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我与他成亲的嫁衣，根本不是出自傅尚武之手，那时他并未在秋水山庄，我也一直不晓得，自己还有个哥哥。后来，我才从下人口中得知，他为了一个女人，离家出走了。

    我那时哀叹，总觉得他这事做得有些过分了，但总归血浓于水，我曾试着劝过爹爹，但他相当执拗，怎么也不肯原谅哥哥，后来我要成亲了，总觉得留爹爹一人，未免太孤单，又劝了他，但他依旧固执，我只好作罢。

    那件嫁衣，是我爹爹亲手为我做的，那也是他这一生做的唯一一件嫁衣。

    第一次做新娘，我简直不知所措。

    成亲的前一日，我在院中盯着一颗芍药，出神了很久，却冷不丁地被人拍了一下。

    我还未回头，便闻见一股异香，那是女子的香味，很好闻的味道。我好奇的回过头，便看见了她。

    那是苗宣飞。

    她的素手还停留在我的肩头，她的眉头微微蹙了蹙，轻微地歪歪头，问我：“你就是傅芊芊？”

    “你是谁？是怎么闯进这里的？”

    我从未在秋水山庄见过这样一个女子，自然起了疑心。

    她收回了手，又将我从头到脚的打量了几番，好似有几分不满意，而后轻声问我：“你能不能不嫁给江离？”

    “不能”当时的我回的快且果断。

    她一听便怒了，我极速地后退了几丈，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我再问你一遍，你能不能不嫁给江离！”我听得出她的话中含着恨意和怒意。

    这个女子有几分危险。

    我想了一会儿，她似乎因我的犹豫，怒气缓了几分，但我怎么可能不嫁给江离呢。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开口，而我一开口，便是中气十足的喊叫声，我喊的是‘救命！’。

    秋水山庄本不缺护院。

    她朝我瞪了瞪眼，而后，施展轻功，蹁跹而去。

    很美的女子，和江离蛮配的，可惜，我也很喜欢江离，不能让给你。我朝她的背影叹道。

    苗姑娘后来又来过一次秋水山庄，而第二次是同黎婆婆一起来的，她们来时，正是我将要与江离拜堂之时。

    成亲那日，爹爹亲手为我穿上嫁衣，我看着铜镜中的那张脸，觉得恍如梦中。

    我在房中坐如针毡，总觉得时间流淌的有些慢，但最终他还是来了，我偷偷掀起盖头看了看他。

    那一次心动持续的时间有点儿长，我看着他穿着红衣，新郎装，顿觉世间的一切都失了光彩，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男子能比得上他。

    眼泪竟不知不觉流下来。

    我抹了抹泪，强忍着，害怕哭花了妆。这一日，我应该是个漂亮的新娘子，一个配得起他的新娘子。

    我牵着那个红绸，红绸的那一端是江离。

    “一拜天地”

    我依着这个声音，方方弯下腰，便听见一声‘且慢’，是谁在喊？我急忙掀开盖头。

    是苗宣飞，她与黎婆婆，在我与江离成亲当日，来到了秋水山庄。那时的我是恐慌的，害怕种种真的变成梦，江离他会随苗宣飞走。

    但江离并非跟她走。

    我记得那日，黎婆婆还是同我猜拳，而我幸运地获胜了，我以为她输了，便不再干涉我与江离，但她却硬要江离接了她三掌，她才作罢。

    江离为了与我成亲，硬生生地挨了三掌。

    他硬撑着与我拜堂，将我迎娶回了流云阁。

    “芊芊，别人成亲都是欢欢喜喜，甜甜蜜蜜，我却吃了这么多苦头，倘若日后你对我不好，那我岂不是很委屈？”

    我知道他只是开玩笑，但我却回的很认真，“日后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江离，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倘若我做的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你跟我说，我便会做。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将我拥入怀中，亲吻我的额头，“芊芊，我与你说笑的。我今日很高兴，你终于成了我的妻子。我要对你好才是。”

    嫁给他以后，他对我无微不至，温柔体贴，简直再完美不过，有一日，我便逗他，“江离，你对我这般好，是不是以前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我本是玩笑，却不料他因我的话而心伤，当时的我看见他哀伤的眼神，便猜想，以前的我与他莫非真有故事？

    他过了一会儿才问我，“芊芊，假若过去我真的伤害过你，你会原谅我吗？”

    我皱了皱眉，问他，“你莫非背着我，喜欢上了别的姑娘？”

    他怔了怔，缓缓摇摇头。

    我释怀，松了一口气，“那便没关系了。”

    “芊芊，我，”他那日确实想对我坦白的，但我出口阻止了他，“你就不要提以前的伤心事了，你若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好好的用剩下的日子补偿我。”

    成亲后的两年，他也确实对我温柔体贴，无微不至，

    那两年是我这一生最幸福，最快乐，最逍遥，最眷恋的两年，我本以为我与他如此厮守一生，便是再美好不过。

    但无奈天意弄人，两年之后，我却意外地找回了记忆。记起前事的那一刻，我宁愿自己从未想起。

    我已习惯了有他的日子，但我始终难以忘记江离他亲手杀了我师父。

    我记起了，但并未立即告诉他，又与他相守了一段时日，我知我没有办法对他下手，我无法为我师父报仇。

    我去了苗乡，我从苗宣飞那里要来了‘蚀心’，我不晓得她当时作何感想，但她将‘蚀心’给了我。

    那一日，一切如旧，江离在为我准备早饭，他时常为我煮饭，我也很喜欢吃他煮的饭。

    我站在他身后，踯躅了许久，许久，才对他说道：“江离，我想起以前的事了。”

    他背对着我，沉默了很久，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晓得他此时定是心绪重重，又过了很久，只听见他轻轻唤了我一声‘芊芊’。

    “江离，能同我比试一场吗？”

    “芊芊，倘若我死了……”

    “江离，你本就欠我师父一条命，你放心，如果你死了，我自不会寻了短见，你该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本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终归要回到我原来的世界，那里比此处有趣的很，那里的男人也比你好。”

    这并非我的真心话。

    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便好。”

    他的功夫本就比我高，却与我打了三天三夜，最后他的剑断了，他对我说，剑断了，便是他输了，他的性命由我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