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回：谎言（1）
多年后，当年青涩不再的时候，在浅淡的回忆里面，她才发现，当时的她对他该有多么的患得患失？
可是，实际上，他是那种让人会让人安心的人：会给人依靠，会什么事情都帮你想好，会让你变得更好。
顾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知道Nik和谭惜怎么分开的吗？”
“怎么分开的？”苏禾问她，语气出奇的平淡。
“谭惜说是因为家里的原因，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家’这个字了。我不知道谭惜是不是有意为之，可是直觉告诉我，她对Nik，至少是很了解的，所以即便是分手，理由也会尽量让他能够接受，并且不会伤害彼此太深。”
这句话，顾蓉其实说过，只不过，当时听的人没有心思听罢了。
女生皱了下眉，嘴角勾起一个无力的弧度。
“苏禾，你很好，可是，Nik身边需要的人……”她顿了顿，目光不由得垂了下来，仍旧勉力勾出一抹微笑，说：“他需要的应该是理解他的人，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太辛苦了……”
苏禾没有说话， 静静地听着，心断断续续的跳着，耳边是食堂嘈杂的声音，还有不远处传来的初夏鸟儿啁啾声。
“如果他真的说‘不要见面’的话，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下。”顾蓉看着女孩儿淡漠的表情，心里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般，“如果你觉得还能试一试的话，大可以去试一下。”
在距离她上课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顾蓉离开。
她独自走在大街上，接近上课时间，路上走着一大群人，她跟在他们后面，失神的望着地面。
不知过了多久，教学楼那边忽然传来预备铃声的时候，女生的脑子停了一会儿，用力的闭上眼睛而后睁开，沿着林荫道忽然跑了起来，春日的风，迎面吹了过来，带着点潮湿，柔和着女生的感官。上面是连成一片的云朵，遮蔽了大片的阳光。
大概是要下雨了。
连着几天，每次他打来电话，苏禾都下意识的挂断。
她想，如果连这点自尊都没有的话，她活得也未免太窝愣了。
可是，每当她狠下心肠挂断电话，又总是忍不住盯着那个电话号码发呆，晚上躺在床上，去上课，在食堂吃饭，和姜怡聊天，她的脑子像是被设定好的机器，总会在不经意间频繁的闪现出他的音频笑容，举手投足。
这样经过了两天，她发现她都变得不像她自己了。眼看着距离赵总给的期限已经不到两天，叔叔那边已经打电话过来催了。在此期间她硬着头皮找了宋娜，宋娜却连面都不见她。
所以，这样算来，她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在这天结束之前，她找到了安羽。
在通讯记录里面找到这个电话号码的时候，她心里是百感交集。既为了没有删记录而感到幸运，又因为前面种种不可测性而感到慌张。
安羽在接到她电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点诧异，不禁勾起一个弧度，边喝了口水，边问她发生了什么。
苏禾只是说要借钱而已，至于原因，如果他不深究的话，苏禾不会说明。
而安羽就是个十足的商人，总喜欢把风险算到最低，苏禾是有求于人，只能认栽，恭敬的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电话那边有那么半分钟的静默，女生一开始也没抱有多大希望，不过在他停顿不说话的时候，她心里是真真实实的慌了起来。
毕竟安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苏禾的脑子有点蒙了，潜意识里感觉是个好的预兆。
女生还没想好什么时候比较有空，拿开手机连忙翻课表，却又听见了他的声音：“算了，我去找你吧。”
苏禾最后还是飞快说出一个地点，毕竟有求于人，还是自己主动点比较好。
安羽看见她的时候她正走在路上，午后的太阳将她的影子托的长长的，像是一只凶猛的怪兽跟在女生后面。
他按了下喇叭，女生没有反应。他忽然起了心思，开车跟在女生后面，只慢慢的跟在她后面不到半米的距离里面，女生一抬起头，透过余光就能看见他。
安羽跟了一会儿，苏禾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侧过头想掏口袋里的手机，旋即，一声剧烈的喇叭声，劈头盖脸而来。
