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掂量

    方未绮也没能劝得动老夫人，不过转念一琢磨，人家母子到底是亲密无间还是勾心斗角与她又有什么关系，肖君易的状况比她记忆中还要差太多，也不知道这几年是暴饮暴食了多少补药才能让他最后坚持到拜堂圆房的，不过事到如今看那一家人神经兮兮的相处方式，刚一知道真相时的焦虑冲动这时候也逐渐冷却了下来。

    肖家境况危机又怎样？肖君易和她一年夫妻情分又怎样？她嫁的是两年后温柔体贴的肖大爷，又不是今天看见的那位连气都喘不均的病痨！

    想到那个瘫在床上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的肖君易，紧闭的双目因病痛难耐紧紧闭起，说不好哪里不对，明明在梦里面也相处了那么久，最初见到肖老夫人和梦里面的老夫人形象重合的时候是惊骇不已，可是见到熟悉的爱人，怎么也应该是思念更重？而她第一想起的竟然是“幸好病成这副模样”？

    怀着满心的疑虑，方未绮和父亲走回家的一路上都没有吱声，反倒是方太尉不住地念叨幸好啊幸好……连老将军都说自己的儿子活一天算一天……没有娶亲的念头……要不然真的嫁进去就只能当牛做马给人家……回去再看看朝廷里还有谁家儿子八字相当……总之不能嫁给肖家老大就是了……

    忍耐了一路的碎碎念，方未绮烦躁地回到卧房，打发走了过来伺候的一群丫鬟，她抱着腿坐在浴盆里，百思不得其解，上天给她这个梦境究竟是什么寓意？肖君易这副模样就是她上赶着嫁过去人家都不忍心娶；可是六王爷行事谨慎，和他交好凶多吉少；总不能是肖冉吧？那家伙冲动易怒，脾气不定，在梦里面若不是境况惨淡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那种家伙对她有机可乘的！

    “哎呀……愁死人了，老天爷是在耍弄我么？”把全身浸入水底，只留了一团黑发漂在水面，姜姜模糊不清的声音从隔间传过来。

    “小姐喜欢的真是肖大爷？我记得肖大爷这补是几年前突然犯起的，那时候肖老将军在战场上受了重伤需要在肖家两个儿子之间选一个出来做副将，谁知道圣旨刚降下来第二日肖大爷就患了病，算来他缠绵病榻也有许多年了，真不知道是怕上战彻是规避风头……”

    方未绮猛然爸头从水底下扎出来，抹了一把水淋淋的头发，“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姜姜见怪不怪回道：“小姐那时候才十一二岁，整日里除了知道跟着老太尉舞刀弄枪，就是猫在房里看邪本，偷听来拜见老太尉的各路政客，可哪有时间闲谈谁家的趣事热闻呢？”

    “好像还真是哦……”方未绮没有反驳，点点头承认了，好像除了舞刀弄枪和看那些政客唾沫横飞，好像还真没兴趣和其他小姑娘们讨论最近城里边都发生了哪些趣事。

    “所以哦……小姐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肖大爷的？据说他长得也算是仪表堂堂了，难不成是邪本里写过他？”姜姜一边替小姐拿寝衣一边好奇问道，“还是小姐梦里神游时候遇见啦？”

    方未绮还真不想承认她就是梦里面神游时候遇见的肖大爷！……梦里！要想知道前因后果她再梦一次不就好了？瞬间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方未绮不等姜姜替她擦干头发就急匆匆地窜进刚铺好的被子里，正经八百地低吼一声：“我要睡觉了！”

    这哪里还能看得出刚回来时候的消沉忧郁啊？姜姜实在理解不了大小姐忽冷忽热的情绪波动，抱着一身旧衣服悄悄熄了灯关了房门。

    所有梦醒之后还想继续的人都会发现，醒来时记得清清楚楚的打算一旦进入深层睡眠都会演变成依照梦境的发展规律说话动作：方未绮伪装成皇家暗卫，潜入皇宫找到天牢，刚好撞见肖老将军被屈打成招。

    “老将军又何必嘴硬呢？只要你承认了肖小将军肖冉与外敌有染，不仅您会安然无恙，从此后肖家再也不会经历今天这样的风波！”

    “咳咳……用我儿子的命换全家安宁？圣上还真是看得起冉儿啊……哈哈哈哈！”悲壮的笑声被几道鞭风打断，提审的男人继续威逼道：“圣上仁慈，还没把肖冉与外敌私通之事公诸于众，当皇城内人人都道肖家出了一个卖主求荣的逆贼后你还能这么有骨气么？老将军！”

    “我肖家为国效力这些年……圣上不过因为莫须的缘由便企图陷我肖家于不义之地，今日这罪状我认，或是不认，都是愧对肖家雷祖列宗……”

    “老将军，人活这世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学会变通！人生匆匆百年，气节也好，风骨也罢，最后书写史书的都大不过人命最重，您今日和我在这儿说的话我不记得，将来世人也不会有人承认您刚正不阿，但若是今天您认了这罪，活下去！那他日重回朝堂之上，见过我等粗鄙小人还不是轻轻一拈手就断了我的后路？孰轻孰重，您好好掂量掂量吧！”

    肖老将军别过头不再言语，提审的男人也给他留足了面子叫走了看守的人给老将军一个人静静。

    等到第二日提审回去交班，方未绮偷偷潜入天牢，唤醒了昏睡过去的肖老将军，问清了他被关押进来的前因后果，关键的一件事就是肖冉几月前在征战途中确实有数日只身一人前往敌方阵营，后不战而胜，老将军还未问清前因后果便被带着这里关押，整日秘而不宣地暗审。

    方未绮脑中接连不断地迸出几个疑问，但是偏偏记不起来，接班提审将至，方未绮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先行离去，只记得离开时肖老将军似乎提起方老太尉也被关在这边，并未被斩？

    又是一身冷汗中惊醒，方未绮放空了一阵终于平静下来，迅速拾起桌上的纸笔将梦中情节细细记录下来，肖老景军最后留给她的那句话不甚清晰，如果她父亲没有在入狱后被斩，那情况似乎还能有转机的可能？

    于是姜姜进来伺候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穿着一身寝衣的小姐深沉地坐在桌前愁眉不展，看来还是深陷情网无法自拔啊！她内心小小感叹一声。

    “对了小姐！”姜姜把外衣放在床边，边叠被子边说道：“今儿早早的宫里就来人叫走了老爷，看起来一时半会回不来了，小姐就在房里用早膳吧？”

    “这么早？”方未绮穿到一半的手停下来，僵硬着身体屏住了呼吸，难道就是今天么？

    “姜姜……肖家二少爷的仗打到哪里了？”

    姜姜费解地望着大小姐，不知道她怎么又把注意力放到了肖二爷身上，可是仗事进展又不是平日里她们女儿家关心的话题，她怎么知道？

    “大小姐要是关心那些，还不如去问问六王爷，听说六王爷正在老字号吃早点呢！刚刚秋儿她们说六王爷穿了一身白绸子，可美了呢！”

    “白、白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