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如果我不在了
夜半，许久不见的金隼又出现在了挽今面前。
本来还欢欢喜喜想在挽今房中和她一起睡觉的纤歌看到他瞬间就有些别扭，尴尬的和挽今说了声不太舒服就回房去了。
看这两人的样子挽今也不好说什么，便叫纤歌回去早些休息。
擦肩而过离开的一瞬间，她如释重负，他暗藏情绪。
“好像我一离开，护国寺的人就发现了。你的踪迹没有被人发现吧？”挽今问道。
金隼摇摇头：“我本来是打算先回护国寺，可一看情况不对就赶紧离开了。本来是想去找主子，可那些官兵查的很严，在原来的地方并没有看到主子，于是属下便找了好些地方才想到主子可能会在沈相国这里。”
挽今苦笑。
是啊，肯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种情况下还收留她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了。
“是我大意了。今日的这一切明显就是李太后设下的一个陷阱，是我当时太心切，才着了她的道。”
“主子，这话怎么说？”金隼不明白了，李太后不是明明放过主子罚她在护国寺念经祈福，又怎么会再落入她的陷阱？
“护国寺基本上没有多少看守我们的侍卫，所以今日我们才能那么容易逃出去。可我们一逃出去李太后那里就得到了风声，而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几乎搜遍了整个长安城。这样来看，李太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贬为庶人、囚禁护国寺都只是她的权宜之计。她就是想让我从护国寺逃出来，然后以此为理由彻底斩草除根。”
李太后的计策端的是妙。如此一来，一方面身为太后的她不会被外界认为是偏袒洛居正，另一方面，朝野上下都会将矛头对准她夏留古一人。犯了滔天大错还敢妄自逃脱刑罚，即使是沈离再强势也护她不得！
金隼陷入了沉思，挽今也望着幽幽摇曳的烛光失神。她承认，这次她的确是关心则乱，但第一次要感谢李太后的心机。今天如果不是去找师傅，她或许会错过一件让她永生抱憾的事。
挽今的眉头再次紧蹙，她不明白李太后为什么要一直针对她。如果仅仅是因为她连累洛居正的原因，将她终生监禁在护国寺应该可以解气了，为何还要执着的斩草除根？除非……除非李太后已经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挽今的眉头拧的更紧。
从最开始孙蕃知道她隐藏多年的身份到最近阮紫以焰凌花为引在醉仙阁设计害她，她便一直觉得有个人在暗中静静窥视着她。她在明敌在暗，她永远也猜不到那个人到底在她背后策划着什么。她的身份那个人知道，她要做什么那个人也知道，可笑她现在竟然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
那人好像在下一盘不为人知的大棋，每一步皆如丝网般严丝合缝、滴水不露，直将她逼到悬崖边上。
那个在她背后的人不会是阮紫，更不会是李太后。阮紫还没有这个能力，而李太后虽有这个势力但却也没这个缜密的头脑。
到底会是谁呢……挽今揉着刺痛的太阳穴，伤脑筋的叹了口气。
“主子，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需要去通知戚洛长老吗？”金隼问道。
挽今闭着眼摇了摇头。即使已经集齐了三块虎符，眼下的时局却对她很不利。现在不是放手的时候，一旦她放手，母后的仇不能报、曾经所有吃过的苦受过的累都将功亏一篑，更重要的是，她一旦放手，与她站在一起并肩作战的那些人又该怎么办？
“主子？”
见挽今没有反应，金隼又试探性的喊了她一声。
沈离的寒毒未解，不久后师父又要解开他体内的夺命锁取出他的仙魂玉。现在她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
山穷水尽，挽今再一次觉得自己走到了绝路。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帮她，也没人能帮得了她了……
喊了半天见挽今还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金隼终是忍不住轻轻推了她一把。
烛光幽幽，她回过神，终于缓缓抬起头。看着金隼，挽今却说了一句令他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金隼，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而你也忘了我，你会怎么样？”
金隼愣了愣，刚反应过来她在讲什么，便听挽今又自顾自的开口道：“应该会过的比现在好得多吧。没有我，你不会背负月长国的责任，更不会与纤歌分开，而她也不用受那个混球曲祭天的欺负……”
“主子……”金隼想说话，却被挽今打断。“你们会过的很幸福。纤歌是景王爷最疼爱的郡主，你又是他最看重的手下。如果没有我，你们会永远安逸幸福的过下去，甚至结为夫妻、白头偕老。如果没有我、没有我的话……”
