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来人
实力悬殊的鄙视没有带来剑拔弩张的气氛,房间里一如既往的平静,祖孙二人隔着矮桌对坐。楚罂一脸不屑的表情。 “文化是多样的,不要随意贬斥任何一种文化。”老人正色道。
“哈,我就觉得豪爽一点好,慢吞吞地多没劲哪,那种‘醉卧沙场君莫笑’的气势多爷们儿,你没领略过吧,我们在酒吧里畅饮那叫一个爽,你也没见过吧,还有……”
楚罂放开嗓子,还想长篇大论地继续辩论,但心里突然一惊,脑门冒出冷汗来——自己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理论这些东西的,怎么方向好端端地就被扭转了?
其实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奇怪,每次他同这老爷子聊天,基本都是这种状况,往往正事还没有起头,大方向就被扭转了。老爷子在种种深层次的时尚文化上的见地,楚罂虽然没觉出有多么渊博,但起码强过自己,而他的脾气也倔,从不肯轻易低头,加上定力不怎么强,所以往往理论一番后口干舌燥,才发觉什么事都没说。
所幸今天楚罂的怨气够足,帮助他及时扳了回来。
“今天我不想谈酒文化,”他说,“我们还是说说关于凌伽的事吧。”
老人的眼中划过一丝狡黠,“你好像很关心他。”
“屁!”楚罂忍不住爆粗口,“我是在关心我自己,我的脸可丢大了,得马上找机会弥补回来。我说你们不要一幅无所谓的样子行不行?”他有点无奈。
“你老爹说得没错,”老人晃晃酒杯,注视着里面深红色的液体,“几天内他不会被放出去,不过当个研究对象对他也没有什么伤害。”
他显然不在乎楚罂的问题,楚罂面色一冷,老人抬手制止住他的发作。
“而且这个问题已经过气了,你应该关注另一件事。”
“什么?”
“难道在调查凌伽以前,你只注意他一个人了?”老人皱眉。
楚罂稍愣,而后面色剧变。
“他的妹妹!”
“嗯。”老人语气稍有不满,不过这次楚罂没有什么辩词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算——本来他的任务对象便不是凌伽,而是他在监狱里的妹妹,只不过事情的自然演变让他忽视了这一点。
“那个女孩身上,可能藏着更大的秘密,”老人说,“大过实验室里的那个小子。”
“是啊,又一个怪胎,”楚罂嘟囔道,“但是她现在在监狱里……”
老人摇头:“我可不觉得,她会习惯待在那么压抑的地方。”
“什么话!那么压抑的地方,谁也不愿意待。”楚罂说。
“的确如此,”老人抿一口酒,笑着说,“但是越狱是需要能力和胆量的。”
白天背景里的监狱显得肃穆而荒凉,而到了夜晚,这里则变成了庄严而阴森的场所,寂静是这里唯一的声音。
然而一阵轮胎碾压地面的声音由远到近,打破了寂静,明亮的灯光射过来,照亮了监狱门前空旷的场地,警卫眯起眼睛,在灯光里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轿车开到面前,警卫被灯光刺到昏花的眼睛刚刚恢复,车子里的人已经下车,走到了他的跟前,警卫是站在约20厘米的石台上的,但眼前人却可以和他平视,而且,这不是一张东方人的面孔,浓眉深目,蓝色的眼珠深邃如海,他的头发中夹有几缕银丝,然而那张年轻刚性的脸人对他的年龄难以确定。他魁梧的身体裹在黑色的风衣里。
警卫的眼睛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了不远处的车子上,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先生,您有什么事?”因为不确定这是哪一个国家的人,所以警卫用了英语询问。
“我叫dark。”陌生人看着警卫说说,用的却是中文。
警卫一愣,然后点点头:“是,请恕我不能自我介绍,您有什么事?”
陌生人抬头望了一眼监狱高耸的墙壁,说:“我来迎接一个人。”
“对不起先生,我没有接到任何命令,”警卫说,“并没有人要出狱。”
“是啊,对她怎么可以用命令这个不敬的词语,她对你们已经够仁慈了,肯在这么狭窄的地方住上几天。”陌生人说,“你们应该感到荣幸。”
他虽然和别人对话,却像在自言自语,年轻的警卫似乎听懂了他说的话,不禁有些不满:“这地方的确狭窄,但住到里面的人罪有应得,你懂中文,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所以请回吧。”
或许这是某个黑道大佬的手下,警卫猜测着。
陌生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双眼静静地注视着警卫,嘴里轻轻念叨着:“你不应该这么说的,孩子,对神不敬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警卫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或者他遇到了一个神经病,当即把枪端起。
“对不起,我信奉无神论,到别处传你的教吧。”
可是他的话刚刚说完,手臂突然不听使唤的垂了下来,麻痹感瞬间流到了身体每一个角落,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犹如石头一样僵硬。
“看着我,年轻人,你会得到解脱。”陌生人轻软的声音飘进警卫的耳朵,迫使他抬起了头。
可他什么面孔都没看到,只看到了一双蛇的眼睛,瞳孔细如针,冷冷的光扎进了他自己的眼睛里。
“去吧孩子,把门打开。”陌生人说。
警卫好像丢了魂似的,木讷地点了点头,而后走到监狱的门前,按下了一串复杂的密码。
“指令正确。”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而后,沉重的门打开了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警卫回到站台处,僵硬的身体好像灌满了泥沙。
“很好孩子,不过还没有完。”陌生人笑着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嘱咐道:“待会儿会有几个你很讨厌的人走出来,和他们玩一玩吧。”
他绕过站台,从打开的缝隙中进到了监狱的广场里。
两束刺眼宽大的探照灯光同时笼罩了他,有细微的子弹上膛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陌生人站在原地环顾四周,举起双手,一股奇特的空气波动以他为中心急速散开,弥漫了诸多隐藏的角落,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探照灯的光芒留在原地不动,似乎是紧紧盯住了目标,但它只是一只眼睛,对目标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安静地睡一会儿吧,世界马上就要改变了。”陌生人喃喃道,“在没有恐惧感的时候接受一切改变,是最舒适的方式。” 他的声音也随着波动悄然荡开,明亮的灯光里,他把肃穆的广场变成了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