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一扇门（1）
回到家里就看见他正和奶奶聊天，他以前在国内学的是法律，奶奶向他“咨询”了很多相关方面的知识，他一定是那种特别讨老人喜欢的人，苏禾一开门，就看见奶奶笑得脸上都堆满了褶子。
那些岁月流过奶奶的人生，不动声色的留下痕迹。表面上是岁月的折磨，而那颗心也被岁月打磨的如钻石一般晶莹剔透。
苏禾拎着塑料袋进了厨房，奶奶手术过后身体就变得差了起来，总是没来来由的犯困，没聊多久，眼皮就不由得合了起来，后来就只好进房间睡觉。
“有需要帮忙的吗？”他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
苏禾朝他笑笑，忽然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连忙接电话，然后指了指塑料袋，他皱了皱眉，把袖口挽了上去，把塑料袋里的菜拿出来。
姜怡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苏刑，你怎么还不回来？”
苏禾疑惑，意识到她这种语气绝对不是什么好征兆，也就没跟她调侃什么，问道：“怎么了？”
“你要是再不回来，整个药院的老师加学生都要认得我了。”
“说清楚点。”
杜承希很快把蔬菜都拿了出来，然后一脸茫然的看向她。她指了指蔬菜又指了下水池，他很快会意，把蔬菜尽数倒进水池里面，开了水龙头。很是认真的洗那些菜，像高中生对付数学题一样。
“每个人见我都问我你去哪儿了，哎，你知不知道你在我们学校已经红透半边天了？”
苏禾叹气，扶着门框，“抱歉啊，连累你了。”
“我倒是没什么。”关键时候，姜怡还是挺仗义的。
“不过你得考虑考虑学校那些人啊，你知道她们说得有多难听吗？现在都在传你不在学校是不是怀孕了，躲起来准备生孩子。”
苏禾一下子蒙了，恨不得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喂，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姜怡最后问她。
“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奶奶刚刚手术完，你叫我怎么离开啊？”
“那你就不回来了？害我一个人，，孤-军-奋-战。”后面四个字，她说的简直咬牙切齿。
苏禾仰头，就差长啸一声了，“我会回学校一趟的，这段日子真麻烦你了，亲。”
“你说的，什么时候回来？”
苏禾很是艰难的想了想，须臾才回答说：“大概一个礼拜吧。”她计算着，一个礼拜后奶奶大概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然后呢？”
“然后就离开几个月。”
“我是说出国交换的事情。”
女生心里忽然有一种愧疚感，可是她总不能说是为了他吧，这样说一定会被姜怡骂死的。
“这个得看奶奶的恢复情况。”
姜怡叹气，若果她现在在苏禾旁边的话，一定是一种无比同情的表情，“苏禾，在你身上我印证了一句话。”
“什么？”
“破屋更遭连夜雨，漏船又遇打头风。”
因为是最熟悉的朋友，所以无话不谈，所以可以没有顾忌的打趣，苏禾长叹一声，而后表示同感。
电话挂断之后，回过头来她就看见杜承希还在专心应付水池里的那些蔬菜。
“我来吧。”苏禾很快走到他边上，挽起袖子，伸到水池里面。
“是你同学打过来的？”他问她。
苏禾“嗯”了一声，很是悲催的说：“我在学校彻底红了。”
“你闯祸了？”
苏禾无语，他心中她所说的“红了”就非得闯祸么？她的形象就那么差吗？
“不算闯祸，不过和闯祸也差不多了。”究其原因，还是他。
他看向她，就像看一个孝儿，“因为什么？”
“因为，，”苏禾仔细斟酌着词句说：“谣言。”
“什么谣言？”他问。
女生心里愤愤然，他就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么？
她硬着头皮，勉强回答说：“你。”
她说的绝对是实话，杜承希听了，失笑道：“怎么跟我有关系？”
然后苏禾就不厌其烦的跟他解释，末了还补了一句说：“杜先生，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出现我原本有条不紊的生活，一下子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他听着她略带滑稽的语气，只是笑，觉得她说的有那么点道理便没有辩驳。忽然意识到什么，手上拎着蔬菜叶放到她视线范围内问道：“这样算洗干净吗？”
苏禾看了，差点绷不住，笑出来，没错，是很干净。但是，，最简单的青菜不需要把一片叶子都拔下来洗干净。
她忽然怀疑他读研时候学的是不是分析化学，是不是有强迫症，一定要把所有跟青菜有关的东西都消灭掉。
他们就这样并肩站着，身上穿着很简单的衣服，手上坐着同样简单的事情，看起来却无比温暖。
夕阳西下，洒落在天边的云霞，红若火焰。
