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唯一的办法
洛伊被苏焰强行送回了房间，自己却不交代一句就出了门，临走时还嘱咐安侬照顾好她。
苏焰去了水青的住处。
他敲了敲门，片刻之后，一个丫鬟打开了门，看见苏焰，朝他行了个礼，领他走进房间，道：“八公子来了。”
“表哥！”水青还未说话，陆羽涵却先开了口。
苏焰眉头一皱，若有她在，自己反倒不好开口了。
他敏捷地躲开陆羽涵扑过来的身影，在水青身边坐下，帮她揉了揉肩膀，道：“母亲这两日身子如何了？”
水青闭上眼，一副放松的表情，道：“没什么大碍，我年纪大了，就是小毛病多。”
苏焰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替水青垂着后背。
水青换了个姿势，道：“你平日不常来，今日有什么事？”
他有些尴尬地笑笑，似是无意地看了陆羽涵，半天没有说话。
水青等了半天，没听到苏焰的声音，睁开眼对站在一旁噘着嘴的陆羽涵说：“你先回去吧，明日再来，我今日有些乏了。”
陆羽涵干脆地应了一声，走到门口，见四周没人，停下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蹲在门边，等了片刻，果真听到苏焰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
“母亲。”苏焰等着陆羽涵出去，突然直挺挺地在水青面前跪下。
水青吃了一惊，蹙眉责怪：“这不年不节，好端端地，跪什么？”
苏焰迟疑了片刻，不知该如何跟母亲说洛洛的事，只好试探道：“若若她……”
“若若？”水青冷哼一声：“是你身边那个丫鬟吧？叫得倒是亲热，可知对方是什么身份，莫非你真想将她纳入房中不可？”
苏焰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道：“是，孩儿想娶梅姑娘为妻，还请母亲允了这门亲事！”
“哗啦”一声脆响，水青摔碎了手上的茶盏，声音因发怒变得有些尖细，躲在门边的陆羽涵轻轻颤抖了一下。
“你的胆子倒是大！她无父无母，尚不知是什么身份，你就要娶她为妻？你当真以为是什么人都能入我们土司府家的门的吗？”她喘了几口气，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
苏焰脸上闪过失望：“母亲当真如此看重门第吗？若真是如此，二十年前母亲怎么不嫁入皇家？若真是如此，洛洛亦是无父无母之人，母亲又怎么肯让她入土司府的宗籍？”
苏焰的口气有些咄咄逼人。
水青的脸色瞬间煞白：“好，好！为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丫头，你竟然也要跟娘顶嘴了？老身倒要悄悄，是什么样的人，能将你迷成这样！”
水青缓了口气，扶着椅子站起身要走，将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苏焰唤住：“母亲，孩儿不是有意要与母亲顶嘴，只是……”他顿了顿，“都怪孩儿酒后失德，若若她……已经有了孩儿的骨肉……”
水青的身子晃了晃，转过头来，厉声道：“你说什么？”
苏焰将他方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水青深吸一口气，步子有些蹒跚地走到椅子上坐下，以手扶额，有气无力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月前，唐瑾离开那天，孩儿喝得有些多了……”苏焰的喉咙动了动，“这事若是让父亲知道了，他必定不会同意，所以能不能请母亲帮孩儿劝劝父亲，毕竟也是苏家的骨肉……”
苏焰这话其实没错，洛伊既已入了苏府的宗籍，自然是苏家的人，她腹中的孩子，自然也是苏家的。
水青闭着眼，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沉默了许久，苏焰不由得紧张起来，生怕母亲不同意这门婚事。
“罢了！我允了你就是，只是她一个没身份的丫鬟，没有必要大操大办，你只留在身边，待她生了孩子，再纳为妾室吧！”
苏焰的嘴唇动了动，想起洛伊曾与他说过的那句话：“我若要嫁，必定要光明正大地嫁！”
他的心脏一阵抽痛。
若是洛洛知道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副模样，又会怎么想？可是，他终究只能做到如此，将她护在自己身边，起码能保证她与孩子的安全。
苏焰一面想着，一面出了门。
陆羽涵不曾想自己偷听一次壁脚，也能听到这样大的事。
她心中涌起一股怒意。
怎么会这样？！她原本想着，梅若如果已经不是完璧，表哥定不会再喜欢她，谁知道如今她有了孩子，表哥反倒更护着她了！
她冲到洛伊的住处，门口的丫鬟深知这位表小姐的性子，见她来势汹汹，不敢多加阻拦，生生让她撞开门冲了进去。