对，如果没有她的话，以洛居正的才智现在定是在官场上平步青云。如果没有她，沈离不会为掩护她而受寒毒折磨这么多年。没有她，戚洛和金隼这些年也不用跟着她隐姓埋名在刀口舔血受那么多的罪。
如果这世间没有她，也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记忆……想来也是条不错的选择啊。
“主子，你到底在说什么！”眼看挽今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金隼赶紧摇着她的肩膀要她振作起来。什么有没有的，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与其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现在该作何打算。就算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但做了就是做了，即使是错，那也就是错了。他金隼做过的事从来都没有不后悔的！再者说了，他与纤歌的事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与她从来就没有关系！
挽今缓缓抬眼，墨黑的眸子澄澈见底，望着金隼笑了：“你有带银子吗？”
啥？
挽今的思维转换太快，金隼一时间有些接不上。
“要银子干什么？”金隼对于与钱有关的东西总是特别敏感，特别还是挽今*裸向他要银子的时候。
挽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家伙怎么和沈离那个抠门鬼一个德行。
“给我六十两。”
六十两！
身体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金隼觉得自己还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好了。
“我说，给、我、六、十、两！”
挽今狠狠一拍桌子，金隼整个人瞬间一震。他开始怀疑挽今今天晚上是不是和他兜了个大圈子，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跟他要钱……
“怎么，给不起吗？”
可恶！她现在是连六十两都拿不出来了吗？不蒸馒头争口气，从前被沈离那个小贱人嘲笑武功差脑子笨也就算了，如今难不成还有被他嘲笑是六十两都拿不出来的穷酸鬼吗！
不过六十两还真不是小数啊……有个声音在挽今心底默默呐喊。一天八两，沈离这小贱人也太特么的狠了！
可谁叫她如今落到了这般落魄的田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挽今在心里又狠狠将沈离这变态骂了一边，弱了气势对金隼道：“八两总有吧……”
八两，今天的费用总能先付了吧……不然也太让他瞧不起了。
“呵呵……”金隼对着挽今憨憨的笑了。
“呵呵呵……”挽今也对着金隼憨憨的笑。
两人面对面呵呵声不断，一时间主仆在这屋子里的氛围是一派和谐。
“呵呵，主子，纤歌郡主能厚着脸皮赊账，你也厚着脸皮不行吗？”金隼勉强的笑着，友善的给挽今提了个可行性比较高的建议。
“呵呵，少废话，拿钱来！”挽今一敲他的脑袋。
金隼低着头，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几乎微不可闻：“主子啊，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府早就被朝廷抄家了。现在别说八两，就是一钱你也得把我卖了才有啊……”
……
之前在护国寺有吃有穿供应着还不曾察觉，原来她夏挽今竟已经到了连要一钱银子都得卖掉手下的地步！这个真相太残酷，挽今开始觉得她从护国寺这个长期饭票点跑出来纯属作死……
“我觉得你之前提的建议可操作性很强。”
“什么？”金隼愣愣的问。
“赊账！”
她就死皮赖脸的赊了怎么样，反正那小贱人的冷嘲热讽她都听腻味了，她就算抱着柱子也死赖着不走了，有本事把她拎起来扔出去！不知道哪个人说过软饭吃的硬气才是真汉子，她今天就这么硬气一回！
金隼就那样默默站在旁边看着她神色不断快速变换的脸。
“夜也深了，你也去休息吧。太后的人现在肯定把这里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就算有沈离的庇护，这几天也先待在这里不要出去知道吗？”经过这一天的折腾挽今也有些累了，便向金隼嘱咐道打算休息。
金隼点了点头退下。
而后挽今梳洗了一番便熄了灯铺好被子上床。
黑夜沉沉，寂寥无声。
挽今蜷着身子静静躺着，身上的被子似乎也有一种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
或许这世间没有她，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