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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精灵之殇【下】

    当年可以击败的东西,已经随着泓华的肉身,灰飞烟灭。

    焚天就于羽天约好,无论是他们谁最后去祭天,去的那个人。就要去拿去住着泓华残魂的人身边。分出一部分灵魂。

    如果能分出那个人身上的泓华灵魂碎片,借着天惩之力,把那片魂魄带去,也是功德一件。只是,不知道焚天当日以那般惨烈的方式离去,他是不是还有多余的力量,分在流火身上。

    “怎么了吗?”流火看着这只双眼已经呆滞很久的猫,起了捉弄之心,他把一只手按照羽天的一只爪子上。

    按住的正是羽天那只受伤的手,羽天抽了回来,放在流火的手面上,还挪动了身体,想让他自己发现自己这只爪子,血淋淋的,碰不得。

    流火没有一举抓住这只猫,觉得有些无趣,羽天也在想事情,干脆把爪子粘在他的肌肤上,不一会,一图猫爪似的血迹就渲在了他的皮肤上。

    羽天是个老姑娘,一只老的还是个姑娘的老风凰,但是今天却是第二次被人高高提起。还是一个绿眼睛的酗子。

    那双绿眼睛闪着璀璨的光芒,满含关怀。

    “猫儿,你的爪儿受伤了。”儿化音像极了他这个年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仿佛他身上没有背负着灭门的惨剧,他还是那个天之骄子,被捧在手心中的精灵族小王子。

    “不碍事,少烦我,我在想事情,嘶,死小子,你知道你正在握着谁的。。额,爪子嘛?”羽天不胜其烦,正想的入迷,却被这个讨人厌的男孩屡次打断,依她头几十万年的脾气,非捏断了他的小脖子不可。

    “看你这伤口已经发黑,却不见愈合,肯定是还沾了毒。别动,我为你治一下。”是啊,他们精灵一族,最善净化。之间他之间淬出一道淡淡的水绿色,那道水绿好像是一根丝线,刺入羽天手心中的伤口,却更像是绳索,把那来势汹汹,自带利爪的毒素,挨个捆绑起来,最后直到那条水绿线变得乌黑,而羽天的伤口,却由黑变得鲜活。本来已经疼的麻木,现在好像有一只孱弱的小兔儿,时不时的跳动几次。一些活血流了出来,流火扯了自己身下床单上的一点点净布,细细的为羽天缠了伤口。羽天被刺啦一声刺激的回神,她看着自己爪儿上这条,窄窄的淡紫色的绸子布,在看看自己被流火撕得乱七八糟,犹如狗啃的被单,心中顿时,犹如被自己的猫爪子挠了似的,这条被单,是自己最喜欢的。她跳了起来,身子矫捷,因为是个猫形,完全应了猫的各种习性,跳起来后,稳稳地落在几尺开外的地上,而且脚掌一点痛觉都没有。

    “那可是我,不是,那可是羽天最喜欢的被单,夭寿啊,臭小子。伤好了就快滚,我要静静。”

    “谁是静静?伺候羽天大神和你的婢子嘛?可靠吗?这里还有多少人,会不会把我的下落说出去?”自古,神使的地位就很高,仅次于主神,基本上,主神如何受尊重,他的神使就如何,比如焚天的神使是现在东海的龟丞相,现在仕投了东海,待遇高于其他人,扬天的神使是一条双尾的白蛇,一尾为雌一尾为雄,修了多年,居然修成了一男子,羽天给他起名涌河,扬天不知所踪后,他的神宫一直由涌河打理。而羽天是没有神使的,她不怎么喜欢宠/物,也不会给予宠/物高权厚待。要严格说起来,她也曾经培养过,是一只红爪的鹮鸟,只是那鹮鸟,是个没福分的。外人自然不知道这羽天有没有神使,流火知道自己是在羽天大神清修的山上,所以睁开眼睛,就先入为主的以为,流火化成的这只猫,是羽天的神使,所以流火以为有人在伺候她,也不足为奇。

