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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隔天,董依澪一大早就起床了。在台北的第一个晚上,她根本睡不着,倒不如早点起来找工作。

    房子是奶奶委托朋友帮她租的,让她免于在台北找不到落脚处,但,她只能任性这么一回,找工作,她必须自己来才行。

    奶奶只答应她上台北一个月,只帮她付一个月的房租,要是一个月后她找不到工作,就得乖乖回家。

    老实说,一个月的试验太长了,她无依无靠的,不能像以前一样遇到挫折就躲在家里,她不知道她能在这陌生的土地上撑多久,但也因为陌生,没有人能帮她,她才有办法强迫自己学会独立,在这里获得重生。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称职又有自信的秘书,挺起胸膛面对众人,仿佛只要当上了秘书,她的人生就能闪闪发亮……“助理的工作好像很不错,进去试试看吧!”董依澪低头看着她身上的穿着,这是她第一百零一件套装,希望能给人好印象,可她拿着履历表的双手却不争气地发抖着,内心的惶恐依旧。

    因为怕男人,无法和男同事好好相处,久而久之,大家就会觉得她很难相处,连女同事都会觉得她很怪,不太喜欢跟她说话。

    也因为怕被讨厌,无形中她会给自己很大的压力,希望做好工作,但压力一大,她更会做错事、更畏缩,然后被众人排挤,被迫辞职。

    所以,自五专毕业后,她从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超过三个月,最后,她开始讨厌自己、讨厌人群,只想躲在家里,哪里都不去,直到上个月,自称是海音姑姑和姑丈的两个人找上了她,她的命运就此有了转变。

    海音是她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伹她的身髓很差,一出生器官就有多重缺陷。自几年前,海音的父亲盗用公款,带着一家人卷款逃到美国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要不是海音姑姑回台湾探亲时来找她,她也不会知道,海音在七年前就已病逝,她的父母也在两年前车祸双亡。

    海音在生前留了两封信,一封给她,一封则是给她的初恋情人,但海音当时是用铅笔写的,在经过了五年后,信封上的字早就糊了,但她那封信还能大略看清楚她的名字,另一封就只能看到一个大大的“宋”字。

    不过,字糊了没关系,海音的姑姑说,海音的初恋情人是宋氏企业的副总裁,宋氏企业是国内新颖的科技公司,近年来研发的数位科技商品,都获得很高的销量和评价,是网路票选七年级生最想就业的企业前十名,要找到他的人并不困难。

    他们本来想直接送信到宋氏企业的,但海音苦苦哀求,希望由她本人来完成她的心愿,而且她还特地交代说,她一定要亲自把这封信交给那男人俊,才能看她自己的那封信,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但她还是决定尊重她的想法。

    没想到,来到台北的第一天,她就让那个初识的男人讨厌了,现在她连找个工作也拚命发抖,她真的能够完成海音的心愿,在这个陌生的都市里获得重生吗?

    ******

    董依澪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应征助理,只是她没想到,她在台北找的第一份工作,就让她遇上了大麻烦!

    呜呜……好丢脸!她对不起爷爷奶奶啊!从小到大,她就是个乖宝宝,从来没做过违规的事,可是这次她真的完蛋了,只是去应征个助理,没想到却和雇主起了冲突,结果被送进了警察局。

    她也是一千个不愿意啊!平常她看到男人就会过敏,感到不舒服地自动往后退,现在对方都朝她伸出了魔爪,她当然想都不想地回击,等她回过神,她已经在对方脸上留下火辣辣的五指印了。

    “死丫头,我要告你伤害罪!”猪头雇主怒火冲天地吼叫。

    “谁教你这个色狼偷摸了我屁股……”董依澪羞愤至极。她会被带来警察局都是他害的,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饱受耻辱过!

    一来到警察局,她立刻被众多的警察和形形色色的人犯吓坏了,还是换了个女警来问她话,她才勉强平静下来的。

    “哼!你有证据吗?”猪头雇主嚣张得很,一副你耐我何的嚣张态度。

    董依澪气到快泪眼汪汪了,转头问正在作笔录的女警:“一定要有证据才能清洗我的罪名吗?”