洛伊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一阵巨响，翻身坐起，从表情到语气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陆姑娘来，有什么事吗？”
她挥挥手，让身边的丫鬟退下。
丫鬟刚带上门，陆羽涵就脸色通红地看着她，结结巴巴地说：“那孩子……孩子……”她终究还是个姑娘家，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越说到后面，越发地理直气壮：“那孩子是唐公子的吧？你为何要推给表哥？！”
洛伊面露惊讶：“不知陆姑娘为何这样说？”
陆羽涵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苏焰已经推开了房门。
他看见陆羽涵，脸上的笑容一扫而光，皱着眉冷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羽涵看见苏焰，跺跺脚，一转身，推开苏焰跑了出去。
苏焰也不在意，再看洛伊时，脸上已恢复了笑容：“感觉怎么样？”
洛伊心神不宁地点点头，看了苏焰一眼，又垂下头，半晌，才轻声问道：“我的事，你与苏夫人说过了？”
苏焰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片刻之后，慢慢淡去，默默洛伊的头，道：“洛洛，这孩子终究还是唐瑾的，三个月后他大婚，在此之前，我送你回唐府吧？唐家的骨肉，总不能流落在外。”
洛伊背过身去，抱着膝盖，声音有些闷：“我不回去！”
苏焰的手僵在半空，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不愿他因为这孩子才娶你为妻的，是不是？”
洛伊没有立刻答话，停顿了片刻，才说：“不是，若我要嫁他，必定要是明媒正娶的正室才行。”
她虽说得冷酷，声音里却还是有一丝发抖。
厢房中有片刻的沉默，半晌，才听到苏焰微弱的叹息：“我知道了，那么，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我会照顾你的。”
洛伊点点头，却没有转过身来：“师兄。”
“什么？”苏焰坐在桌边，注视着洛伊的背影。
“明日我想去崇圣寺。”
苏焰的动作停顿了片刻：“去崇圣寺做什么？”
洛伊却不答，只轻声问：“师兄，你会保护他的，对吧？”
苏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洛伊说的是她的孩子，发出一声低笑：“你这丫头，今日怎么了？我当然会保护他，这是我们苏家的孩子啊！”
他说完这话，走到床边，扶着洛伊躺下，帮她掖掖被角，笑道：“你歇着吧，我回去了。”
第二日清早，洛伊睁开眼，唤了安侬进来帮她梳洗打扮，安侬照着往日的模样，给洛伊梳头，帮洛伊将长发绾起。
洛伊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伸出手，指尖轻触到脑后的发髻。
安侬见她脸上疑惑，一面轻轻帮她梳头，一面笑道：“姑娘，啊，不对，少夫人还不知道吧？今日八少爷已经在府中宣布了，说已经纳少夫人为妻了！让府中的下人见了您，都要尊称一声少夫人呢。”
洛伊原本把玩着的桃木梳“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头发也因为动作太大散开了。
安侬惊呼一声，道：“少夫人小心些！”
洛伊蹙着眉头：“你方才说，少爷怎么了？”
“少爷已经纳少夫人为妻了……”安侬一面说，一面看着洛伊的脸色，惊呼一声，有些慌张，连称呼都变了：“姑娘不知道吗？奴婢以为……以为昨日少爷来，就是要跟姑娘说这件事的……”
洛伊叹了口气，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副样子，她知道师兄也是为了她好，毕竟她一个姑娘家，又是苏府名义上的丫鬟，自己有孕的事若是传了出去，必定是一桩丑闻，届时苏老爷与苏夫人，还有师兄的日子都不好过。
她昨日是答应了苏焰留在他身边，却没想到是用这种方法。
她自知若想保住这个孩子，再没别的办法，叹了口气，对安侬说：“在外面也就罢了，在这房中，你还是唤我姑娘就好，一会儿梳洗完了，我想出去走走。”
安侬脸上露出一抹慌张，有些僵硬地笑道：“少夫人，今日天气有些凉，还是算了吧？”
如今才六月末，又没有下雨，天气怎么会凉？
洛伊看着安侬的样子，心中已有了猜测，如今这府中，除了安侬与苏焰，其他人对她还不知会有什么想法，她表面上是苏焰的丫鬟，房中却有丫鬟照顾，已经让许多人不满，再加上今日的事，只怕……
她站起身，在房间中活动了一下，也不为难安侬：“既如此，我便不出去了，你去帮我倒一杯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