    “我说我要缓缓。”羽天几乎要被被流火的话惊的昏过去。

    “还有嬛嬛?可是我感知的,这山上除了你我,连个喘气的物什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静静还有嬛嬛呢?”流火的一双大眼睛很漂亮,圆圆的,翠色/欲滴,他问的十分诚恳,羽天彻底失去的耐心。

    三神中,照比焚天和扬天,羽天反而是毁灭向的神灵,她一跃而起,什么话都不想说,奔出三步远,抓着书桌的边缘,本想稳稳地落在了书桌上,可是脚下缺力,桌面打滑,她又是个猫身子,这一滑滑出去半米不说,前面还是雕花木门,撞上去,恐怕又是断骨裂背的伤。

    “小心啊。”流火身姿敏捷,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单手就按在了书桌上,另一只手差一点就抓到了羽天。羽天继续向着雕花木门处摔下,一击不中的流火跃到地上,这次稳稳地抓住了羽天,而他的手却撞上了那扇雕花木门。

    流火从地上提起了这只楔猫,把它放在与自己视线平齐的地方,与它对视。

    “别把血滴在我的皮毛上。”羽天觉得后背一阵阵皴热,让她很不舒服。

    “我可救了你。”虽然这么说着,流火还是换了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来提起它背后备软的皮毛。

    “说来也巧,我跟羽天有一种毛病,那就是断骨之伤,片刻就好。”羽天晃了晃脑袋,满不在乎。但是她却看到了他的血,突然想起来,木精灵的血,是绿色的。“你的血为什么是红色的?”

    “你,你看错了。”果然,流火满脸慌张,他把羽天放在地上,然后那只受伤的手下意识地往身后藏。

    “我没有看错,那天我救你的时候,你的血就是红色的,所以我以为你是凡人。你知道的,咱们这一类,无论变化术怎么出神入化,只有血液的颜色是没有骗人的。木精灵,居然是红色的血,但是要说你不是你父亲的孩子,你又会使用木精灵的秘术,所以,现在只有一个解释最合理,你,堕入魔道了?”

    堕魔可谓是要经过揉骨碎筋的改变,为了让堕魔者的法力可以成倍的提升,堕魔者的骨骼会被打碎重铸,血液逆行,冲破心脏,然后痛七七十九个时辰,从新得一副新的皮囊。这是羽天所知道的,最痛苦的改变。

    “我,我没有。”尽管流火不承认,但是羽天却是已经确信了。她现在必须要杀了这个孩子,所以她就这样做了。

    多年来,虽然羽天被焚天好好的保护在她的神宫中,她不曾经历过什么肮脏的事情,但是她还是在她长到无边际的生命中,感受到了很多事情,其中,绝不手下留情这件事情,就是其中一个。

    “流火,跟这个世界,说再见。。嗷。。”羽天一跃而起,收敛四方气晕,界在手上,等待到了一个结点,就可以攻击。

    但是,此刻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孽火,正妄图刺破羽天布在整个仙山的周围的结界。

    “叔叔。。。”流火被刚才羽天界在手上的光晕吓坏了,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光晕突然消失,羽天身上有伤,精灵族的王,来了。

    羽天蹲在门口,看着万仞的结界,没有丝毫动摇,终于放下心来。准备爬在这阳光满溢的地方,不去理会此刻正在闹事的人,她需要休息片刻,杀生可是很累的事情。?

