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放血
“把你的杀心对别人施展去吧,这可是暗袭者。”楚罂毫不留情地回击他,他走到动弹不得的林彦身边蹲下,细长的银刀露出袖子,这对武器的外形和手术刀差不多,锋利程度更是不遑多让,拿来放血倒挺合适的。
“你想让他死,对不对?”闻人项飞突然冷笑着说。
“什么意思?”楚罂皱眉,目光瞥到仍留在林彦胸膛里的军刺,不由低声骂道:“该死!”
这两支军刺的毒辣设计他再清楚不过,密布的每一粒倒刺都犹如毒牙,逆向撕扯对手的肌肉,实际造成的伤口要比看到的大至少三倍,即使不死也会是终生残疾。楚罂立刻住了手。
“该不该死我不知道,就这样放完血他肯定会死,”闻人项飞淡漠道,“把军刺取出来。”
这居高临下的命令楚罂也无暇顾及了,反正有机会偿还回来。他盯着将林彦身体贯穿的武器,问:“就这么取?”
在他眼里这根本和杀死林彦差不多,方式还要更残忍一些,军刺可以在他的胸膛里掏出空洞,心脏也会受损。虽然闻人项飞的样子看起来是收敛了杀心,但楚罂委实不能信任这个怪癖的家伙,他是打起架来不要命的人,这种人往往也不会太在乎别人的命,刚才用军刺捅人的时候他肯定没在意会不会一举干掉林彦。
闻人项飞没猜他在想什么,朝下方点点下巴说:“先把手柄取下来。”
还留在林彦体外的军刺只有一拳长度,那手柄是可以拧动的。楚罂一手捏住冰冷的金属,边想象这东西在血肉里肆虐的感觉,将它旋转了下来,失去了阻隔,一股细细的血流从血槽里淌出,但很快就断掉了,林彦的伤口在慢慢愈合,胸膛处露出的铁器很快就被新生的皮肉包裹,速度令人咋舌。
“接下来你知道怎么做吧?”闻人项飞笑着说。
楚罂默然,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古代战场故事,将军被灌注了毒液的空心狼牙箭射伤,逆向拔箭是死,剪断箭杆是死,不疗伤也是死,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将箭整支顺向拔出,方才留的一命,却也是终身受病痛折磨。当然这是传说,楚罂觉得以常人的体质能留住一命也让人匪夷所思,现在这个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你确定他能撑得住?”他捏住军刺末端问,他从来不是墨迹的人,这是第一次犹豫,大概刚刚送别了亡者,心中有郁结。
“我不确定,不过看他愈合的速度,如果拔得时候死不了,那应该没事。”闻人项飞说,“而且,你要是再不动手,我只能立刻杀了他……他的力量还在增长。”
果然,青黑色血管没有因为闻人项飞的紧锁而停止蔓延,谈话间已经将林彦的面部尽数占据,而他的体型也在发生变化,逐渐接近了开启二级藏魂的闻人项飞。
看来他根本没给楚罂犹豫的时间,闻人项飞也从不会虚张声势,说杀就必然会杀。楚罂咬咬牙,捏住军刺的手指猛然向外拉。
细小但刺耳的声音在林彦体内响起,那是铁器和血肉在摩擦,紫黑色的血和破碎的肌肉随着军刺破体一起被带出来,散发远超普通人的浓郁的腥气。毒牙即使顺行也不放弃施展狰狞的机会,依然给猎物制造莫大的痛苦,林彦头顶在机柜上,紧咬的牙关渗出血来,嘶吼不停,他的身体与其说是在挣扎,不如说是在战栗,疼痛对再凶狠的人也一视同仁,只是更能增加他们的愤怒,林彦的指甲在合金机柜表面留下白色刻痕,想来他更希望把身后的两人撕碎。
“这种感觉真让人享受。”闻人项飞淡笑道,看着军刺一点点透体而出,场面越血腥,他似乎就越兴奋。
“不理解你的审美。”楚罂摇摇头,手腕一抖,将两段狰狞的铁条拽出来扔在地上,血液以喷射的姿态溅出三步之外,军刺前宽后窄,顺向把林彦的伤口扩大到了最大限度,这种三棱的杀人利器根本就是用来放血的。
而要让这样的伤口止血,即使以变异种的速度也要超过十分钟,十分钟足够把一个人体内的血放到一滴不剩,楚罂自开始就一直忐忑着,好在林彦的心跳一直强而有力,没有停跳的迹象。
“看来你的工作可以省略掉了。”闻人项飞说,只过了不到十秒钟,他就感觉自己胳膊承受的力量减轻了不少,铤而走险的放血的确管用,不过最后得人不死才叫真的管用,如果此时林彦心脏停跳,那他们就成罪人了。
“你割破了他心脏附近的血管。”楚罂脸色不是很好看,收起了自己的银刀,“照这样流下去,还是很危险。”
“的确,毕竟我开始就想杀了他的,这还是捅错了地方。”闻人项飞并不在意,“看他自己了,你帮不上忙,而且他现在活蹦乱跳的。”
“这可是暗袭者,自己人,”楚罂冷笑,“哦对了,你心里根本没这个概念对吧,谁死了对你都没有意义,你自己活着就行?”
