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明月渐圆
冷沦束盯视着申徒亦，心中对于申徒亦这看似对他好处极大的提议有些犹疑。
这边，见冷沦束听了他的提议却不接话，申徒亦并不在意，他知道自己这个提议肯定会换来冷沦束的各种猜忌。
一旁的且闻迭更是心知冷沦束的想法。
微微俯下身子，一直没说话的且闻迭对申徒亦耳语道：“你不若给他一个保证，让他尽快答应这事。”
申徒亦眉尖微挑，他本想让冷沦束自己想明白这中间的利害，但既然小闻迭开口了，他也就不要浪费时间了罢，再说，他也不想小闻迭和这冷沦束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且闻迭站直身子，盯着眼前的大厅地板，心中已经自动将申徒亦的想法忽略。
申徒亦的手指敲了下椅子的扶手，思忖了下，便是开了口。
“冷沦束，你应知我无心于皇位，若是日后皇兄与你兵戎相见，我也无意帮手于他。我的想法只是希望日后于西南城经商之时，能与*美妾……”说到这，申徒亦顿了顿，眼睛看向身后的且闻迭，情意流转的眼神让得且对上申徒亦眼睛的闻迭不禁一愣，“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
深深吸了口气，且闻迭闭上了眼睛，没有搭理申徒亦。
申徒亦见此耸耸肩，丝毫没有气馁的样子，似乎已经很是习惯且闻迭的这般反应。
冷沦束却是眼神一冷，心里对眼前这两人的互动产生了奇怪的感觉。
虽然眼前的这位姑娘容貌与记忆中的那张脸丝毫不似，但那双明眸和那名字却是在在影响着他。
也许……不，他不能感情用事，这人之后再仔细调查不迟。
撇去心中的臆测，冷沦束看着一脸无谓的申徒亦，内心不由羡慕起他：能够如此无心皇位，只求美眷在旁，幸福平淡一生足矣。
这样简单的幸福，却是他怎么也无法奢求的。
冷沦束的面上露出些许苦涩。
且闻迭睁开眼，看向冷沦束，在见到他脸上不易察觉的苦涩后，她心中不由一痛。
她当然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也知道他变成这样的原因，但她却无法为他开解，因为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若是那之后她没有遇见弄淮，也许她会感到非常后悔，后悔当初情急之下的那个决定，但如今的她，并不后悔。
垂下眼睑，且闻迭收敛自己的目光，低眉顺耳地站在申徒亦身后。
“……四年前那次秋猎你我皆知，我无法保证今年的秋猎比试。”没有注意到且闻迭对自己的关注，冷沦束慢慢道，眼睛锐利地扫向申徒亦。
申徒亦见此一笑，道：“钟离墨的能耐想必你也知道，他不可能放过这么一个能够揪出内应的机会。”
四年一次的秋猎，想必那内应也不可能放过这种曾经差点杀死钟离墨的机会，只怕这次的袭击埋伏，会比上一次的更加猛烈且猝不及防。
冷沦束眼睑微垂，冷凝的光芒自眼底闪现，再度看向申徒亦。
申徒亦闲靠在椅子上，一脸轻松地等待着冷沦束的回答。
无法更深入揣测申徒亦的意图，虽然总觉有些违和，但冷沦束也清楚知道申徒亦所说的并不是一个坏提议。
心思一沉，冷沦束开口：“你肯助我，求之不得。但秋猎一事还需商议，单凭我无法全权做主，不若由我执笔，将此事与钟离墨提议，可行？”
“你不反对已是事成一半。”申徒亦脸上的笑容扩大，狭长的眼睛微眯，相当狡黠可爱，“让那钟离墨知道也好，毕竟未来可能会成为亲家也不定。”
冷沦束听言，眼底的目光一冷，随即闭上了眼睛：“既是如此，云努，送客。”
“是。”辛云努微一躬身，就从座位后面走至申徒亦面前，“三皇子殿下，请。”
申徒亦原本微眯的眼瞬间睁大。
事情一谈完居然就这么把他赶走了？还真是有够不客气的。
不过他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他的小闻迭和这冷沦束呼吸同一处空气都要叫他吃味。
申徒亦笑着对身后的且闻迭道：“小闻迭，既然人家不打算留我们继续寒暄什么，我们还是走吧。”说完利落起身，且闻迭不发一语，也是立刻跟上。
然而还未走到厅门，冷沦束的声音又是传了过来。
“你，名叫什么？”
冷沦束冰冷的声音中有着莫名的期许，有些期待，又有些犹豫。
申徒亦和且闻迭一前一后同时回头，申徒亦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且闻迭则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冷沦束那双漂亮但却冰冷的眼睛。