    “羽天大神,羽天大神在吗?”但是就是有人不愿意让她休息,远远地山脚下,有人在喊。“救救我们,羽天大神。”

    找死滚远点。羽天内心狂啸,居然还有人会找她求救。

    “羽天大神,我是精灵界之王,请现身一见。”看来是个男人哎。羽天点了点头,还是不做理睬。

    可是那人不光喊叫,居然拿着宝剑,在砍刺结界。“真是找死找到了地方。那本大神就收了你们吧。”刚才羽天趴着的地方,已经没有她的猫身子了,远远地,见她真的如猫一样,四爪并用,身肢矫健。

    “谁人敢在此造次。”羽天知道自己现在是只猫,所以没有标明身份。收了尾巴盘坐在一块暖石上。

    “不知阁下可是羽天大神派来,问探缘由的?”是个男子,身上的黑羽衣都没有他身上满溢的戾气重。

    “我是羽天的神兽,羽天不在,知道了就走吧。”羽天挥了挥,额,爪,示意那人离开。他吃力,但很是珍惜的抱着什么,脚下横躺着一把玄石炼铁做的宝剑。

    “神使怎么可以称呼羽天大神的名讳。敢问神使是不是知道羽天大神的去向。”还是个守规矩的。

    “你管我叫她什么。她去天上赴宴,还未曾回来。去时说要去世间游历几番。不知归期。回去吧,你怀里的那人,没救了。”说着,转头准备回去继续睡大觉。

    “神使莫走啊。神使怎么可知他,他没救了呢。”羽天的话,如同一把重锤一样,狠狠的击打中了那人的心,他好像是脱力了,跪在地上,怀中白玉样的人,也显露了出来。是个白发男子。穿着银月丝衣,上绣了忘忧花的样子,是白色的,所以很不容易看出。

    “此子伤重于此。怕是,就算羽天在此,也只能化他一身灵气,为他铸个凡身。做个有几十年寿命的凡人,然后在修炼成仙。可惜她不在。回去吧。我就不告诉羽天,你大胆破她结界之事了。”不是羽天不肯出手,而是她现在的神力,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回去吧,尚林。我还想多于你说些话呢。”怀中男子还清醒着,他出的气已经没有他呼出来的多了。看二人身上的灰尘,肯定是很远赶来。白衣男子怕是撑不到他们回去了。

    “子阳,你肯定不会有事的,就是,你算你真的去你投了胎,我也会第一时间去接你的。休息吧,睡一觉肯定会好的。”尚林流泪了,羽天好奇,这么狠烈之人,居然流泪了。激起了羽天的些许好奇。

    “孟婆汤饮后,估计,我是不会记得你了。”那个叫子阳的男子,伸出毫无血色的手,想为他擦去眼泪。

    “我能让你爱上我一次,何愁第二次,第三次。就算是再过一万次,我也,会让你爱上的,子阳,不要离开我,我。。。”

    羽天意味不明的微笑。活了这么久,还真是什么事情都会遇到。

    “做什么梦呢,你们是精灵,源于自然,死了自然归回灰尘,那里还有再世一说。”羽天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看不得谁恩爱造作,一盆水兜头就浇在了两人身上。尚林听了,再也忍不住,放在大哭起来,子阳也双眼一翻,几欲晕厥过去。

    羽天说完其实就有点觉得自己的嘴,有点忒那什么了。在看他们一副天人永别的绝望模样,心中也泛起了阵阵不忍。?

    “你且把他放在地上。”羽天一跃就跳出结界,双眼上翻动,暗骂自己还是心太软。

    “神使意欲何为?”尚林惊讶的问。

    “问这么多干什么。”羽天瞪他,猫眼澄亮,尚林伸直双臂。露出了他怀中子阳的身体。

    羽天多年前习得一种术法。可以窥探别人一生的记忆。羽天习得后,找了很多人来试炼,但是多多少少都被那些悲痛的人生感染,觉得心里很不好受,所以就求了焚天禁了这种术法,不许别人学习,她自己也多年未用。

    “时生呜呼,念我悲怆,与我说,你此生之殇。”羽天很郑重的念道。她蹲坐在子阳的身前。却发现她的爪子不够长。“得罪了。”说着,跃上子阳的胸口。

    “你做什么?子阳最讨厌别人碰他了。”尚林果然大怒。

    “你问他感觉如何?”羽天不多做解释。

    “尚林,我觉得,觉得很舒畅,气也,也呼的很匀。”子阳对自己身体的好转,很惊喜。

    “本神使不才,只堪堪算的上是个去灾病的瑞兽。可缓他一时半刻的寿命。”羽天说罢就不在理二人,伸出肉爪,悬在他眉心,心下有些犹豫?

