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受势

    楚罂将三位暗袭者残破的尸体抱上担架，他们的血液早已经停止流动，凝结在处处可见的伤口外，叫人不忍睹目。被楚罂召来的年轻的见习生用白布覆盖住他们的尸体，抬出了值班室，在暗袭中他们的资历比之楚罂还要差上一大截，脚踩在没鞋底的血泊里心底难免发颤，替同伴悲伤的同时也暗暗庆幸自己今晚没有出现在这里，毕竟是自家门前发生的事，而一楼那具庞大的尸体，即使死透了也仍然震撼眼球。

    见习生只有资格抬担架，唯一留下来的是一名A级暗袭者，同样是来自楚家。他亲自检验了残鬼的尸体，楚罂站在门口望着沉沉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时是黎明前，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他的脸色也沉沉如水。

    暗袭者将抽取的残鬼血液样本收起，走到了楚罂的身边。

    “不可思议。”他连声说道，“从来没见过体型如此庞大的变异种。”

    残鬼在普通暗袭者和这种富研究能力的暗袭者口中称呼是不同的，前者喜好突出残鬼的凶猛嗜血，后者则更倾向于把他们放到生物学的领域。

    “体型什么的就不要说了吧，都能看得到，我想知道的是原因，”楚罂皱眉，“为什么？”

    “一眼看不太清楚，不过应当是使用过度的催化剂，当然到了变异种这里使用就是食用，”暗袭者说，“他的细胞活性超过正常变异种的十倍，导致肌肉和骨骼剧烈增生，强度也大大增加了。”

    “我感觉他的力量提升太多了，即使我开动高度藏魂，也不敢同他硬碰硬。”楚罂说。

    “力量增长同肌肉骨骼是同步的，甚至还要超过，所以这是个正确的做法，”暗袭者说，“要不然现在我就得替你疗伤了。不过你能杀死这样强大的变异种，说明你的实力也提升了不少。”

    “侥幸罢了。”楚罂想想那支试管，如果不是血液分散了残鬼的注意力，今天肯定不会那么快收场。

    不过暗袭者没有把他的话当成是谦虚，沉思了一会儿，说:“如果真的是侥幸，那以后再遇到这种变异种，最好多加小心。”

    “哦？”楚罂微怔，“什么意思？”

    暗袭者摇摇头:“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从残鬼尸体的种种迹象看，他很可能回复了部分神智，不知他食用了什么东西，变化程度令人咋舌。”

    楚罂默然，他虽然不懂如何从尸体上看出诸多信息，不过对于今天的事情，应该是了解最透彻的几人之一，这个A级暗袭者显然不知道这只残鬼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对于那些血液样本同样不是知情者。

    楚罂还不想过早透露这隐藏的事情，想来一具尸体也不会暴露太多的秘密，更重要的是，这名暗袭者并不属于藏魂者，体内不流着三家族之血的人，仅仅能从科学的角度解释某些事。

    “让样本，这具尸体就不要留着了，”他说，“连同林子里那几个一起销毁掉吧，我想拿他们的骨灰祭一祭死者。”

    “可以。”暗袭者点点头，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怪异，楚罂俨然一副发号施令的模样，以他新晋的A级暗袭者的身份这么做显然有点不合适，不过听来却没有被错误指挥的羞耻感，大概此时是他楚家继承人的身份在发挥作用吧。

    “刀。”暗袭者将从残鬼脑子里抽出的银刀递到楚罂手里。楚罂接过，回身进入幽暗走廊，向基地深处走去。半个头颅消失不见的残鬼呈大字形躺在地上，犹如地底挖掘出来的巨人尸骨。

    门被敲响，南宫唯然忙做出还在昏迷之中的样子，紧紧闭上眼睛，姿势是被夹板固定住的无需担心。刚刚醒来不到五分钟，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见到自己没死的人，明明是父亲南宫振的错误，尴尬却尽数施加到了她的身上。

    敲门的人自然不会指望病人起床开门，只是为了提醒她而已，不过南宫唯然也确实没什么好提醒的，虽然全身没有穿衣服可也有绷带缠身。她推门走了进来，南宫唯然悄悄睁开一条眼缝观察，不是楚罂，只是一个女护士模样的人，白色长袍裹住曼妙的身材，手里端着银色托盘，上面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种药瓶……只是一个换药的，南宫唯然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觉得或许应该可以堵住这个肖士的嘴，至于楚罂那边过后再想，如果他不是嘴巴特别大的话，消息就不会传播得那么快。

    南宫唯然继续紧闭着眼睛，感觉手臂被人托起，新的药瓶挂在了点滴架上。护士沉默不语，淡淡的香馨气息传到南宫唯然的鼻子里。她可以根据体香大概分辨出一个女人的性格地位，性格和香气的柔和程度应当是呈正比的，一个身居高位的女子一般不会将自己打扮成小女孩的模样，而身边的这个护士，只能归纳到“女孩”的行列，这和年龄无多大关系。

    南宫唯然再缓缓睁开眼，不晓得自己目光里为什么散发着一股凌厉的刀劲，大概是想震慑，也许是阴影远远没有到散去的时候。

    “呦，你醒啦？”护士笑着说，“果然，藏魂者家族的体质不是常人可比的。”

    南宫唯然嗓子疼得要命，干涩得好像要开裂一样，用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问:“这是哪儿？”

    “昏迷了一会儿，连自己的地盘都不认识了吗？”护士笑笑，“这里是暗袭基地东区第二医疗室，两个小时前你被送过来的。”

    “东区么……”南宫唯然努力转动同样疼痛欲裂的头脑回忆，印象里东区和地上值班室只有百米距离间隔“……我怎么到了这里？”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楚罂那家伙把你放下就急急忙忙地走了，没有对我说原因。”护士摘下更换药瓶的手套，端起托盘里一个冒着热气的碗，用汤匙搅动着，“不过呢，看你受的重伤，就像出了特大车祸，估计是和什么东西战斗过吧……咳，”她面色稍有尴尬，“你不会失忆了吧？”

    “如果是就好了，”南宫唯然木然道，对伸到自己嘴边的汤匙躲都没法躲，不过她毕竟已经一天没有进食，连续开动高度藏魂战斗完全是在透支体力，这粥虽然稀薄，味道却很好，对干裂的嗓子也很有帮助。

    “暂时只能吃这个了，”护士说，“你有内伤……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重的伤害，你跟什么东西拼命了？”

    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几近走位的南宫唯然当然知道自己有内伤，残鬼的全力一击，即使她处于全盛状态也要掂量掂量，除了藏魂者最引以为傲的骨骼，她的全身其他部位都处于一种崩溃的边缘。

    “我多久能下床？”她问。

    “如果是个普通人呢，我会对他说起码一年，”护士瞥了她一眼，“不过藏魂者拥有变态的恢复能力，就暂且定在三个月吧。”

    “我不想跟你开玩笑。”南宫唯然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