“……且闻迭。”且闻迭轻声道，疏远的气息一丝不少，甚至比之前更甚，她向着冷沦束恭敬地抱拳道，“皇太子殿下，告退了。”
说完，不待冷沦束有任何反应，且闻迭已是转身走向申徒亦，申徒亦也没有继续瞪着冷沦束，立刻带着且闻迭先行离开了大厅,落后在两人身后的辛云努连忙赶到前方带路。
“且闻迭……”凝视着且闻迭在夜幕中渐渐远去的背影，冷沦束喃喃道。“……闻迭……”
最后的那一声轻轻地叫唤，仿佛蕴含着无数不可言语的思念和苦涩，几乎直击心房。
正要离开院落的且闻迭徒然浑身一颤。
走在一旁的申徒亦注意到，询问性地看了她一眼，却只是得到且闻迭没事的摇头示意。
冷沦束……
看着依旧有些犹疑但还是转过身继续走的申徒亦，且闻迭闭了闭眼，心中苦涩泛开。
她根本不值得这两人对她拥有这样的情感和思念，她作孽无数，注定这辈子不会得到幸福，对于申徒亦的话，她感触极深，却知自己不可能让他实现，她的罪孽太多，她甚至怀疑自己一辈子都还不清。
待这次事件结束，帮着弄淮揪出卧底后，她就要彻底斩断和所有人的联系，去做她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但让这时候的且闻迭没有想到的是，未来的她居然会是以那样的方式与大家彻底斩断联系。
漆黑的夜空中，明月已是渐圆。
中秋之夜，很快就要来临了。
赤金国，赤金炎寝殿。
一名面容稍瘦五官清楚的男子正坐于地席之上，一袭红金色的刺眼衣袍，肤色中带着一点病态的苍白，左边侧脸上，瞳稍小的狭长细眼下，两毫厘直径的暗红色原形胎记尤为显眼。
只见男子拿着酒杯，将最后一口缀饮，随即是一脸的陶醉。
“好酒，好酒……”他放下酒杯，拿起旁边的酒樽，正欲倒酒，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傍晚时刘总管的汇报。
「禀告国主，那匹汗血宝马被、被那摄政王的王妃给驯服了！」
「那王妃年龄可小，都还未及笄，可御马之术甚为惊人！」
……
左手一个拂袖，赤金国国主赤金炎将桌上的酒杯猛地一扫，酒杯被扫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哼，王妃……一个十四岁的王妃？”
赤金炎冷笑了一声，将酒樽举起，仰头就往自己嘴里倒去。
「……月辰国还有一个在军营藏身多年的卧底，本欲暗中杀害梓敏，被发现后已自尽。」
……
「赤金炎，本皇子来此是予你一个机会，不是与你商谈。」说话人那张冷峻的面孔上有着对眼前人的极度不屑。
梓敏送来的书信，当日来到赤金国的祁连卓旌那高人一等的态度和话语皆从脑海里闪过。
倒出的酒飞溅到赤金炎苍白的脸上，他毫不顾忌，依旧狂饮着，接着就是狠狠一摔，也不管那是多么珍贵的酒，半樽酒就这么沾湿了寝殿的地板。
“钟离墨？祁连煜？祁连卓旌？”赤金炎那张病态的脸上有着隐隐发狂的表情，危险的气息盘旋在那双狭长的细眼中。“你们算什么东西？本国主是什么角色？是能将根本不属于我的国主之位牢牢坐稳的赤金炎啊！又岂能容你们一个个？把本国主？压在底下？”
话至最后已是轻声，赤金炎的神色有些疯狂起来。
“刺客不保险，再来一个卧底……祁连煜，狼子野心。祁连卓旌，自命不凡，居高临下……哈，本国主，就姑且扮猪，等日后助你除掉你那想要自居高功的蠢太子哥哥后，就是我赤金炎……变成老虎，来，吃你……了。”
“至于钟离墨，钟离墨啊钟离墨，你太高估你自己，也太低估我了。就算你身边有再多人帮着，你也始终算不到这一招……哼哼哼……哈哈哈！”
疯狂的神情终于变成癫狂，赤金炎大声狂笑起来。
笑声回荡在整个寝殿内，叫得守在寝殿外的刘总管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身子。
赤金炎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也就只有从小照顾他长大的人才知道了。
而刘总管，莫过于是那个最为清楚的人。
稳住加快的心跳，刘总管捋了捋自己的袖子，脸上露出一丝哀伤的神情。
曾经那个任人割宰的炎儿早在那次被投毒后就已经彻底死掉了，而死而复生后的这个炎儿，变强了，却也再没乐呵过了。
望着天上将圆的明月，刘总管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