    “神使,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子阳将死,能够为神使解惑,也是一件快事。”温润公子,翩然如玉,说的就是子阳这种人吧,那深眸一眼就可以看透你的心中所想。“那,那本神使就得罪了。”

    “请。”子阳微笑。

    有风吹动羽天的猫毛,但是她的灵识已经不在她的身体里了。

    【多年前的一个梦里,我听一朵忘忧花说过,每一朵忘忧花在花开前,都有一次选择颜色的机会。】

    我的名字呼延子阳,是风精灵一族中的世家子弟。我出生时,已经有了个接替家业的哥哥,所以,我的出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三百年后,母亲又为父亲生了个女儿,她出生那日,我跟大哥还有这个刚刚出生的妹妹,失去了母亲。

    母亲是上古精灵,得羽天大神养护多年,爱上父亲后,就求了羽天大神,羽天大神许她的是七界罕有的风光大嫁。母亲每次提起那翱翔天际的羽天大神总是带着无比的尊敬和谢意。所以父亲为那个用母亲命换来的妹妹取名【慕羽】。

    慕羽出生后,父亲衰老的很快,刚刚成人的哥哥也终日不见踪影,慕羽与我,就在精灵嬷嬷的照拂下,如同稚嫩的芽儿,慢慢的长大了。

    在我成年后的第五年,父亲就去世了,哥哥接替了父亲的位置。

    慕羽很漂亮,大哥也很喜欢她,他不怎么善于表达,只是偶尔会说“慕羽啊,你一定要像羽天大神一样闪耀炫目,才不辜负你的名字。”这是我能够想到的,大哥给予的,最大的赞赏。

    大哥总是很忙,而我,也慢慢的成长,我识文读字,习武辩兵,只想着有天能够帮助他,可是,大哥,却开始忌惮我。他先是莫名其妙的杀了教我习武的师傅,又以家中正值用人之际,而调用走了教我识文的师傅。还让我带着慕羽,去忘忧花海长住。走之前,我去他的书房找他。他正把玩着父亲总是戴在手上的扳指,那是家主的象征,我知道,他在向我耀武扬威,可是,我不在乎,我看着他的眼睛,很伤心的说“我这一辈子,永远不会与你争什么。”

    忘忧花海是焚天大神亲职的一片花田,世代由木精灵族族长照拂,这一代的木精灵族的族长也如同大哥一般年轻,只是他却比大哥有更大的目标,不多年的征战后,居然一统了精灵一界。当然,这只是后话。

    我与慕羽住在了忘忧花海边。大哥令人在这里修建了一处府邸,我们兄妹二人,又如同年幼的时候一样,同吃同住,一起生活。

    有一年吧,大哥来看我们。慕羽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他了,竟然不识他。但是他确实也没怎么怜惜慕羽,他带来了一个男子,那男子银发绿眸,那银发就比银色的忘忧花还要漂亮。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尚林。他是精灵王尚峰的弟弟。

    大哥说尚林要在这里居住一段时间,安顿好尚林后,大哥私下告诉我,他属意尚林为慕羽的夫婿。慕羽才只有两万来岁,怎可以嫁人。我是不同意的,只是,大哥却动了怒“你觉得其他凡夫俗子,配的上慕羽嘛?她可是要如同羽天大神一般炫彩夺目的。其他人,埋没了她。”

    我听了,无法反驳,诚然,如果把精灵界说成一个国家,那么我们家是一个毫无官职在身的世家,而尚林,则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王爷,是个好去处。

