黑亮的眼睛疑惑的看着蒋玉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