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1

    七月流火，过我山陵。

    “师兄，我听山下的门童说了，今年乾坤阁排名的男子天下美人榜，你又夺得了第一，这样再过几日你就要遵师父之命文武试娶亲了！到时候我肯定能拔得头筹，我们就可以永永远远……”

    “在一起了。”这四个字被于愆含糊吞到了喉咙里，兴高采烈的脸庞一点点的枯萎。手中用布精心包着的雪莲花骤然落地。

    她睁大的眼眸定格在屋子里的屏风之上，七月热烈的阳光打下光影，花鸟屏风之上现了两个相拥的身形，如同在演布影戏。

    声落之后，屏风之上的一个身形猝然起身，慌乱之中还趔趄了几下，花鸟屏风被撞的发出响动。

    一个浊世佳公子急促的推开屏风，走了出来，俊朗的面庞在散光下更是映出光晕，衬得他独世而倾城，此刻望着她的眼神微微慌乱，但他的身形又透着一股他与生俱来的镇定：“愆儿，你不要误会，我是在……”

    于愆定了定神，一边弯腰拾起那包着雪莲的布包，手微微紧，装成若无其事，含笑着打断：“我误会什么？师兄是在演布影戏？”

    “你师兄是绝代公子，可不会演那等不入流的下作东西，”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从屏风后走出，身材窈窕，一张柔柔的脸，浑身透着文雅的诗书气。只是语气可一点不柔，尽是刻薄的攻击，“我跟你师兄明明白白的是在抱着，你难道眼瞎了吗？”

    “四公主！”温暖光辉洋溢的屋子，韦易之猛然叫道，眼神冰冷，“言辞请放尊重些，若不是……我又岂会？……”

    四公主李默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中描字画的纸扇，一脸傲娇：“好了，好了，我不当着外人的面说了还不成么？只是你这小师妹，见到我这一国公主，难道就这么没有礼数？！”

    李默然肆意的打量着穿着粗布麻衣，浑身破破烂烂，一身狼狈现在那里的于愆，眼里划过一丝鄙夷。

    这样的人，也配站在这里。

    长的那样，也配喜欢貌冠天下的美男子，不拿个镜子照照。

    而于愆自听了那句两人抱在一起，望着李默然的眼里便烧了熊熊怒火，越燃越旺，恨不得一掌劈死她。

    她手攥成拳头，紧了紧，又紧了紧。眼神凌厉如刀。

    丝毫不用怀疑她下一瞬会欺身上前将李默然痛打一顿。

    空气中短暂又冷酷的静默。

    韦易之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连，终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手指了指李默然，作出长辈的样子，对着于愆道：“愆儿，这是汉国的四公主，还不行礼？”

    于愆咬着唇，韦易之带命令的看着她，李默然挑衅的瞧着她，于愆脸铁青了良久，就在韦易之脸色微变，就要出口训斥她之际，突然裂开了冰封的脸，笑着出口：“草民于愆拜见公主，公主突然驾临君山，真是篷壁生辉。公主此行来难道又是给我师兄送礼物的？呀，难道是益气丹？我上次吃了几颗，效果还好，我功力都长了个小半成，只是味道臭了些。公主等回宫了就给丹药师说说，让他们改良改良，那种难闻的东西怎么能吃得下呢ｒ者是南边来的精巧玩意儿，是小帆船？宝石匣子？还是大漠铃铛？那玩意儿瞧瞧也就罢了，玩两天就没新鲜劲了，我给全扔到后山的垃圾堆了！”

    李默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铁青的颜色给人暴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可于愆看着只觉得丝丝的畅快，虽然仍旧无法掩盖她满是阴霾的心，但她只能再接再励：“还有，听说公主亲手做的糕点？我尝了一口，真是难以入喉，令人呕吐，便送给山上的狸猫吃了，哪知狸猫也嫌弃！其实若不是我每次拼力劝慰师兄，他哪里会收你的礼物呢！这女人嘛，总是上赶着……唉，说来公主殿下还得好好感谢我呢！不过我这人一向宽容大度……”

    “你是挺宽容大度的，这次天下美人榜你师兄拔得头筹，他高兴之余便答应明日陪本殿下游湖，还参加本殿下成人礼的晚宴，看来这里面竟然有小师妹的功劳，倒真是要谢谢……你了。”

    李默然高声打断她，肆无忌惮的看着于愆的话噎住，脸色一点点的惨白，眼里得意之色划过。如同一只高高在上的孔雀。她李默然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一国公主，岂会容许一个小丫头片子欺负？！岂不知她从小都是欺负着别人长大的！敢说她上赶着？那是她采取主动权！一个男人参加一个女人成人礼的晚宴，这里边儿的寓意可就深了，况且还有她父皇坐镇。这感受，有你受的！

    李默然看着于愆尽失血气的脸，觉得实在没有必要跟一个小丫头片子置气，看她长得那样，要脸没脸，不修边幅，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根本不是自己对手，冷笑了一声，道：“本殿下明日在游舫恭候韦公子的大驾，先行告辞！”

    一股子傲慢的龙涎香气擦着于愆而过。

    韦易之拱手还礼。

    而于愆定在原地，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

    脑海里噼里啪啦混沌一片。

    眼前天光刺目。

    呆滞发愣的神情如同被雷劈了一样。

    直到李默然走出屋子，韦易之走到她跟前，一张温润的脸，解释道：“我与公主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谈了些事情而已。”

    谈事情能谈的拥到一起了吗？！于愆缓慢的抬头，唇角擒了个苦涩的笑，道：“那成人礼呢？在汉国，只有极亲近的人才会参加对方的成人礼，师兄何时跟公主这般亲近了？”

    韦易之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最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声音柔了道：“你又在瞎想什么？公主的成人礼岂会跟普通百姓的一样？此次公主成人之礼师父也被邀在列，他决定带着我去。这难道叫亲近？”

    可是男子难免要避嫌。于愆在心里加到，但她终究没说出口，有些事情何必要弄得那么清楚呢，他愿意给解释，那她就相信。

    于是她笑了笑，缓了神色撒娇道：“还不是怪师兄不早早解释清楚，害我伤心。我本意也不是要闯进来的，只是你今年得了第一，有一件礼物要送你。”

    说着，解开手中的布包，露出一颗晶莹剔透的雪莲，她眼角满是期待道：“师兄前几天练功岔气了，我便弄了这颗雪莲，等你吃了身体就好了。”

    韦易之看了看那颗雪莲花，并没有伸手去接，看了一会，温声道：“我这里已有两颗了，你这颗还是自己拿去吃吧。”

    于愆唇角的笑便变得有些难看：“那雪莲也是公主送的？”

    “嗯。”

    “师兄要她的不要我的？”

    “哪个不是一样，怎么整天都是闲空计较这些。”韦易之的声音略冷和不耐烦，眼里划过烦躁，斥责道。

    于愆的笑缓慢的往里收，捏着那颗雪莲花，道：“师兄说得是。我突然有些累，就不打搅师兄了。”

    韦易之点了点头，并不阻拦，看着于愆的身影要走出屋子，又突然道：“以后对待四公主礼貌一点，不能再这么肆意妄为了。你要明白她的身份，也要看清自己的身份。”

    于愆冷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径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