    于是,我也默许了这件事。

    尚林住在了我们在忘忧花海边的宅子里。宅子中没什么使人。我于慕羽早已经习惯了。这多了一个人,不知道是大哥疏忽,居然许久未曾派遣使人来。

    三餐皆是我在操持,慕羽不怎么喜欢尚林,诚然,尚林也怎么不爱瞧慕羽,每每尚林在时,她总是自己去忘忧花海中自己游玩。而慕羽在时,尚林总爱来找我,陪他下棋或者闲聊。我已经多年不过问窗外事,听他跟我讲七界发生的事情,我竟恍如隔世,又新鲜异常。

    尚林话很少,就算与我讲起往事,也只是言简意赅,捡取重要的提起。但是我如同一个许久未喝过水的人,照比慕羽,我才是那个对尚林热切的人。

    时间也不算过得多快,初雪刚来的时候,忘忧花正在开今年的第二遍,一个男子,骑着高头大马,黄袍加身,那是精灵王尚峰,他亲自来迎接尚林。这我才知道,尚林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居然和我一样,为了不让兄长碍眼,只不过,我是被赶出来。

    尚峰也住在了宅子里,慕羽也一改她的神出鬼没,总是出现在风姿俊秀的尚峰眼前,尚峰的绿眸中也总是满含温柔的看着他。有一日,慕羽跟我说“二哥,那个人说要娶我呢。”我看着慕羽的笑脸,懂了,给大哥去了信,告诉他,他那个想让慕羽如羽天大神一般炫目的梦想要实现了,我们的小妹,要成为精灵一界的王后了。

    果不其然,大哥来后,尚峰还未曾与大哥寒暄,就先与他提起他与慕羽的情谊。大哥接替家主已经多年,从来不曾见到他失态。他有些懵,慢慢的回头看向我,我点了点头,但是点完头,却觉得嘴里苦涩异常,我也知道大哥为什么这么失态,慕羽就好像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一样,而慕羽也如同我们想象的一样,流光溢彩,炫目耀眼。

    他们当然定亲,约定好了成亲日子。尚峰于尚林就要离开这里了。

    忘忧花海已经屹立百万余年,忘忧花也是焚天祖神亲自请了花神做的一粒种子,秋收夏开,蔓延了方圆数十里。这一片,世代由我们呼延一族守护,精灵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善于等待着守护着。

    慕羽跟着大哥回家了,尚峰居然热切的跟她一道,非要把她送回家。

    我拒绝了大哥那略带虚伪的让意,自己一个人留在了忘忧花畔。我看着三人如同众星捧月样,消失在了路的尽头,我回头看着正在整理行装,不日要出发回去的尚林,突然觉得,要说是慕羽终于如大哥与我期盼的那般,终于成了一只凤凰。

    那么尚林的身边要站上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够配得上他那满溢的凛然和孤单。我想了很多风姿卓越的女子,居然没有一个,觉得满意的。

    尚林走的那天,他也带走了一朵忘忧花,我们马下闲聊,他捻着那朵纯白色的忘忧花,问我,“不知道子阳君喜欢什么颜色的忘忧花呢?”

    那天阳光正好,睥睨天地,我看着满园的忘忧花,各种颜色各种姿态。

    菱形的花瓣众星捧月样环绕着如同上古花纹一样的花蕊。我伸出手,触摸了一下离我手边最近的这朵鹃蓝色的忘忧花,略带深意的说道“我瞧着,这个颜色就不错。”

    尚林冷笑,他的面容本来就尖锐伶俐的好像是刀刻在万年寒冰上似的,这般冷笑,还真是冻人心魄,我也还以笑容,看着他一人一马,黑衣翻滚,越走越远。

    马蹄儿践的落花儿香,但是只那日起,这里就再无人经过。这反而让我很满意。我告诉自己,我就应该活得这般平淡如常,不予大哥争夺什么,不让大哥忌惮。

    我特意剪了一束鹃蓝色的忘忧花,放在大臼中,用石杵捣了,挤出花脂,染了一匹鹃蓝色的绸缎,请了织匠为我裁了一身衣服。我记得尚林说起过扬天大神时,讲起了世人经常用“但用花膏做颜色,不用臣权做衣裳。”来赞美扬天大神的不争避世之美德。

