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修罗之始
雪七不是个爱显摆的主儿,但是说她嗜杀,也还是有些根据性的。譬如,成立了千百年的狼王堡大牢,就毁于她手。据后来申龙宇抹汗的一句玩笑回忆说,我以后若是娶妻了,一定以你为标本,反着来。
完话后,意味模糊地看了雪莹仙子好几眼。
当时,在申龙宇将牢房里的雪狼悉数运法带走后。整个牢狱,瞬间成了一片坟场。里面的红狼,来不及啊呜,便是魂归西界。
这一猖狂忘情的举动,成功引得了正在开狼肉宴的红狼王的注意。牢房被毁之时,它领着它的万千子民,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彼刻,正当寅时。静夜无月,天际一派寂沉。狼族部下高举烛火,彻亮通明。
火光掩映中,白衣女子沐血而立,眸中杀意未平。在看到这乌云般成片压过来的红狼时,再次提了神,蓄势欲发。
一直躲在旁边观场的笑笑心里头有了更大的阴影,至此直接视雪七为禁地。有她之处,便无它之形。
红狼一族的族长将生平怒火拨到了最高点,但毕竟久经沙场,在没摸清敌方底细时也不敢贸贸然喊战。此刻,他被几个狼族武士给护着,一腔怒火忍得好不辛苦。他站在一方黑云上,企图以俯视的效果来抹掉心底里某种修为不如人的卑微感,望着那尊站在血海中的女修罗,“何方宵小,竟敢来我狼族捣乱?”
“你觉得这样光明正大地杀过来还叫宵小?”雪七抬眸,一束精光绽放,直射而去。
她的这种神情叫在前头准备送死的几匹红狼战士无端端一惧,心底里顿然生了弃甲而逃之念。
狼族族长意识到了以这样的沟通模式可能不适合,只能挑拨对方的杀念。他将万千情绪归隐,尽力心平,语气达到前所未有的缓和度,“敢问阁下是?”他这么隐忍无非就是掐了一点:他判断不出雪七的修为。仿佛对方是一片水域,能给你看到形状,却完全不知深浅。也是,能在刹那之间将一座牢狱变成地狱的人,道行能差到哪儿去?
现下里,他唯有投石问路。
但这却不是雪七的想法,也不应该是她在此等情况下的做法。如果此刻无法速战,将雪狼一族丢失的东西拿回来。被对方拖延了时间,等后援一到,那么事情的顺利性,可能要平添几个坎儿了。她虽然杀了一场,好不过瘾,但是心底里也清明着,不能念战。刚刚那场,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
但是,这鸡也杀得忒过了些罢N苦连根鸡毛都不留……
“阁下若是对我红狼族有何不满之处,何不……”族长在尽量拖时间套近乎。刚才来时他便知道对方能这么直面大刀地血洗牢房,不是一好惹的角儿。他已经叫了下属飞鹤传书给那几位遨游天地的族老去了,现下里,只能盼望他们回来救场。而此时,唯一的办法便是,延时。
所幸,那鹤是族老们的宠物,通灵得很。而且,修为之精,在红狼族也算数一数二了。相信,用不了几个时辰,便会把消息带到。
然而,雪七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一语下来直截了当:“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带着部下,离开狼王堡。否则,刚才牢狱之灾,只是个开始。”
她话已挑明。
族长不敢硬碰,也在心底里寻思着雪狼族竟然藏着如此高深的一人,以前竟是没听说过。他忖了忖,道:“我红狼一族和阁下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要我们撤离这里,你总该给个理由吧!”
装!使劲装!卯足了劲装!
雪七眉头一扬,沉声带寒:“你这是鸠占鹊巢得好不舒服?”
既然话到了这个份上,再装傻也没意思了。可是,此等情况,就算没意思也还得装。红狼族长能爬上今天的高位,估计就是以‘装’为伎。现在,他将他平生的这种技巧酣畅地发挥了,倒也注意了行事上的委婉:“我们狼族自古就生存在这片沃土之上,无论青格尔草原还是伊尔雪山,都有我们的足迹。鸠占鹊巢这一说法,恕我驽钝,还望开解一下!”
不过,他的这招对雪七却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眼见得她脸色更加不豫,有向乌云靠近的趋势,“少废话,你撤还是不撤!”
既然,装不了那只得面对了。狼族族长不再放低姿态,语调都提了起来:“就算你入了仙门又怎样?如果你今日毁我红狼一族,那么等待你……”觉得话不能这么说,毕竟面前人的修为明摆着,似乎威胁不到什么,挑了个比较实际的说法,“等待雪狼一族的,也是同样的毁灭!”
这正是雪七所顾忌的,她不可能一辈子陪着赤蜀待在这个地方。她虽然没有那种站在三界之巅的志向,但现下里还是有些小目标的。墨本洋那劈天裂月刀的封印,无时无刻不在她的心中对她招手。
虽说一节女流扛大刀是个不雅观的事情,但凡事只要能助她道行的成长,她都可以把其它外界因素忽略的。说到天边去,这劈天裂月刀的封印解开了,自己不要,送给申龙宇,事后他能不记这大恩?毕竟,前路漫漫,道途坎坷,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的帮衬的。
算盘拨得好,能不能圆满只看造化了!
她的这一沉默无疑给了狼族族长信心。他将她这无意间流露出的一丝迟疑收在眼底,但也明白现在不是嚣张的时候,只能软硬兼施:“如果你不再到狼王堡寻事,我也答应你一个条件。”说到此,他卖了个自以为是的关子。
雪七一眼看破,“你可别告诉我你会放过其它幸存的雪狼。你就这么把人家的狼窝给占了,还如此振振有词?别跟我拖延时间,最后一次问你,撤还是不撤?”
