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繁华旧上海

    三十年代的上海陈旧而热闹！

    在齐公馆福夀楼大厅旁，齐刷刷地站着十来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她们都是齐家班弟子，着一身水青色绸短衫，淡青灯笼绸长裤，淡青色绸绣鞋。衣服袖口有些短，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胳膊来，都是水葱儿一样鲜嫩的女孩儿。大厅中央站着另外一个穿玄色长裙的女孩子，挽着如意双髻，乌笼笼的刘海松蓬蓬地遮盖住大半个额头，一双大眼水波泛漾，那一刹那与齐润峙的眼光相遇，如水击石，似澹然有声。齐润峙内心微微一震，有若似曾相识，心中赞叹道：好一个色艳而不俗，秀逸不凡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叫鸯虹。

    齐润峙给秦鸯虹的印象也稍出意外，她一直以为齐润峙是个半老头了，而他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乌黑的头发，额角韵亮，双眼有神。着一件青色堆花马褂，宝蓝色绸长袍，脚蹬一双漆皮鞋。虽然坐着也能感觉他整个人的气韵风度。他坐在厅堂左边，右边坐在他的夫人娜菱。娜菱面色弱显苍白，带着几分病态，不过这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只是她眼神过于严厉了些，让人一望生畏。

    鸯虹站在大厅中央，虽然几十双眼睛看着，并不怯场，大方自我介绍：“我叫鸯虹。鸳鸯的鸯，彩虹的虹。我是江苏千灯镇人。不过千灯镇是个小镇，不像上海这样繁华。”

    “千灯镇？”齐润峙看她这般落落大方，声音莺吟燕呢，更有几分喜欢的意思。

    “是啊，我是千灯镇人。”

    一边的齐夫人娜菱淡淡看齐润峙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没说话。

    齐润峙又问：“多大？学了多久的戏了？”

    “今年十八岁，学戏十年了。”

    “听说你在是千灯镇很有些名气。”

    “千灯镇是小镇，说来只能让人心含惭愧。我来上海是一心要拜先生为师，学成像齐先生您这样名震天下的大人物。”

    齐润峙被鸯虹几近稚趣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笑，秦鸯虹趁机说：“齐先生是答应收下我了。”

    坐在齐润峙一边的齐夫人娜菱这时说话了：“你亮亮嗓子，唱一段吧。”

    鸯虹不敢怠慢，调整气腔，韵韵喉咙，亮开嗓子便唱，唱的是《嫦娥奔月》里的一小段。她一亮开嗓子齐润峙就能感受到她气韵充沛，字正腔圆，嗓音极佳。齐润峙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看看他夫人的脸色，似寻问之意。

    娜菱眉毛微微一蹙，眼前这个女子削肩蜂腰，一双水眼顾盼生情，虽然只是十六七岁的年龄，举手投足间却无不散发着成熟女子诱人的风情。这样的女子骨子里天生藏着一段风花雪月，站在台上去唱戏，不知道要唱出多少风流案来。

    娜菱对一直眼巴巴看她的鸯虹说：“你一路劳累奔赴也辛苦了，先下去吃饭休息吧，其余的事情再商量。”似有委婉拒绝之意。鸯虹有些失望，张嘴还要说什么，娜菱已经对一边垂手站立的弟子彩芝说：“彩芝，带客人下去吃饭。”

    “是，夫人。”彩芝微微一扬头，对着鸯虹说：“请随我来。”

    鸯虹无奈随彩芝下去了。

    彩芝一言不发地带着鸯虹出了大厅，沿着一道游手走廊蜿蜒着下去。正是初夏时节，一路清风绿树，繁花碧草，彩芝走在前面，体态轻盈，和厅前那十几个女子着装不同，她上身着了一件月白短衫，下面着一条淡绿百褶长裙，走路时不时显出里面是月白底子，更加显得她线条流畅，灵动清新。她发型有些时髦，头发两侧用一根细辫子仔细缠了，在后面挽了个宣蝶结，用发卡夹紧了，显得风致而紧俏。鸯虹便有几分喜欢她的意思，可是她对她神情淡漠得很，并不愿意正眼看她。鸯虹想，她这般骄傲拿大，大概在齐府有一定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