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倒错的思绪
城中心，耀眼的白光里，一扇流光溢彩的大门悬空矗立着，先前看到的那些光华就是它散发出来的。
司钰到时门下已经站着好些形貌诡异的人了，丝丝血气在白光里飘荡，那是居住在城中一带的人的血。清场，是妖物遇到大事的惯例。
司钰看着，被红纱覆盖的眼底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唯有上扬的唇角溢出的一丝冷笑，尽情绽放着她的仇恨。
那日，她也是这样看着他们毁掉她的思念，毁掉她的亲人，毁掉她的一切！
他们耐着性子等待那扇门开启，就像那日等待她失去一切的人一样，充满了耐心……
妖，都该死！
指甲深深划破雪白的细腕，猩红的血喷洒而出，顺着指尖所指尽数落在那扇门上。
门上立刻光华大放，让所有人眼一痛，失去了视觉。司钰虽早有防备，也被强光刺激得流出了晶莹的泪滴，苍白的唇却未有片刻的迟疑：“以花神之名，吞噬一切黑暗，濯除一切苦厄，渡尽一切恶行，以此功德赐予善良无上荣耀，赐予邪恶无尽罪果，赐予我的臣民永世安康。”
咒语梵唱，一遍遍不肯停息，随着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泪落如雨，然而，即使她将咒语念到地老天荒，也再不会有一人接受她的赐予，花神的子民，她的臣民，早在史书上两千年前的天灾里，已经死亡殆尽，连她都变成了现在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
眼前光明尽复的妖王们看见开启的大门，争先恐后的拥进去，没有人在意门上一角的鲜血，没有人在意那个躲在黑暗里用悲悯的目光看尽一切的女子。
这一次，会不会死呢？一次次的以为自己死了，却又一次次活过来，这一次究竟会不会死去？望着缓慢阖上的大门，落在门前，玉指抚上门环，贴着大门无力的跪下：“父王，是天成的错，一切，都是天成的错。”
不该救他，不该信他，不该爱上他，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所以她没有资格安详死去，即使入了地狱也是恶鬼。
人间传说的绯灵花园，就是昔日繁华安宁得让仙道都艳羡的花都王廷，是她的家，上次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只是上次没有心伤，没有绝望，就像看到一个无关的过客，毫无情绪。
原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原以为自己祈求的只是一个答案……
那些自以为的，自以为的不在乎，在叫出那个名字时被焚烧殆尽，重见时才知为什么不能说，有些话，说了就是万劫不复。
逃出地狱时，她挖出自己的心，才扼住一切妄念，这一次，又要付出什么，才能控制这无边的贪妄！
“以王室之血，焚尽一切希望，吞噬一切光明，释放一切黑暗，愿天地不复，永世沉沦。”
血，再次喷涌，染红了整扇门，化作暗黑的火焰，附着燃烧。
凄厉的惨叫贴着门传进耳中，像是听到最温暖的声音，司钰快活的笑，两千年了，这世间还有几人记得花都？还有几人知道，花都王室的血于花都王廷而言，是良药，亦是灾难。
这世间，还认得她的，只有这落魄的花都了。不论变成什么模样，花都都只是花都，只是养育她生前的花都。
“姑姑，也许你才是对的，他只是我的梦，除了我，王廷里再没有谁见过他。他，也许真的只是一个梦，一个虚幻的梦罢了。”绝望的呓语，承认了她死守千年的秘密。可是，即使那只是个梦，在那个寂静得如同死去的王廷里，她也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抓住。
她真的好害怕一个人。
一个人的时候不是寂寞，而是安静，安静得就像整个人都已经死去腐朽了一样，只余下单薄的灵魂在空气里飘来飘去，看透的尽是别人的悲喜，看着看着，眼里连嘲讽都装不下。
好害怕变成那样的人，真的好害怕。
可是那样寂静的世界里，没有人懂她的害怕，没有人愿意看她一眼。唯一愿意陪着她的姑姑，唯一愿意保护她的叔叔，都死在最爱她的那个人手里，让她连怨恨都不能！
他那么爱她啊，即使对她视而不见也把最好的封号给了她；即使以姑姑的性命相胁，让她恨他也要救她；即使明知是她招来的灾祸也要庇护她。
她的父王，即使有着无法磨灭的威严也能对她笑得温和，而她却给他招来灾祸。
理不清初始终了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司苍白的脸上全是癫狂，血一刻未停。她已分不清，哪一刻才是灾祸的源头，又是在哪一刻灾祸才结束。
浓郁斑驳的灵气溢散而出，身体无力的倒在门下，明明没有疼痛，却觉得比昨晚还要难忍耐，是因为记起了他的名字，有了那些痛苦的情绪吗？
“开始散灵了？”浅浅的疑惑并着温和的语气，很熟悉的声音！司钰抬头看见那个红色的面具，咧开嘴笑得开心：“修，你终于来了。”
她的记忆里，修总是戴着红色的面具，红色的，像满城的鲜血！
身后，数条狐尾绽放飞舞，齐齐崭射向那人。
在她叫出他的名字时，白夜感觉到的不是喜悦，而是从来未有过的绝望，那是看到她死亡时都没有过的绝望。她死时，他还可以放弃一切陪她去死，可是活着……
被狐尾洞穿的身体迅速复原，往日里微不足道的疼痛突然变得激烈起来，想起的却是那时听静说的话：“你渴望她活着？可是活着，才是最绝望的一件事。”
活着，才是最绝望的。
“杀不死吗？”幻化而成的狐尾虽一击即中，但那人却是毫发无伤的样子。司钰抬手看见已经愈合的伤口，残留的血疯狂的蔓延，过去一直看不清相貌的那个人愈发清晰，和眼前的人重叠。
狐尾再次幻化而出，再次击中那人时，巨大的血花覆盖其上，包裹咬合。
“忘了你是妖，没那么容易死。”吮吸着手上的血，甜甜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司钰轻声笑着，又一道虚影在身后幻化成形，直扑血花而去，刚划破血花脱身而出的人撞进其中。
终于明白为什么要修行百世经，除了维持这张脸，还为了再见时有足够的灵力杀死你！就算同归于尽也要杀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