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欺骗我们的
没跑出几步就被拉进一个充满甜腻香气的怀中，只听见有人在耳畔低声安抚：“钰儿，不怕。”她的逃跑出乎白夜的意料，突然之间竟让她得手了。
仿佛带着安魂魔力的声音让司钰略微定心，却依旧害怕，眼泪一滴滴滚落：“白夜白夜，我……”
“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你，好好保护你。”无端的害怕来不及诉说，温暖的气息在发丝中氤氲，安抚着被害怕充斥的心。
他真的会保护她吗？司钰不知道，只是宁愿相信。
白凝追出庄子，跟着那人在山林里兜兜转转绕了几圈，又穿过新绿的田野，直奔城里去。越过连绵屋脊，那人进了城西一处静谧的院落。
不见他敲门，径直穿墙而入。白凝凝眸，跟进去隐身立在窗外。
“找到了吗？”那人进了屋，立刻有人问道。是个男人，声音有些耳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白凝暂不去管，却听门咯吱一声被推开。
“凝主事跟了奴婢这一路，想必也是累了，且进来歇歇脚吧。”年轻的女人俏生生的立在门侧，和善的笑道。
白凝才知她是故意引自己到这里来的。不知她的目的，白凝只看她一眼，视线越过她，落在屋里的男人身上。
原来是两月前在江云城遇到的那个人，难怪觉得声音耳熟。只是，天罗宫作何要夜探。
视线回到女人身上，白凝冷冷的开口：“天罗宫近来越来越胆大了，刑官之地也敢夜闯。”认得她，断不会认不得她的主人。天罗宫与仙道关系密切，更不会认不得她的主人。刑官所在之地向来是禁区，不被允许进入不得乱闯。
“凝主事说笑了。”女人笑着侧身，“凝主事请进吧。”
白凝冷漠的望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然而女人脸上和善的笑丝毫未变，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恭敬谦卑而和善。
白凝抬步走进去。
一阵风，吹灭了灯火，缺了一口的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空。
进屋落座，白凝看着女人结出法阵又进到里面去才对男人说道：“屠影，两月前江云城发生了什么？”
白凝只是后来才知道除夕那夜江云城死伤无数，可谓十不存一，绯灵花园亦不知所踪，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屠影摇头，他亦不知道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原是没打算进绯灵花园的，是司钰给他留了讯息要他进去，又知道司钰也要去，他才进去的，哪知混在妖物中进去了却没有见到司钰。
进去没走出多远，烈焰繁笼从四面八方袭来，那烈焰专焚灵力元神，繁笼加身妖物便会现出原形。屠影不是妖，繁笼困不住，只被焚了些灵力。妖物死绝后，烈焰繁笼便消失了，屠影才敢四处去找司钰，最后在中央水池见到快要虚脱的司钰。
屠影只记得他抱着司钰逃出绯灵花园，醒来后江云城已经是一座死城，司钰不知所踪，他身旁唯有一朵娇艳的花。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白凝的眼神愈发冷，比他厉害的妖多了去，最后竟没一个活下来。
“凝主事，请用。”屠影还没回答，女人已经出来，送了一碗冰玉蚕至白凝身前。
白凝伸手接过，指尖相触，灵力相抵，两人都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说来今晚的事还要请凝主事见谅，至极大人向来不见客，天罗宫门脸又小，更入不得眼，偏天罗宫有位重要的人好像在那庄子里，纵然奴婢知道会得罪至极大人，也不得不去。”女人和善的笑里多了些无奈，似乎有万般的不得已。
“和我有什么干系？”这样的不得已白凝已经见过太多了，只管反问道，放过她，她回去又当如何交代？再者放过她，焉能保证她不会去第二次？
女人面色不变，对她的拒绝没有丝毫意外。沉默了片刻，屠影忽然说道：“白凝，你不想看到白夜找到她，而我和夙儿也不想她呆在白夜身边，虽然手段不尽相同，但目的都是一样的。你也不想那么辛苦才得到的东西全给了她。”
他说的她，是司钰，也是花都最后的公主——天成公主林陌离。
分明是戳中伤心处的话，白凝却没有丝毫反应。万灵宝库的第一主事，说到底不过是个奴仆，为迎接她回来而收集天下宝物，一切都是因为她会回来才存在的。
“那又怎么样？”即使是因为她才存在，那又怎么样？司钰，本就是因为白夜才存在的。只要这样想着就不觉得难过了，保护好司钰，她也是在为白夜而生存。
她，爱上了自己的主人，是连魔道最底层的杂碎都知道的事，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多到连她自己都懒得去记恨去生气了。
“凝主事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女人脸上的无奈愈发重，几乎淹没了她的和善，“凝主事还是如此不念情分，不如奴婢与凝主事做个交换如何？”
交换什么的白凝并不在意，只是听她说到情分，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谁。能和白凝称得上有情分的，只有一个人。为着那点儿微末的旧情，的确可以放她一次。
“冉儿好自为之，再有下一次就由不得凝儿做主了。”冰冷里含着轻微的叹息，掩蔽的门霍然敞开，灯火重新照亮窗棂。
面对被轻易打破的法阵，冉聆春连眼都没眨一下，只听屠影说：“白凝，比白夜更难对付。”
“没心的妖，自然比有心的妖难对付。”无奈的叹气过后，能凭着那点儿情分，女人轻声笑了，却道不清悲喜，分不清是在祈求被欺骗，还是，祈求得到真相。
“厉卿，他没有骗我们。”白凝她真的没有心了。
“他不会骗我们，骗我们的只是公主殿下的梦。”欺骗他们的，只是那场不该有的梦，梦就是梦，不管怎么努力都不能变成现实，就像……
屠影望向窗外，摇曳的烛火投不下两人的影子。即使被强行融进活人的肉身里，骗得了别人，鬼依旧是鬼，改变不了的。
他和她就是这么活下来的，以不人不鬼的形态。
女人回头看着他，走到他身后心疼的环着他，乌黑的发垂下像是无望的海涯，问出了一直以来最心疼的话：“万箭穿心的时候一定很痛吧。”
“不。”平静的否认，屠影看见她脸上的心疼，蓦地笑了，“不疼。”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还没意识到疼痛就只剩下担忧，他死了，就不会再有人愿意保护公主殿下，更不会再有人愿意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