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休妻
傅芳菲端着刚熬制好的药，刚踏进卧房一步，突然脚步一滞。前几日进来的时候，南宫宸尚在昏迷之中，所以她也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没想到今日一进来，他竟然睁大双眼看着她，她不由吓了一跳。
云生过来接走她手上的药盘，笑吟吟地说道，“王妃，王爷醒了。”
傅芳菲站在那儿，声音轻飘飘地说，“我看见了。”
他终于醒了，这几日，她为他做了很多在闺中没有做过的事情。
为嫁过来之前，她哭闹着拒绝这门亲事，也曾经有过自杀的念头。可见了南宫宸之后，她心里如释重负，经年的期盼，竟然真的遇上他了。
所以她进了伙房跟丫鬟学习熬药，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因为没熬过药，伸手就去拿那滚烫的药罐，如今手还包扎着。
俩人不知道互相怔了多久，傅芳菲忽然意识到自己满脸的灰，拔腿就跑了出去。她也算是一个豪爽的人，如今这般模样见了南宫宸，却羞愧得无地自容。
一开始南宫宸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看她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一转身就溜得无影无踪，不禁觉得好笑。
可即便是她脸上的灰，也掩不住她美丽的面庞。
云生搞不懂傅芳菲这是怎么了，这几日把他要做的事情都抢去做了，他还没见过哪户千金小姐有这般模样。
药碗里冒着腾腾地热气，他吹了许久笑嘻嘻地端了过来，却见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主子，喝药吧。”
他却恍若未闻，一直望着那空荡荡的门口，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云生一直在旁边站着，过了许久他才问，“如今宫里怎么样了？”
云生知道他问的是华桐的事情，也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随口就说，“没事。”
接旨的时候云生也在场，当时他看见南宫宸的脸色，面如死灰。他生性潇洒，最不喜欢受人胁迫，可他的几位哥哥却如此待他。
恐怕再见之时，他已不能像当初那样坦然。今生他已经辜负了她，如今，只要她还是平安无事，他便不再多求了。
他心底有多少的落寞失意云生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作为一个下人，什么都帮不了他，只能尽心服侍。
南宫宸这才伸出手来，云生愣了一下，这才将药碗递了过去。那药很苦，他喝得眉头都皱了起来，还是一口气灌了下去。
那苦的味道还留在喉中，让他难受得很，云生要去倒水，他却自己缓缓地站了起来，云生见状只好去扶他。
他刚下床还颤颤巍巍，走得极不稳当。走了几步，步伐渐渐稳了些。
他缓缓地走向门口，最终在门口停下，望着院子，目光深深地投向了天空。天空蓝得无比澄澈，让人的心一下子舒畅了不少。
“她过来几日了？”
云生一愣，才知道他说的是傅芳菲，“今日是第四天。”
“叫什么名字？”
他知道她姓傅，但却不知道她的全名。圣旨上将名字写得清清楚楚，只是当时他哪有心思看。刚刚见她急匆匆闯进来，觉得她应是性情中人，与她说明自己的处境，说不定她能懂。
一般人都不敢直呼主子的名讳，云生在南宫宸耳畔轻轻地说了声，“傅芳菲。”
“芳菲？”南宫宸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望着满院子的落英缤纷，哪里还有芳菲之景。
没过多久她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她换了身衣裳，重新梳妆过后的她，更加光彩照人。缓缓走到他面前，这才轻声地唤道，“王爷。”
南宫宸闷吭了一声，却不知道该如何，目光一直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
傅芳菲说道，“王爷，外面风大，进去罢。”
南宫宸没有回答，云生赔笑道，“王妃，您先请。”
她并不见怪，只是拿眼睛一直瞧他，一直在琢磨着他。她心心念念了他两年，两年之后终得一见，虽然病得面色苍白，可这模样，却愈加令人注目。
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自己，是否还记得救过她一命。
见他毫无反应，她便伸手拉他的臂膀，南宫宸一愣，却被他用力拽了进来。
“你做什么？”
他这才望了她一眼，有些吃惊。