    我用这花膏化的颜色,做了衣裳,我想哥哥也一定知道我有不和他争夺什么的心。

    我就这样日日等着他能明白,我想终究有一日他能明白,放我离开。

    自慕羽走后,我所在的宅子,房前屋后,都是寒光汨汨的的眼睛,带着利刃,我每日去忘忧花海中散步,身后总是跟着一个小尾巴。我走他也走,我停下,他也会离得我远远地。

    我穿着这件新衣去参加慕羽的婚礼。慕羽很高兴我来了,上轿前,拉着我与大哥的手,红缨小口说的一字一句“大哥,二哥,你要要好好的。”

    大哥笑着应承了,满口答应的好不干脆。我以为,他已经明白了我的心。可以撤去那些明显的不能在明显的暗卫,把别人寄给我的信还给我,或者更奢侈的,他会让我出去走走。

    但是大哥却在慕羽上轿后,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一个男儿用什么花膏染衣,一身花香简直是丢人之极。”我有些明白,大哥他,永远,不会明白。

    我重新回到了忘忧花海边,我带了父亲送我的一把短刀。尤记得刚开始习武的时候,我耍这个是最称手的,父亲很是满意,就为我打造了这把短刀,还特意上天去求了刃神为这把刀打磨了刃。

    只是父亲这样精心为我造的兵器时,一定没想到过,我会拿它来,结束我的生命。精灵是没有来世可言的,甚至连尸体都不会留下,灵者,万物延行。

    源于万物的我们,自然会重归万物。

    我想着,万物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存在于世间每一个地方,我化为万物中的一份子,肯定可以看遍青山,游遍绿水。看遍那些,我这一生都在期待的东西。

    短刀刺入我的心脏时,我在想,或许,我应该在那时,告诉尚林,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的忘忧花,可能从一开始,我就不曾喜欢过那东西。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刚刚成了人形的楔精灵,从我的窗口飞进来,塔落在我的枕头。他问我“你知道我是什么花做的精灵吗?”我摇头,不想理它。

    “我是忘忧花的精灵”这个梦,被月色朦胧着,我疲倦极了。那带着红色绒帽的小精灵盘腿坐在我的枕头边上,自说自话,我只能听着,不想说话。

    “看样子你好像不喜欢我们啊,很少有人不喜欢我们呢”那小精灵俏皮灵动,有些苦恼又不些不屈的安慰自己。

    “只是哎,我为什么想把我们的秘密告诉你呢。”我不想听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啊,就是啊,神明们,在我们开花前,给了我们一个选择的机会,那就是选择自己是什么颜色的。我啊,因为想要的颜色太多,气坏了神明,他干脆把我变化成彩色的。你看,我身上有彩虹的颜色哎。”小精灵变出了自己原身,果然是一朵我未曾见过的彩色的忘忧花,它有很多花瓣,但是每一片花瓣都是不同的颜色,重叠在雪白色的花蕊边。

    世人都用鬼斧神工来形容创造者的奇思妙想,这朵漂亮的楔儿,不愧是神明的杰作,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有了力气。我没有能力选择我的出生,但是,或许,我能够选择我的人生,我自己的人生,不用想着别人,想着大哥,而是完完全全,为自己活着,我可以是鹃蓝色的,我可以是贵紫色的,我可以是亮黄色的,我可以是任何一种颜色,我甚至可以成为彩色的。我想去看山,绝不听别人去看海,我想去游水,谁也不可以挡住我的脚步。是的,为什么,我不用赐予就可以选择自己颜色的人,反而不知道要做什么样的自己了呢。

    “你醒了。还好吗?”是谁,救了我呢?

    我的心脏不在有刚才那般疼的颤抖。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刺穿过它一样。“我们木精灵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就是对愈合,还有些,办法。”尚林?