苏禾这才起了疑心，回头看向那辆车里面的人，手里握着手机，小心翼翼探了过去。
“终于发现了？”安羽笑了笑，开了车门，示意她坐上来。
女生皱了下眉，把书包摘下来抱在胸口，坐了上去。像独自外出旅游的小女生，身体，表情，满是提防。
安羽没有在意许多细节，只觉得苏禾如此这般倒是稀奇。印象中，苏禾不是那种特别柔弱的女孩子，而现在看来却有那么点楚楚可怜。
苏禾始终皱着眉，不敢看他。
安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说：“这儿有七十万，密码是银行卡号后六位。”
苏禾咬了下唇，接了过去，说：“谢谢。”
七十万，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小数目，然而对苏禾来说，就相当于救命钱了。
有了七十万，就不用卖房子，奶奶就有地方可以住，她以前关于毕业后的种种设想都可以实现，她可以回到M市工作，跟奶奶住在一起，两个人，相依为命。
“那什么时候还你呢？”苏禾问出了最现实的问题，借钱总是要还钱的。
安羽看向她，很近的距离，甚至能看见她鼻梁上那颗小若针头的黑痣。
“等你正式有了工作之后慢慢还吧。”安羽说。
“那，利息怎么算？”苏禾小心翼翼问道。
安羽却笑了，“你非要帮我算的这么严密？”
苏禾皱了下眉，目光抽离出来，说：“谢谢。我知道这句话很没用，对你来说还很不值钱，可是，真的很谢谢你。”她顿了下，没有等到安羽的回应，心里不免有些没底，接着说：“我是想，毕业之后大概当年从实习生转正，除去每年必须的开资，这样下来，如果……”
安羽的声音忽然打断她的计划，“我好像没有谈我的条件。”
苏禾立刻住口，咬住唇，握着银行卡的手心不断出汗。
“不必紧张。”安羽一脸云淡风轻，“只不过敲我认识你，而且有这个能力而已，所以就帮你了。”这话说出来之后，连安羽都觉得不解，苏禾并没有问他原因，他却自己先解释起来。
苏禾心里略过一丝疑惑，静静听他说。
“AT记者部那边人手比较紧张，你每个礼拜帮我写两篇电子稿件。”安羽看着她，脸上已经没了微笑，神色有那么点不自然。
“嗯。”女生点了下头。
“好了，就这样了。”他说。
“没有别的了吗？”女生抬头看向他，眼里写着淡淡的不解。
安羽笑了笑，弧度带着点安慰，点了点头，却似乎不想就那么和她分开，便又说道：“我记得你十年前的模样。”
“什么？”女生先是一怔，继而疑惑不解的看向他。
“我不是说过，十年前在M市见过你么？”他说着，像是叹惋，“那时候你大概只到我这边。”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目中带笑，隔了会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收敛，偏过头来却没有看她，悠悠的看向前方：“你想知道十年前的事情么？”
“什么？”她眼里露出一丝光芒，“你真的知道？”
“知道一点而已，“真”？是真的，如果你相信的话。”
可是苏禾看他那表情却明显不是如此，那种看似不经意的笑容准确来说，其实是一种自信。 “不用说了。“苏禾别过头去，没再看他，双手紧紧的抱着书包。车里面的温度并不是很低，可她还是感觉冰凉。
安羽却并不理会，用接下来的十分钟跟她说了个大概，他陈述的只是他所知道的事实，并没有做一丝评论。
可是把他所说的那些片段衔接起来，其中关系其实一点都不难发现。
女生一下子像是被人揪住了心，不敢呼吸，只是静静的听他说，潜意识里却不敢再听下去。
“顾蓉和顾修……”安羽不必再说下去，他知道，女生已经在动摇了。
女生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心里面一阵一阵的冲击。精致的面容上确实目光呆滞，只有一双手紧紧的抱着书包，听到自己的心跳慢的可怕，几近窒息。
他没有像几天前那般提到杜承希，没有一个关于他的字眼。可是，在安羽的。话里面，苏禾听到了一个陌生的，一点映像都没有过的名字，，顾修，安羽通过当年受害者名单，查到了这个名字，她不清楚这个人是谁，安羽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人，却很清楚，安羽口中的顾蓉是谁。
钱很快打到M市去了，七十万，对安羽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对苏禾来说却无比宝贵。
时间像是拧了发条，不断过去，不留一丝痕迹。
六月份的端午节，短短三天时间，苏禾正收拾行李，准备回家，早上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自M市。
通话过后， 女生愣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