    “董小姐,虽然说你是自卫打人的,可是你出手太重了,人家怎么看都比你还像受害者,情况对你比较不利。”

    闻言,董依澪像颗泄气的气球,沮丧地趴在桌上。

    她是胆小、她是懦弱,可是遇上了性骚扰这种事,她才不愿自认倒楣!

    但她还能怎么办呢?她没有证据证明她是受害者,而且,她又把人打伤了……

    “董小姐,这件事警方会好好处理的,你就先请你家人保你回去吧!不然,今天晚上你就得在警察局过夜了!”

    “可是我的家人都不在台北……”董依澪可怜兮兮地道,突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可是她太紧张了,手机明明就放在背包内.她却怎么都找不到,还是把背包内的东西都一古脑地倒在桌上,才找到手机。

    萤幕上显示的是云林老家的电话,她不敢接,任由手机响到自己停。

    她怎么敢接啊!这一接,肯定会哭出来的,一哭就没完没了了。

    “董小姐,有人要来保你回去吗?”

    董依澪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

    她明明想独立,想在台北闯出一片天的,谁知找第一份工作就遇上了色狼老板,还打伤了人被送到警察局!她是不是把独立想得太简单了?

    就在董依澪的心情灰暗成一片时,桌上的一只黑色皮夹吸引了她的目光。

    咦?这个皮夹是她的吗?地确定这个皮夹是她从背包内倒出来的,但她却不知道,她何时多了这个黑色皮夹……

    在好奇心驱使下,她打开了皮夹查看,发现里头有一大叠的千元钞票和好几张金卡,在惊叹着对方真是个有钱人的同时,她又看了身分证的照片。

    这个人不就是她第一天上台北时,遇上的那个扑克牌男人吗?难不成是当时他们一起滚下楼梯,他的皮夹掉在地上,她就当成是自己的东西收起来了?那他现在一定很急着找回皮夹吧!怎么办呢?她连主动联络他的勇气都没有,就怕被他冷冽的眼光杀死……

    等等……她何不请他保她出去,再顺便把皮夹还给他??这样他看在她还给他皮夹的份上,就不会太苛责她了吧。

    董依澪用力点头,第一次当了说谎的孝,向警察谎称他是她的朋友,她忘了他的手机号码,请警察帮她找人过来。

    她的计画奏效了,大概是因而松了口气,加上昨晚没睡好,她忍不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片刻之后……

    “喂。”

    吵死了!董依澪以为蚊子在耳边旁大叫,似乎忘了这是警察局。

    “喂!”

    这次声音略为严厉,董依澪也不当一回事,因为她梦见警察放她走了,她好高兴终于能离开警察局,可是……

    她的脸怎么会那么痛,是谁在捏她?

    “痛、痛!别捏我了……”

    “醒了吗?”宋希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差点按捺不住地朝她喷火。

    他真想不到,在她干了这种事之后,居然还有心情呼呼大睡?

    “怎么会是你?”董依澪的反应慢半拍。

    明明是她要警察通知他来保她的,小睡了一下,她自个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怎么会是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宋希浚没好气地道,真不知道她脑袋里装着什么,豆腐渣吗?

    “对不起,我忘了……”董依澪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她真是作梦作到糊涂了!

    “昨晚我在公司加班,一整晚都没睡,好不容易能回家休息,才刚躺上床警察就打来电话,要我保你回去,你真是好大的面子啊!”宋希浚向来少言,这回他撂下严厉的一串话,就是想看她会不会内疚到去跳太平洋。

    这几天他很忙,忙得要命,才对外公开要找程海音,没想到自称程海音的人居然来了一大票,他光是过滤就花了很多时间,只好延长工作时间了。

    要不是他的皮夹在她手上,他根本是懒得理她!她会上警察局一定没好事,那单纯无害的外表果然是骗人的!