“门口风大，你的补没好。”
云生见状在后面偷偷地笑了起来，不敢笑出声音。
南宫宸的心思一沉，不知道眼前的女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这是在关心自己的夫君，还是对他不理不睬表示反抗。
他没有太多的举动，只是就着旁边的椅子坐下。
她也跟着坐下，双手撑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南宫宸总觉得眼角一抹目光是那样强烈，他不由地转过脸去，瞧见云生一副要笑不敢笑的模样，微微蹙了眉头。
她淡淡地说道，“你蹙眉的样子也好看。”
南宫宸只觉喉咙微痒，不由地咳了起来。
她见状赶紧跑了过来，手拍在他背上想帮他顺气。只是她一跑过来他差点被吓着，咳得更加厉害了。
没想到在这皇城里，竟然还有人如同连城一般。
他挥了挥手，想尽量躲避她，只是他身旁只有方寸的容身之处，任他怎么躲也躲不过。
“怎么就病了？”
在成亲当天，他就昏在自己的面前，她着实吓了一大跳。后来又昏睡了好几天，以为他得了什么重病。再后来听诊治的大夫说只是急火攻心，多日忧虑才倒下。
什么事情才让他这样难受？
他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面有难色，缓缓地说道，“你离我远一点。”
她在他背上的手一僵，渐渐退到了原来的椅子上。
南宫宸本不想一醒来就对她说自己的想法，只是如今她对自己殷勤了些，他不能让她有所误会。
“傅小姐。”
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那样陌生，让她不禁错愕。
“我叫傅芳菲。”
他没有理会，只是淡淡地说，“你是否有喜欢的人？”
她望着他，不明白他这话里的含义，却默默地点头。
他继续说道，“我娶你，是奉了圣旨。你嫁我，也同样是奉了圣旨。既然我们彼此有各自喜欢的人，就不要互相牵绊。虽然休了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傅芳菲便打断他的话，脸上有几分惶恐，“不，你不能休我。既是陛下赐的婚，你休妻等于抗旨。”
云生见状赶紧抢了上前，“王妃，不是这样，王爷他病傻了。你也知道，他这几天总是说胡话。”
“你住嘴。”
俩人几乎同时出口，云生只好默默退下。
傅芳菲知道他说的病不是胡话，惊恐的神色又随即转变成冷漠，“是啊，即便我们各自有喜欢的人，你也不能休妻。如今我傅芳菲嫁进南宫家，生是南宫家的人，死是南宫家的鬼。”
休妻涉及到颜面问题，他尚未和她解释清楚，她便如此决绝地拒绝。
傅芳菲继续说道，“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但如果你休妻，一来让我、让傅家的颜面何存？二来，如此公然违抗圣旨，想必你日后便无法再清静。”
“这些我都知道，可对于你来说，你的大好时光，难道就值得留在王府挂一个王妃的虚名吗？”
她的目光变得清冷了几分，“这是我的事，请王爷不必挂心。”
“倘若我执意要休呢？”
傅芳菲站了起来，手里紧紧地攥着衣服，眼底的寒意更深，加重了声调说道，“到时候你休的，便是一具尸体。”
眼前早已蒙上一层水雾，却拼命强忍着眼泪。她盼望了好几年的人，如今见到他，她高兴得要命。可他醒来的那一刻，却是想休了自己。
如果是这样，她宁愿嫁的人不是他，至少让她还有些念想。
她说完之后便生气地跑开，一下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南宫宸怔怔地望着她，没想到她的性子竟然这样烈。那张美丽的面庞之下，竟然还有这样的骨气。她好像有几分像华桐，这种相像更加令他心痛。
本以为休了妻就可以相安无事，如今她却宁死不从。他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那笑比哭还凄楚，他到底还是中了南宫延的圈套，到底是无力挣脱开。
“王爷。”
云生看着他，眼神里几分哀怜。他病中的样子，看着几分憔悴，加上那样落寞的眼神，突然让人觉得，他是那样的无助。
南宫宸陷在自己的悲伤里无法自拔，自从接旨的那一刻起，他便清楚，此生再与华桐无缘了。可他心里始终抱着一丝丝希望，如今连这希望都破灭了。
自己对她失信，如今她深陷虚华庭，而他竟然成亲了。这世上最大的讽刺，恐怕莫过于此了。他的心如死灰，脑袋不禁疼了起来。
他再无面对去见她，想起她过去对自己的种种情意，想起自己对她的种种誓言，如今早已随风散在空气中。
眼前开始变得虚无，事物变得恍恍惚惚。他的眼皮重重地垂了下去，就在倒下去的那一刻，云生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