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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我与他曾同练‘双栖燕飞’,那是流云阁的剑谱,剑术一绝,只是因着必为阴阳同修,乃可修成,故阁中很少有人练这功夫。

    江离其实并不热衷于此,其实比起江湖,我更觉他是个适合居家过日子的男人。但无奈我却倍感兴趣,嚷着要与他同练,加之我与他无意之中在衔斗山得到了乾坤双剑,就更想学一门剑法了。

    他应了我。

    那段与他同练的日子,恰如神仙眷侣。

    他是故意输给我的,他想让我亲手杀了他,但我终归下不了手,假如他没有娶我,假如还停留在我师父离去的那一天,说不定我会亲手杀了他,但如今我做不到。

    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现在想来,六年前的自己当真愚蠢,那时的自己下不了手杀江离,却服下了‘蚀心’。

    然江离还是救了我,他因救我,中了‘蚀心’,而失了光明,不单如此,我还害死了我与他的孩子。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假如我知道的话,定然不会选择自杀。

    这一切本是我的罪孽,却让他来承受,那时的我内心濒临崩溃,便在一个雨夜回到望岳教,我跪在我师父的墓前,不知所措。

    我自己将头撞向墓碑,之后便一无所知。

    我晓得,便是那次,我又莫名其妙的回到了现代,而回到现代的我,却将这一切忘得干干净净,我本以为究其一生我都不该忘的的事,不该忘的人,却忘了。

    我竟独自将他一人留在黑暗与悲伤之中,这一去便是六年。

    而老天竟在我失去他之后才让我想起这一切,这或许是老天给我的惩罚。

    我抚摸着那身嫁衣,想了很久,很久,江离,我在最好的年纪遇见你,可是为什么我们的结局会如此?!是我太过愚笨,‘怜取眼前人’,那位算命先生曾跟我讲过的,我却抛之脑后。

    我穿上了那件嫁衣。

    夜已经很深了,烛光映着铜镜,铜镜中映出我的脸,我仔仔细细一笔一笔的画着红妆,江离,我虽知你不重皮囊,但是我想要你看到我漂漂亮亮的样子。

    只不过这头发我怎么也梳不好,就索性散着吧……

    今夜的风浪很大,浪花击打着岩石,我站在岩石边上,呼呼的风声自耳边吹过。

    我将匕首刺入胸膛,然后一跃入海,好似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痛。

    江离,你能否在奈何桥上等我一等,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我听见纷纷杂杂的声音,眼前好似闪过强光。

    我缓缓睁开眼,看见屋顶的白炽灯。

    苦笑一声,求死不能。

    “你醒啦,我的天啊,你终于醒啦!”我听见熟悉的声音,是霍菲菲,她很聒噪。

    我想说话,却没力气,胸口疼的厉害。

    菲菲似乎看出了什么,忙安慰道:“芊芊,你别担心,我们现在被人民警察保护着呢,你好好休养,等你哪天好了,我和你一起去揪出这个杀人狂魔,我知道你这些日子一定受了不少苦,等抓了他,我和你先把他关几天,虐待几天……”

    我听了她的话,觉得脑门疼得厉害。

    我重新又将眼睛闭上。

    过会儿听见开门声,进门的是个警察。菲菲被他叫走了。

    我大概猜到了,他们大概以为这些日子我被绑架了,遭人毒手了。

    我想等菲菲回来,让人家警察撤了,别浪费人家时间了。

    没想到她过会儿恹恹的回来了,“芊芊,刚那小警察说局里人手不够了,没法24小时保护你了,不过,你别担心,我前几天去你们影视城看了看,找了个保镖,和你一个职业,也是个武替,从小学散打,肌肉男,保准谁都近不了你的身。”

    我张了张口。

    “你想说话?”

    菲菲将我口上的氧气罩拿下来,“菲菲,是我,自己想不开,没人,没人想害我……”

    说完这句话,疼得我半点儿不敢动弹。

    菲菲傻眼了。

    她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我一直都很惜命,她一时难以接受我会想不开。

    但她会慢慢接受,因为我此时还是想不开。

    其实也不觉得什么就是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她没有说话,过了半分钟才缓缓开口,“阮芊芊,芊芊,你刚刚,刚说什么?”

    我不会再说一遍,菲菲,很抱歉。

    我一直闭着眼睛,装睡,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她的声音,“你想不开,你想不开,你想不开?”

    重要的事要说三遍,不重要的事有时也会说三遍。

    我听见匆匆地脚步声,她在转圈,她和我一样,着急的时候会转圈,不过过会儿就好了,狂躁症一过去,她就会很淑女。

    我又听见开门声,她走了。

    我动了动四肢,真的很疼,疼得我紧咬了牙,起个身已疼得我直抽冷气,我命还真是大,捅了自己一刀,又跳了海,还没死。

    老天爷是不是玩我?

    我爬下床,忍着痛一步步走着。

    我一步步爬上楼顶,觉得好像自己只剩半条命了,这里的天空可比不上那里的天空。

    我站在楼顶边缘朝下看了看,一阵眩晕,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死的很惨?

    我一只脚已伸出楼外。

    “芊芊!”身后一身嘶哑的喊叫。

    我以为她会跑过来抱住我,但是她没有,她确实以极快的速度跑到了我身边,但是与我一样,站在边缘。

    “阮芊芊,你要死是不是?行,我陪你一起,有种你就跳,你今天不跳就是龟孙子!”

    “菲菲,你别逼我……”

    “我就是逼你怎么啦,你跳!你现在就跳!立马跳!不跳你就是龟孙子!”

    “菲菲,求你……”

    “阮芊芊,你知道你这条命人家花了多大力气救回来的吗!既然捡回了一条命,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急着见阎王!?你死我不拦你,但是我陪你!你今天就两条路,要么你活,我也活,要么你死我也死!”

    “菲菲,你别这样,我这条命不值钱,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这样?我这条命不值得!?”

    “芊芊,谁告诉你你这条命不值钱?!就算在别人眼中不值钱,但在有些人眼中,你这条命比他自己的命都值钱!你觉得我做不到?!”我看见她的身子已经前倾。

    “别!”我在她的身后抱住她。

    她拍了拍我的手,轻声问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下来,我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只不过是遇到了一个人,然后失去了他。

    那件嫁衣还在,他的骨灰也还在,两生石也在。

    我终于寻到了一丝安慰。

    我决定活下去,一个人活下去。

    江离,今天我又是一个人醒来,一个人吃饭,你也没有到我的梦中,可是我好想你。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冯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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