    董依澪当时没想那么多就通知他来保她了,被他那么一说,她果然内疚到想去跳太平洋,可惜太平洋太远,她只能去撞撞墙。

    “对不起,我也是不得已才会找上你的,因为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有谁能保我出来……”说到一半,她偷瞄了他一眼,正好迎上他狠瞪的眼光,吓得她起鸡皮疙瘩。

    “不过,我捡到你的皮夹,可以将功抵罪吧……”

    将功抵罪?她还真是大言不惭!

    宋希浚轻蔑地撇撇唇。“我不想听你说废话,我的皮夹呢?”

    董依澪小心翼翼地捧着皮夹,递给了他。看着他打开皮夹,查看失物,她小小声地提醒了句:“宋先生,你要保我出去喔!”

    看到他身分证上的名字后,她暗自惊讶了好久。他也姓宋呢!怎么那么巧?她要找的那个人也姓宋……

    宋希浚没有回应她,但其实他挺惊讶的,因为他皮夹内的钞票一张都没少,金卡、身分证等证件也都完好无缺。难不成……他误会了她?

    “助人为快乐之本,你就顺便保我出去嘛!”董依澪两手合掌,诚恳的表情像是把他当成神般的信仰。“拜托你,宋先生,我一定会还你钱的,我实在不想在警察局过夜啊!”

    “你这个小扒手,警察局很适合你待。”宋希浚说归说,其实在他发现她并没有动用到他的钱之后,他便有点动摇了,但对他来说,她只是个陌生人,他实在找不到帮她的理由,多管闲事也一向不是他的原则。

    “你把我当作偷了你皮夹的小偷?”第二度被冤枉,董依澪大受打击。

    “难道不是吗?”宋希浚横了她一眼。

    “当然不是!你的皮夹我是在餐厅的地上捡到的,当时我以为那是我的东西,才会一起放进背包的,直到到了警察局,我才发现这个皮夹……”董依澪喊冤,见他仍一副扑克脸,她激动地向前揪住了他的衬衫。

    “宋先生,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偷你的皮夹,我可以发誓……”

    宋希浚原本想动手拉开她,但见她反应那么的激烈,眼眶还含着泪光,他一时忘了。

    “那你怎么会待在警察局,还要我保你出来?”

    董依澪一想到前因后果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好委屈.“那是因为我去应征工作被雇主性骚扰,气不过打了对方一巴掌,才被捉来警察局。”

    乍听之下,宋希浚真觉得很不可思议,看她瘦瘦小小的,竟然敢反击。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又想拉坏我的衣服了?”他瞥了眼她捉着他衬衫的手,冒出一句。“这件衬衫很贵的,弄坏了我要你赔钱。”

    董依澪一听到要她赔钱,吓到马上松手,还连退了好几步。“不,我赔不起你的衬衫!”

    宋希浚差点笑场。他从没见过那么奇特的女人,纠缠着他不放,一听到要赔钱,就有如惊弓之鸟般吓得要命。

    看在她挺笨拙的份上,他就日行一善地帮她吧!反正她左看右看,都没有成为小偷的潜能。

    “走吧!”他的万能秘书来了,交保这种事就交给她。

    既然被警方吵得睡不成了,他在出门前决定事情办完后和秘书一起去拜访客户,所以才会特地要秘书前来警察局一趟。

    “走?走去哪里?”董依澪一副迷惘的呆样。

    “我已经请我的秘书帮你办理交保,你可以走了。”

    董依澪朝他的眼光看去。只见一个长发美女正和警方交涉,举手投足间自信精干,完美到让她这个女人都自惭形秽。

    这就是她心目中的专业秘书啊!有一天她也能成为像她这样的秘书吗?

    “还发什么呆?”看美女看到流口水,像蠢蛋似的。

    “你不是怀疑我是小偷吗?为什么还帮我?”不问清楚,她便浑身不对劲。

    “有那么笨的小偷吗?”宋希浚毫不客气地数落道。

    “什么嘛!”董依澪真想再埋怨几句的,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开心啊!开心到心脏怦怦怦地乱跳,真想放声尖叫!

