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鸯虹进入齐家班

    鸯虹随彩芝姗姗而去。齐润峙伸手端过堂案上的茶，缓缓地吹一口，微微抿了一小口，把一小截-=玫瑰-花-棍含在嘴边，又轻轻吐出，放下茶杯，对厅前那些女孩子说：你们都下去吧。似乎是思考了片刻，才问：“夫人觉得鸯虹这女孩子怎么样？”

    娜菱对着丈夫微微一笑，说：“先生的意思是要收下她？”

    “我是有此意，夫人呢？”

    “我倒觉得她不适合留在齐家班。”

    齐润峙稍觉意外，问：“夫人为何这样说？”

    “我自然有理由。你看她眼含春色，腰细如蛇，着装鲜艳，一进大厅，这堂前十来个女子顿无气场，如此锋芒毕露，定是个刁钻傲慢，精灵古怪之人，留下她只怕要给齐家班带来事端。”

    齐润峙眉毛微微一拧，说：“娜菱，你多虑了。你身体弱，近日又身体不适，这几天也不能上台，而角色正缺，而且我们齐家班虽然名气大，能人不少，但是像鸯虹这样能带来大气彻很少，如果放弃收下鸯虹是对齐家班是损失，不如让她先跟班跑堂，顶一下欠缺角色先杀杀她的锐气你看如何？”

    娜菱知道齐润峙收留鸯虹之意已定，自己如果刻意阻难，反而引起他的不快，而且齐润峙说的都是齐家班现在的实情。她犹豫着，还是点点头，微笑着对齐润峙说：“先生目光远大，我只是一时的妇人之见，一切任凭先生做主就是。”

    鸯虹进到厨房，回想刚才在堂前，她已看出夫人娜菱态度冷淡，但是不管怎样自己既然来了就要想办法留在齐公馆，她对齐润峙怀着极其敬仰的心情，如果有一天能像齐润峙那样名震天下，那该是怎样的荣耀。自己所追求的不就是功成名就么。那么现在受一点委屈又算什么呢。

    厨房里的老妈子见鸯虹是个生面孔，便有几分不耐烦，端了二碗冷饭冷菜给鸯虹，自己便碎碎叨叨着出去了，彩芝只做不知，鸯虹无奈，只得将就着端过饭碗。那碗是奶白色镶着金边，金边下面是几分精致的图案，和自己家里的有几分相似。她便觉坐在自己家里吃饭一般，母亲在一边唠叨着，是一种暖的温馨。

    母亲当然舍不得她出门。她家原本是书香世家，有过达官显贵的荣耀，只是到她父亲这一辈没落了。那虚妄的门第还在，还可以显一显读书人家酸溜溜的清高。她母亲愿意她保持书香世家的门楣，将来可以嫁一个门户相当的人家。她不愿听母亲的话，爱上了京戏，一入着迷，怎么也舍不得丢了。母亲嫌弃戏子社会地位低下，母女俩几乎闹到决裂的地步。她这般任性，不顾后果。如今，她第一次出门，心里有了委屈，便加倍的想家了。

    鸯虹胡思乱想着把饭吃完了。彩芝不知道哪里去了。齐家是大院，院落重叠，错综复杂，鸯虹出了门竟然一时找不到来时的路，正彷徨，远远地有咿咿呀呀的唱腔传来，这一定是齐家班的弟子在练习，鸯虹心中一喜，循声过去。穿过一遍小的竹林子，便是一个花园，堆有假山，有流水，花草树木，花团锦簇之间空出一大块空地来，二三十个少男少女在练声，习武，十分热闹。齐润峙站在一边或倾听或指正。他站在绿树清风之间，更显得他风度翩翩。一回头看见鸯虹，便遥遥地招手示意。

    鸯虹心中欢喜，快步朝那边过去。鸯虹走到齐润峙跟前，这才看见他身边站着的一个白衣女子正是彩芝。她讨好地对彩芝微微一笑，彩芝并不理她，目光从她身上一掠而过，看到另外的地方去了。鸯虹的热情踏了一个空，不觉有万分尴尬。

    齐润峙浑然不觉，温和地问鸯虹：“吃过饭了？”

    鸯虹点点头，说：“我也想在这儿练习。”

    齐润峙笑，说：“当然可以。”他回头对彩芝说：“彩芝，你告诉鸯虹我们现在正在排练的戏段。”却没人应齐润峙，放目找去，彩芝早去到一座假山旁练唱去了。

    鸯虹很清晰地感觉到彩芝并不欢迎她的到来。

    “婄凤，你来告诉鸯虹我们现在排练的戏段。”齐润峙对着另外一边的三个女孩子说。三个女孩子中走出来一个圆脸杏眼的女孩子，高兴地拍拍手，招呼鸯虹过去。

    “鸯虹去吧。”齐润峙眼光柔和地看着她。

    “嗳。”鸯虹答应着跑过去。

    婄凤很细致地把戏段和鸯虹说了。鸯虹本来底子好，一教即通。练了大半晌，女孩子们都累了，坐在草地休息。鸯虹便问起彩芝。

    婄凤只说：“她是夫人的远房表妹，比我都要来得早一些。”便不肯再说多的话。

    一边的颖儿嘴快，说：“她是将来的齐公馆二奶奶呢。”

    婄凤听见颖儿信口胡谄，连忙止喝道：“颖儿瞎扯，当心上头听见了掌你的嘴。”

    颖儿不言语了，但是脸上露出很不屑的神气。另外一个瘦小娇弱的女孩子此时应话了，是齐家班最小的女孩子婧苁，才十五岁，她一仰脸，笑道：“说那些无趣的话没意思，鸯虹姐姐，你戏唱得好，教我唱戏吧。”

    鸯虹对颖儿的话正狐疑，被婄凤这样一呵斥，倒不好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