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同胞弟弟
苏语仙四五岁的时候，她娘的肚子里有了小弟弟。那时候的苏语仙欢天喜地，等着小弟弟出来和自己玩。
当时家里虽然有苏香芙，但是各自养在不同的娘身边，两人根本不能一起玩。孝子的孤独常常不能被大人体会，所以苏语仙对这个未出世的弟弟抱有十分的期待。
小小的苏语仙常常对着娘亲的大肚子问：“娘，小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和我玩？”
娘亲总是慈爱地说：“不着急，到时间了，小弟弟自己就会出来了。你是姐姐，可要爱护、关照小弟弟哦。”
苏语仙是个听话的孩子，总会说：“娘，我爱小弟弟。”
却没料到小弟弟的出生的时候，正是娘离开的时间。
古时候的接生技术落后，妇女每次生孩子，都是到鬼门关走上一遭，难产的现象并不少见。
肚子八个月的时候，一次苏语仙她娘去向她奶奶请安的，回来的路上被家丁绊倒，伤了肚子，导致早产了。
那时候苏家还没有长孙，只有苏语仙和苏香芙两个姑娘，所以老夫人和苏靖楠还是很期待嫡孙的到来的。怎知早产了，一家子都兵荒马乱，急得不行。
产婆是早就预定了的，事情发生后，马上就命家丁请到了苏府。一家人都等在产房外，翘首以盼。
虽然苏靖楠和李怀玉的感情淡薄，但是毕竟事关苏家长孙，苏靖楠还是守候在产房外焦急地等待。老夫人更是坐在产房里面坐镇。
产房里不停传出呼痛声，小小的苏语仙在奶娘的怀里瑟瑟发抖。几个时辰过后，屋里李怀玉的呼声越来越弱，一盆一盆的血水不停地往外搬，却始终没有听到婴儿的哭声。
苏语仙想：“早知道生小弟弟让娘这么受苦，我宁愿不要小弟弟。”
老夫人在屋里呆了几个小时，对李怀玉越来越失望，只得出了产房来透气。老夫人的随身奴婢肖嬷嬷扶着老夫人出来的时候，秦白蔷挺着个大肚子也过来了。
“娘，大姐怎么样了，您也别太担心了，已经是二胎了，应该是问题不大的。”
老夫人一见秦白蔷，立刻又紧张起来：“你顶着个大肚子来这里干什么？赶紧回自己院里养着，这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娘，我这不是担心大姐吗？相公，你说是不是？”
“是啊，娘你别怪白蔷不懂规矩，她也是关心夫人和咱们长孙。白蔷不入产房，应是无妨的。”
秦白蔷一边扶着老夫人的手让老夫人坐下休息，一边仔细地询问产房里的状况。
秦白蔷一边想拖住老夫人，一边又紧张里面人的动作，但因为演技高超，硬生生把慌张演成了紧张。
产房里，家医遣了李怀玉的丫鬟去厨房烧热水，趁着老妇人在外，一把摁住了李怀玉口鼻，想要让她窒息而死。
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在门口察看外面的情况，屋里家医刘大夫和产婆一人摁住李怀玉的手，一人摁住李怀玉的口鼻，打算送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一起上路。到时候就说难产而死。
李怀玉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两人，用尽所以力气想要摆脱这可怕的厄运。在最后的一两分钟，她拼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哇的一下，生下了肚子里的孩子。
生下孩子后，秦怀玉已经没有了生机，但家医还是摁住李怀玉的口鼻，必要将她置于死地。
产婆刚想伸手去掐死孩子，孩子就“哇~哇”地大哭起来。孩子的哭声很响亮，既是对自己出生的宣布，又在为母亲的生命而哭诉。
家医刘大夫和产婆都收回了罪恶的手，因为老夫人和苏靖楠马上要进来看孩子了。
老夫人和苏靖楠两人都争着看孙子儿子，却没有人看一眼躺在那里的李怀玉。而门外的秦白蔷脸色难看，怎么能让这个贱货的儿子生下来，这两个办事不力的，收了银子却办不好事，真是该死。
最后苏语仙有了小弟弟，却没有了娘。
等他爹想要追究当日绊倒李怀玉的家丁的责任时，那人已逃之夭夭，毫无所踪。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日，春梅在院中听到门外孝子在玩耍的声音，就出去看看，看见是大少爷和他的书童。大少爷想要往这边跑，书童在后面追逐，想要把他拉回去。
春梅知道苏语仙很是疼爱这个弟弟，毕竟是这世上唯一的血脉相连的弟弟，就请苏悟齐到院中喝茶。
“大少爷，你怎么在这里玩，大小姐对你好生挂念，请到房中吃点糕点吧！”
苏悟齐虽是长孙，从来不缺衣少食，但是却极爱吃，贪嘴无度。也难怪现在长成了一副胖子模样。
正好刚刚为了躲避书童，也跑累了，听到有吃的，苏悟齐就随春梅进屋坐下。
苏悟齐和苏语仙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但是平日联系却不多。因为李怀玉死后，秦白蔷身上还怀着身孕，所以，已经五岁的苏语仙独自和奶妈住在了她娘以前住的小院。而苏悟齐一开始由老夫人带着，后来秦白蔷生了苏良才，就把苏悟齐也放到了秦白蔷身边，由秦白蔷教导和抚养。
虽是一母同胞，但姐弟间并不熟络。苏悟齐对这个姐姐更是陌生，见面的也机会不多。