    他相信她不是小偷啊!被一个原本讨厌她的男人信任,这是她上台北以来最开心的一件事了!

    “装什么清纯?明明跟男人眉来眼去的,被我摸一下又不会死掉!”色狼雇主还留在警局内,目睹了他们谈话的这一幕,小小声地说起了风凉话。

    这句话被董依澪听到了,她还没气消,真想再赏给他一巴掌,却又怕替宋希浚带来麻烦,只好握紧拳头忍住了。

    宋希浚也听到了,但他只是冷眼旁观着。

    色狼雇主见他俩都不吭声,以为他们默认了,于是变本加厉的趁着警察们没注意时,色心大起地再度伸出了魔爪——

    宋希浚眯起眼眸,突然朝她快步走去,推了她一把,让她闪过了魔爪的侵犯。

    “宋先生,你干嘛推我……”董依澪莫名其妙透了,她想问个清楚,却在下一秒听到了杀猪般的哀号声——

    “痛、痛!放开我!我的手会断掉啊……”

    宋希浚不知何时扣住了色狼雇主的手,用力一扭。“还学不乖吗?”

    色狼雇主死不认错地嘶吼道:“拜托,只是摸一下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以为你帮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啊?现在才不流行英雄救美,那么自以为是正义使者真是恶心极了……”

    听着对方本末倒置地嚷嚷,董依澪这才意会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她气死了,却不是因为她差点又被性骚扰,而是他的话严重污辱到宋希浚!

    “恶心的是你!宋先生他是个好人,他是我上台北以来遇过心地最好的人,你不配这么说他!”她听不下任何贬低宋希浚的话,怒气冲冲地反驳对方。

    好人?他是心地最好的好人?宋希浚有种啼笑皆非的惊愕感,但他无法不当一回事,因为他被她脸上激动的表情给震撼住了.

    他不懂,她不是很胆小吗?怎么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色狼雇主脸色一阵青白,做错了事还想喊冤:“警察先生,这个男的乱打人啊!我的手快被他折断了!”

    “大吵大闹的怎么回事?”案子太多了,警察们忙昏头,搞不太清楚状况。

    面对警察的质问,宋希浚的态度是那么不卑不亢、气势逼人。“这个男人承认对她性骚扰了,而且他刚才还有意非礼她,我可以当证人。”

    他肯出手保护她,她就够感动了,没想到他还愿意当她的证人,董依澪眨眨眼,胸臆间涌上了一阵热流,泪水快滚下来了,但她不敢哭,她哭了,一定又被他骂笨蛋。

    “你不走吗?”宋希浚趁她发呆时,自她头顶抛来一句,然后越过她,跨出警察局的大门。

    他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多管闲事,帮她交保就算了,还正义凛然地说要当她的证人,大概是因为……她不是胆小鬼吧!他忘了不了她为他愤怒嘶吼的模样……

    董依澪仍沉溺于感动之中,直到看着他跨出了警局,她才背起了背包,追了上去,绽开了比花朵还美丽的笑容。

    “宋先生,谢谢你帮了我,你真是个好人!”

    又说他是好人了!

    宋希浚对她的天真有点厌烦,真想对她视而不见,然而她冲着他咧开的笑容太过甜美,单单看着她的笑脸,他就仿佛看到记忆中的那张笑脸与她重叠,有一瞬间的失神。

    该死的!他怎么会把她当成“她”?

    “没什么好谢的,让开。”他阴郁着俊脸,这次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与秘书双双越过了她。

    他一越过她,董依澪立刻注视着他高挺的背影,感受到来自心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还有矛盾交加的酸涩感觉。

    他和他的秘书站在一起还真相配啊!她也好想成为那样的秘书,好想站在他身边……

    “宋先生,我的名字是……”董依澪鼓起勇气想让他知道她的名字。

    “我不想知道。”宋希浚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似乎完全把她当成空气般忽略了。

    董依澪就这么目送着他开着车离开,存在她胸口的那份失望愈来愈重。

    “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他……只把她当成他的过客吧!她就像傻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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