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彩芝来了

    再说彩芝从怡翠楼出来，站在楼前，太阳光明晃晃洒在地上，无数细碎小金片一样，看得人要眼晕目眩。然而心情却是好。沿着前面青石板的小径往前走，是一遍紫薇花树，紫薇花瓣落了一地，走在花瓣上细碎无声，人轻飘飘的。树林里的风一阵阵轻刮在人脸上，格外清爽怡人。彩芝心情极好。小径路另外一边是一遍遍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野草，每一处都那么令人亲近。走到一段路，便可以看见几栋青石绿瓦的建筑，便是老夫人住处了，彩芝内心究竟还是有些激动，三年了，三年的时光里她不能否定自己没有过期盼，她也会做色彩斑斓的梦，梦醒来嘴角带着甜甜地笑意和羞涩，而在人前，她还是她自己，孤傲、清高、目无下尘。她和齐润峙也单独相处过，不过，那是他在教她学戏，她对他尊敬，礼数，他对她温和，彬彬有礼，这一切是那么的不够，不够。去年年末，齐公馆本来是要正式给她家下聘礼，让她和齐润峙圆房，却那一段齐家班接戏太多，终究耽搁下来，她心里多少会有失落，却不在表现出来，她反而更加疏远冷淡和齐润峙，更加的注意自己言行举止……那些，都是做给人看的，她自己何尝不知道。

    老夫人丫头兰仙正坐在院前绣花，看见彩芝，很是开心，道：老太太正念叨你呢，你就来了，可见你是有千里耳的。

    彩芝也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就是巧嘴蜜舌。

    兰仙道：人家夸你，也不知道夸人家一下，还调笑人家。又笑：我去给老太太报告了，可别耽误了你的正事。说着就放下针线往里面去了。

    齐老夫人那时正在软榻上休息，听见彩芝来了，便要兰仙扶她起来。见彩芝进来，她假装生气道：你这丫头，良心给狗吃了，现在才想起来看我。

    彩芝笑：老夫人冤枉彩芝，彩芝良心真要给狗吃了，就不来看望老夫人了。

    齐老夫人点着她的额头说：跟我也耍起嘴皮子了。

    彩芝不敢。

    齐老夫人牵着她的手坐在她一侧，问：这一段齐家班里接戏多不多？

    不多。

    嗯。老夫人点点头沉吟片刻，说：彩芝，这一段你就不要排戏了，多休息，养好身体，戏安排给他们排去。

    哦。

    老夫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听说戏班里新来了一个叫什么……什么虹的？

    鸯虹。说到鸯虹，彩芝内心里被什么东西炙了一下的郁闷不快。

    鸯虹！对。

    彩芝从齐老夫人房里出来，沿着青石板小径一路往前走，心情是那样的好，每一朵花都那样美丽，每一株草都那样鲜媚，世界是那样可爱。她不能什么都不想，也不能什么都去想。地上的紫薇花瓣越来越密，像似给她贺礼一样，飘飘扬扬的花瓣而从天而降，偶尔磕碰到她头上，刻意提醒她似的，她不要它们提醒，她什么都知道。

    其实花儿什么都不知道，太繁重的知晓是人琐碎的心事。

    彩芝踩着青石板的小径往前走，似乎有人声争语，她抬头看，竟然又迂回到怡荷楼前，楼梯间似有人疾步而出，她楞了一下，本能地后退着，把自己隐在一侧，看见一个胭红衣服的女子匆匆而下，看背影，她一望而知是鸯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