重活一世，苏语仙突然见到自己这个胞弟实在有点失望。首先这个外表就让她难以喜欢上。只不过九岁多的孩子，却足有苏语仙这么高，而且关键是体态非常庞大。
一双眼睛在胖脸中几乎都看不见眼珠子，双下巴把脖子都遮住，身子更是像水桶一样粗。
刚刚和书童在外面跑了不知道多远，这会儿正气喘吁吁，端着茶壶牛饮，动作粗鲁，不懂礼仪。入到自己院中，连声招呼都没打。
难怪这个弟弟也是个不得宠的，就他这个样子，别说宠，不糟厌弃才会有鬼。
待苏悟齐饮罢茶水之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才想起自己的姐姐来。
“姐姐，你怎么白天了还在床上躺着，比我还懒，怪不得爹和奶奶不宠你。”
苏语仙一直看着她，眼神复杂。“姐姐摔跤了，腿疼，所以才在床上躺着养伤。但是姐姐并没有偷懒，你看，我在看书呢。”说着扬了扬手上的书。是一本苏语仙放在床上，遮人耳目的《论语》。
苏悟齐似乎有点不信：“是吗？我听娘说你不学诗书的啊？”说罢来到苏语仙床边想要看她是否真的是在看书。
苏悟齐拿到书，翻了翻也懒得看。似乎是不信她姐能看得懂这书似的，问：“《论语》？这真的是你看的书？你看得懂吗？”
苏语仙一脸不服：“我当然看得懂了。只怕是你不懂吧！”
“娘说我还小，又聪明，读书的事不急，喜不喜欢学随我。我才懒得看这些破书呢。有时间睡觉、吃东西、玩游戏多舒服。”
“你还小？良才弟弟比你还小吧？他也不读书吗？”
“哈哈，先生说我比良才聪明多了。他读书是因为他笨，笨鸟先飞，他总是挨先生骂！我这么聪明，先生从来不骂我，还夸我聪明。”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你既然如此聪明，那给我讲讲这句如何？姐姐蠢笨，不能理解透彻。”
苏悟齐一脸不以为然：“看来姐姐你也和良才一样笨啊。哈哈！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姐姐，这是什么字？”
“谋，计谋的谋。”
“为人谋而不忠乎？ 与朋友交而不
……”
“姐姐，这是什么字？”
“信，诚信的信字。”
“与朋友交而不信乎……
“姐姐，这是什么字？”
“ 传，传授的意思。”
“传不习乎 。”
“这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苏悟齐紧皱眉头，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姐姐，这……”
苏语仙挑起眉头：“你不是说你聪明吗？姐姐还等着你解惑呢！怎么不说？”
苏悟齐有点羞愧，却还在辩解着：“平日里先生确实夸我来着，许是这话太深奥了。”
“悟齐啊！你这个名字是娘亲还没过世的时候取的。悟是为醒悟的意思，齐，则是见贤思齐。她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有思想有见地的贤人。莫要懒惰，让娘亲失望了。”
苏悟齐听了，对从来没有见过的娘亲有点好奇，问道：“姐姐，我们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语仙带着回忆的样子，一边回忆，一边说：“咱们的娘是个大家闺秀，是李国公府的二小姐。当年名动京城，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看，那挂在墙上的画，就是娘的手笔。”
苏悟齐听得一愣一愣，连忙去看墙上的画。这山水花鸟画形象逼真，活灵活现。而且意境深远，题的字也很好。虽不懂欣赏其中的深意，却被画面吸引。
“这画真好，咱们娘可真厉害。”
“是啊！我们是娘的孩子，切不可偷懒耍赖，负了娘的期望。希望你往日能戒骄戒躁，认真读书。先生说你聪明，可曾有考察你的课业？”
“没有，先生说我自己学得好，不用考察了。”
“那先生有没有考察良才的课业？”
“有，良才经常被先生责罚。”
“你可知为何？”
“这……悟齐不知！”
“只因你不是姨娘所生，所以姨娘对你的期望不同。但我们不要因为没有娘亲管教、先生督促就放松了自己。”
苏悟齐一脸不信甚至有点生气：“姐姐你休要胡说，娘待我如亲生，甚至比对良才还好。休要污蔑娘。”
“你说姨娘待你如亲生，比良才还要好，何以见得？”
“这……我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娘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我，良才却不可。你看，我长得多壮实。”说着还在自己的胸膛上敲了两敲。
“你说的这叫壮实？饮食无度，肥胖症而已。”
苏悟齐听了之后，瞪大眼睛，胸膛里一起一伏，可见是气的不轻。
苏语仙知道一下间不可能马上让弟弟知道秦白蔷的险恶用心，毕竟弟弟在她身边差不多十年，早就被蒙蔽了。只得到：“好了，姐姐知道你一下间难以相信。但姐姐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我不会害你的。今天的话不要和任何人说起，你且回去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