她自认为平时耐心还行,可在面对这狼族族长时,也有渐渐被磨平的势头。她准备大刀阔斧,再来一场。这个世上有一些人就是,你跟他撂话是没用的,动手永远比动口要实际得多。
没料到,申兄却在此刻突然驾到。他来的时间比雪七心里的时间稍稍早了点,这至少能侧面说明一个问题,他的修为或许比她想象中要高一点。办事能力足以证明。可申兄是拼了命地赶来的,到场也顾不得招呼和场面的壮大,忽视了那大片黑压压的狼群,对她道:“赤蜀说,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还有它爹,你不能杀了!”
完话后,挺有感触地来了句:“想不到,小畜生还挺人道!”
“你是说我畜生不如了?”雪七抬眼,清清冷冷地瞟向他。
申龙宇哈哈两声,摆了摆手:“你自己觉得啊!”
“可这狼海茫茫的,我们去哪里找它爹?”雪七不赞成这种做法:“而且,当初是它不要赤蜀的。我不觉得,我需要留活口!”
申龙宇一个着急,叫住了她:“等等,如果你把它爹杀了。赤蜀会一辈子恨你的,毕竟它心里头还是有这个亲爹。”
“但你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我给过这群蠢狼机会,可它们不愿意撤出狼王堡。你觉得等它们的族老到了,不是一场死战?”雪七直接道出了重点:“申兄,你能有今天的修为和成就,不得不说是老天的开恩啊!”
她转过头去,对着红狼一族,人生头一次如此亮话:“听说你们的几个族老修为都入了仙门,甚至开派祖师入了神级。我现在不想跟你们打太极玩阴谋,我们这边虽然只有一位过了仙门的。但是,我跟身边的这位,已入神门。就算你们红狼族的所有力量加起来,也可与之一战,并且有一定把握。”
这话正是申龙宇想要说的。他不禁对雪七稍稍有了改观,至少她还没有到嗜杀成魔的地步。但,还是不可娶的!
此话一出,狼心沸腾了。站在黑云上本想以此达到心理上扭曲的俯视效果的狼族族长更是挂不住,当下里便觉得双腿发软,有种无法站住阵脚的感觉。他知道对方是强者,但没想到的是,居然强到了这种地步!
看来,就算那几个族老来了,也得撤啊!除非,除非祖师爷能……
可这祖师爷是神也只是族中的传闻,并未有谁见识过。一瞬间,他只感觉心里头沉沉的,似乎塞了无数铁块。
“若你还是不做决定。那面临的问题,将不是撤与不撤这么简单了,而是生存与死亡。”雪七的杀意渐渐被平息,说话已不复刚才。但对众红狼来说,依然是灭顶的压力。接着她又说了句,“把你女婿交出来!”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好没水平!申龙宇在心中大大摇头。众狼又是不解,这抢亲呢这是?
雪七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让它们知道赤蜀的存在,可那小畜生又惦记着老子,现下里只能用这么个方法了。族长被她说的一头雾水,直问,“你要观风做什么?”
“观风?”雪七皱眉吐了句:“名字倒是起得很像他的本质。”
申龙宇的思路不是很清晰,想象的问题也不像雪七那般深远。况且,赤蜀也不是他一手带大的,他选择直话直来实话实说了:“他跟雪狼族公主的儿子,想要见他!”
这话无异于又是一道惊雷,令在场的狼士炸了锅。族长的脸色瞬间变幻莫测,风云四起,最终尘埃飘落,却依然不耐看,“你是说……那个孽种,还活着?”
这是导火线之一。
雪七已经蹦在发作这根弦上。
申龙宇似乎没发现这点,顺便应承着道:“是啊9活着,现在回到雪狼族了。赤蜀说了,只要你们离开伊尔雪山,把它爹留下,便不杀你们。”
族长还沉浸在满腔情绪里,依然愤怒难当:“当年没有弄死那小狼崽子,想不到它福大命大,居然逃过了这劫,还敢回来。早知道,就不该心软把它丢青格尔草原,而是直接丢大牢里……”
在说这话之前,他没有了解清楚雪七和赤蜀那曾经相依为命的关系。这话,成了导火线之二。
雪七只听得心中什么啪的一声,断裂了。她瞬地抬头,眸中血光直逼狼族族长,一字一字道:“我要杀了你!”
出来阻止这场灾难的是赤蜀的父亲,他一直站在族长的身边。虽然化了张好看的人皮,但雪七在上回静距离瞧了冥界那修罗后,打心底里对天下的其他男色产生了抗拒之感,也会默默地标出一杆天枰来。认为世间所有男儿,站在他面前一比,似乎都逊色不少。虽然她对他除了发过一回春梦后,并无过多其它情感。可是,这并不妨碍他长处在她心中的发展。
这样一摊开,她忽视赤蜀那人模人样的父亲观风也情有可原。倒是更落实了他的名字,观风,果真挺会观风的……
雪七刚抬手,动作一顿,望着他,没有说话。眼见得他一脸急意,伴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你们要找的人是我,求你们放了红狼族。”
想当英雄呵!当年怎么不见你当……雪七嘴上说着,手里却蓄满了真气。她依然说得缓慢,低沉:“给我一个理由!”
观风兄一咬牙:“当年做错了事情的人是我,与红狼一族无关。”
好让人潸然泪下的理由!雪七如果不是怒火当头,还真想变着法子来历练历练他的英雄气概了。他顿了顿,又道:“只要你能放过红狼族,怎样对我都行!”
英雄岂是那么便宜就能当的?雪七从心底里露出了一丝冷笑,望向他,“那好,我就先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