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锦辰宫彻夜通宵，几十名宫女才将里面整理干净，都是按照孙壁珍喜欢的方式布局的。

    唐心吃完了晚饭被戚喜儿叫去凑了个热闹，单单是锦辰宫里的灯，就比别的宫里多了不止一倍，不论是长廊小径还是前殿后院，凡十步一个照明灯，据说是因为珍妃怕黑。

    唐心凑了热闹，从其他宫女那儿顺了一把桂圆花生抓在手上吃，一边吃一边与戚喜儿往回走。

    “听说这个珍妃过了年才十八呢。”戚喜儿的口气颇为惋惜。

    唐心嚼着花生的嘴停下，有些惭愧地半低着头道：“我过年就十九了……”

    “你我都不一样，你我是宫女，人家珍妃可是中书令的独女，长得又漂亮，曾经太子想娶为太子妃，中书令都舍不得，没想到三年之后，成了皇上的女人了。”

    “十八岁也该嫁了，还嫁给了皇上，人家进宫都从小做起，她直接成了妃子，没什么好惋惜的。”唐心继续吃，心想这结果已经不错了。

    戚喜儿掰着手指头数：“可皇上比珍妃大二十二岁呢！”

    唐心被这话呛到了，她是没见过皇上的，不过她见过皇上的第三个儿子不是？能生出易慕环这等相貌的人，难看不到哪儿去，并且据说皇帝身体很好，想来应该是会幸福的吧。

    唐心回到了臻西二所，易慕环正站在屋檐下，对着一片白白皑雪，只留了个背影，站得笔直。

    此时金芝已经歇下了，臻西二所里就只有一个管事太监站在十步之外等三皇子休息呢。

    唐心小心翼翼地转开，生怕被易慕环撞见。

    唐心回想起当初父亲娶后娘的时候，她心里也很不好过，那时还很小，只记得后娘刚到家里来，她都不和对方亲，逐渐磨合了两年，生了唐小宝之后，她才与后娘关系缓和过来的。易慕环已经不是孝子好糊弄了，亲爹娶了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忻些的姑娘做老婆，终归是有些不舒服的。

    而唐心这些天总结出了一点，易慕环一旦不舒服，就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刚转身走了两步，三皇子殿下没回头，守着他的管事公公刘品眼尖地看见了她。

    刘品连忙开口：“唐心姑娘别走！殿下在这儿呢。”

    唐心哭丧着脸，她不是来找殿下的，她就是想吃点儿东西好睡觉。

    转过身的唐心，正好瞧见后她几步慢慢回头的易慕环，此刻的易慕环临近休息，头发都披下了，一根墨绿色的丝带随意扎着，风一吹就能散开似的。他身上披着白色的长衫，外头是件银灰色的大氅，几乎与背后的雪融为一体。

    不知怎么说，唐心觉得此刻的易慕环，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唐心对易慕环鞠了个礼：“奴婢侍候殿下休息吧。”

    易慕环点头，唐心跟在他身后，陪着他一起进了寝殿里。

    等到易慕环躺下了，唐心才说：“殿下怎么大晚上的还站在外头吹风呢？”

    易慕环的眼睛只留了一条缝，道：“锦辰宫，原名叫千鹤宫，是董贵妃以前住的宫殿。”

    心帮他掖被角的手顿了顿，易慕环闭上眼睛，嘴角牵出了一抹似笑不笑的弧度：“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他便翻身睡了。

    唐心慢慢退下，关上了寝殿的门，看向东南方向灯火通明的那处，心里涌上了一阵酸涩，连带着扎在那儿的刺，抽痛得很。

    她是知道的，即便宫里显少有人知道十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的董贵妃曾住千鹤宫，唐心也是知道的，易慕环的母亲从未入过皇帝的眼，就连最后留下的东西，也被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