晚饭过后奶奶拉着苏禾非要说什么，洗碗筷的重任就落到杜承希身上了。
奶奶皱了皱眉，粗糙的双手握住苏禾的手臂，被迫压低声音说：“刑，奶奶总觉得以前好像见到过他。”
她的语气有点神秘，苏禾听了笑了笑，说：“我也曾经觉得眼熟，可是他说过不是，那就不是了。”
奶奶沉吟着，脸上的光芒褪去了点，倒显得有些落寞。
“奶奶，您怎么了？”苏禾握住她的手，问道：“您不是很喜欢他吗？”
“你呢？”奶奶忽然看向她。
女生一下子怔住了，隐约觉得，奶奶拉她来聊天主要不是因为觉得他面熟。
奶奶见她如此，心里大概也了解了什么，不免皱了皱眉，问道：“你的那个同学呢？”
“奶奶，您别乱想，那个只是同学。”女生回答的心不在焉的。
“那，他是谁？”
每次提到杜承希的身份她要么岔开话题要么迷迷糊糊的说他只是个朋友，在奶奶面前，她是在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是安宁资本的副总？这样说奶奶一定会乱想的；是她朋友的男朋友的朋友？这种微妙的关系，解释不清楚他对她的种种。
“只是一个朋友。”苏禾决定继续打哈哈。
奶奶脸上明显露出不满的神色，甩开她的手，一脸苦口婆心，“刑，是不是奶奶老了，不中用了，你就忽悠我？”
“奶奶，，”
“你的那个同学他对你是真的好，你要是不喜欢，奶奶也没话说。”
苏禾咬着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等到和奶奶聊完，把奶奶送到房里睡觉的时候，苏禾才发现他已经把碗筷收拾完，正盯着墙上的一张全家福看。
女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见相片里面那个笑得无比灿烂的自己。
很短的头发，如果不是穿的裙子，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男孩儿。
苏禾立刻挡在他面前，煞有其事的说：“明天是周末，我想去高中学校看一看，后面还有一座山，可以爬山。”
他的视线很快落到她身上，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为什么照片里面没有你母亲？”
苏禾笑了下，拉着他背过照片，说：“我十岁的时候我爸爸就去世了，后来我妈就走了，奶奶一气之下把关于我妈的所有东西都扔了。”
当年让她哭得快要断气的事情，时隔多年再说起来，一句话便足以概括。
她发现，时间真是最好的治伤药，在谈起来的时候她心里也没有那么伤心。
“抱歉。”他说。
苏禾笑笑，说：“没事。”
谈到这个，气氛不由得变得有些冷淡。
苏禾忽然看向他，问道：“你呢？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他垂下目光，走了几步，坐了下来。
“不说吗？”女生试探道。
他看向她，目中带笑，说：“让我抱抱你。”
苏禾咬了下唇，这要求真是很，，让人脸红。
她迟疑了会儿才走过去，坐到他大腿上。很亲密的接触，让她的脸蛋烧的厉害。
他双手自然环住了她的腰肢，比起苏禾的忐忑，他显得很是平静。
隔了会儿，她听见他说：“家里除了表姐以外还有一个母亲。”
“就这样？”女生轻声问他。
他闭了闭眼睛，说：“就这样。”
苏禾隐约明白了，他刚才沉默的原因，他的家人，寥寥几句就说得完。他不愿意提起，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有没有觉得我们很像？”女生忽然问他。
他看着女生一脸灿烂的笑，也跟着嘴角扬起微笑，挑眉，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亲人缘都很薄。”她说着勉强笑了笑，她是想缓解下气氛的，再这样说下去她觉得，她自己的心情就要坏掉了。
“勉强算是吧。”他给出了回应。他忽然皱了下眉，带着点回忆，说：“我记得你说过要去苏堤合照的。”他的语气一反常态，有那么点滑稽。
他还没忘记？女生脸上立刻挂上招牌性的微笑，大脑自动过滤掉，说：“时间也不早了，该睡觉了。”
女生兀自自言自语，而后旁若无人的起身，准备离开。
他放在她腰肢上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些，“苏禾同学，你还没有回答。”
他干嘛要这么执着？苏禾不忍直视的暗自闭了下眼睛，而后回头甜甜的看着他笑，说：“四月份桃花基本上是凋谢了，所以合照不好看的。”
他若有所思，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照片，又看了看女生，忽然说：“现在的你比起你小时候，好看多了，你不觉得吗？”
他是在夸她还是在贬她？她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说明天去你以前念过的高中看看吗？然后爬山？”
苏禾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