闻人项飞眸子里一丝戾气掠过,旋即消散:“差不多,不过我想杀的人都死光了的话,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楚罂不禁有些愕然,不由自主地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但这样广大的问题向来没几个人能想清楚,闻人项飞可以说得如此干脆利落,简直称得上是哲学家了。他剩余的嘲笑都咽回了肚子里。
两个人在满地紫黑色血泊中讨论哲学的画面实在有些搞笑,尤其闻人项飞还抱着一个疯子似的人,不过这个疯子显然已经向原本的模样靠拢了,黑蛇一样的血管慢慢退下脸庞,顺着脖子缩进白袍里面,又化成血液淌出体外,它们的流速渐渐降低,把林彦背部染成黑色,他的战栗也随之减弱。楚罂紧紧盯视着他的脸,那里干裂的死皮脱落,露出过分细腻的皮肤。
“血止住了,”闻人项飞轻声说,“或者是心脏停跳,血泵不出了。”怀里的疯子停止挣扎,他松开胳膊,林彦瘫软的身体坠落到地上。
“说点好听的话吧。”楚罂冷冷道,将虚弱的林彦放平在地上,闻人项飞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不是说谎,他的心脏的确处在停跳的边缘,几乎感觉不出,如果不能恢复的话,那楚罂只能考虑用电击助搏或者打强心针了,好在暗袭基地里不缺这些东西。
闻人项飞将军刺拾起重新组装,上面还粘着粘稠的黑色血液,他将军刺凑到鼻尖闻了闻,浓郁腥气里透着丝丝恶臭,实在难以想象这东西能在人类的体内循环流动。
正当楚罂恶心地想想他会不会尝一点那东西的时候,闻人项飞将军刺放下了,轻声自言自语:“有点毒性。”
“毒?”楚罂一愣。
闻人项飞将血抹掉,望了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林彦,若有所思:“这下他最好不要死,可能会告诉我们一点有意思的事。”
“借你吉言。”楚罂说,知道从这家伙嘴里抠不出太多的话来,只能寄希望于林彦的生命力够强,他用手指测了测他的颈动脉,还好,能感觉到微微的动静。
他的手还没离开,林彦紧闭的眼皮就颤抖了一下,而后缓缓睁开,密布血丝的眼白露出,眼珠里仍残留没有完全退却的暗红。楚罂心中惊喜和凝重同时闪现,手腕一抖,银刀刀尖露出袖口,抵在了林彦的喉咙处。
“你的名字。”他问。闻人项飞在一旁略略点头表示赞许。
“林彦。”林彦的声音分外虚弱。
“这里是哪里?”楚罂又问。
“暗袭,实验室。”
“他是谁?”楚罂手一指闻人项飞。
林彦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说:“闻人家继承人,闻人项飞……谢谢两位救了我的命。”
楚罂松了一口气,收回手,将他搀扶起,半躺在机柜上,从变异状态恢复过来的林彦虽然捡回了命,但让人惊诧的自愈能力也丧失了,体力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仍然处在危险的时期。
“先休息一下吧,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吊两瓶葡萄糖。”楚罂说。
“谢谢了,我感觉还好。”林彦摇摇头。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本来觉得今天死定了,不过好在赶来的是两位。”
闻人项飞听出了一点端倪,皱皱眉说:“你当时能认出我们?”
“是的,”林彦点头,“我能,所以那时觉得可能会得救。”
“不过我觉得你下手一点都不留情,”闻人项飞说,指指楚罂,“这家伙的喉咙差点让你给撕了。”
“实在抱歉,”林彦苦笑,“我虽然能认出罂少,但控制不住自己,非常想……”他欲言又止,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
“等下再说吧。”楚罂按住他,此时林彦任何一点不寻常的表情他都得看在眼里,谁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变异的前兆,所以他袖子里的刀一直处于蓄而不发的状态,随时都可以施展致命一击。
好在林彦的痛苦是来自疼痛,咳嗽了几下就抑制住了。
“非常想做什么?”闻人项飞接上他断开的话。
林彦缓缓说:“我感觉自己的血就要凝固了,整个人濒临干枯,所以非常想喝新鲜的血,这种感觉堪称可怕?。”
他的脸上再度浮现出战栗的神色,想来那嗜血的冲动带给自己的恐惧还要大于带给别人的。楚罂和闻人项飞都无法想象他所说的那种感觉,前者是因为对血没兴趣,后者大概觉得没什么感觉能称得上可怕。
“你有什么可以给我看的东西么?”闻人项飞问。
“有,”林彦说,“我已经力不能及,只能交给更有决定权的你们了。”
他用手臂撑地想要站起来,觉得手指有些怪怪的,抬起看,那些暴涨的锋利的指甲也像皮肤一样枯萎了,弯曲得像苍老的巫婆。
“真快啊。”他喃喃道。
“要剪剪么?”楚罂亮出袖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