    “你渴不渴?流了这么多的血,肯定会觉得渴”我立刻就被利索的扶起,还没有来的及说什么,唇上立刻抵上了一只搪瓷碗沿儿“喝吧,我放了忘忧花的蜂蜜。”

    “我的短刀呢?”我喝了水,尚林就坐在我的床边。风尘仆仆,却依然俊秀。

    “你还想做什么?”

    “多管闲事,把短刀给我。”我瞪他。不知道是因为想开了一些,居然觉得这样恶狠狠的瞪人,会这样痛快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你为什么要寻死?”

    “你管我,快把短刀还给我。”我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的说过话,但听我的声音,我想我一定是没什么事情了。

    “你的命是我好容易救回来了,不准你再去寻短见。”尚林也不在和颜悦色,他立起眉生气比平时,多了三分英气。

    “我可没有求着你来救我。把短刀还我,那是父亲,父亲留给我的。”

    “你父亲留给你,是让你用它一展宏图用的,不是让你来寻短见的。短刀在你答应我不寻死以前,我是不会还你的。”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那我就不还你短刀。”

    “寻死的物什有不不止短刀一个。”?

    “那你还想着死?”

    “用不着你管。”

    “我救了你当然要管,正所谓送佛送到西,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寻死。”

    “我本来就不想再。。。”我说到这里,就住了声。看他一副很得意救了我的样子,如果知道我已经不想寻死了,更要兴高采烈得意洋洋了,不知道怎么的,我是学坏了嘛?居然不想就这么饶了他,虽然他真真正正的担着我救命恩人的名号。

    “我要一朵七彩的忘忧花。听父亲说,那样的忘忧花煮了水喝,可以忘记心中所以的伤痛,你既救好了我心上的外伤,内伤,自然也要落在你的身上。”我挑眉,被我自己这么会扯谎惊到。

    “好,你等着。”说着,他奔出我的房间,走在门口,又回过头说道“至少,你现在可以答应我,在我放弃寻找七彩忘忧花前,你不能在想着寻死。”

    他目光炯炯,眼眸中只有我一个人,我被他感染,居然看着看着,傻傻的点了头。

    一天一/夜后,还不见他回来。我硬撑着,从床上起来。夜时小雨,他居然也未曾回来。

    “你伤还没有好,怎么出来了。”他站在花海中间,看到我,就立刻往我这边走。

    “寻到了嘛?”我忍住心中丝丝涟漪,硬起脸面,生冷的问。

    “对不住,我,我还未曾寻到。不过,不过你信我,我一定会,会寻到。。喂,子阳君,你不要哭。”他的白发已经脏兮兮的了,束发的渔轮冠已经歪在一边,松松的戴在发上,来时穿的黑羽发满是灰尘。

    “我,我哭了嘛?”我摸了摸脸,果然已经满脸泪水。“我怎么会,哭了呢?”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哭了呢。”他有些可笑的看着我,却伸出手去擦。

    “你别碰。”我突然大喊一声,他浑身一颤,瞪大眼睛看我,手也停在离我脸半寸的地方。“你的手好脏。”我皱着眉,很嫌弃。

    “子阳君,你真是太没良心了,我这样是为了谁。”他有些尴尬,收回自己的手,我就好像是条件反射一样似的,抓住了他的手。

    “我给你擦擦。”我捻起我衣袍的衣角,给他擦去手上的尘土。“就是女子,也未曾敢这么触碰我。”他不知道从哪里扯出这么一句话。

    “我不是女子,自然敢。”我还口道。

    “别擦了,待会儿还得弄脏。”他有些挣扎。

    “我答应你,不在寻短见了。”

    终于我擦干净了这只手,他的手与我的不同,满是粗茧和伤口,有些还如孝子的红唇一般开裂着。

    “我不寻短见了,再也不寻了,只是,你能不能答应我,带我离开这里,我不想,再困在这里。你只要带我离开,我必定当牛做马的报答”这次我真的觉得我哭了,眼泪温热,模糊我的整个眼睛,他皱着眉,皱着皱着,居然展颜笑了。“小菜一碟,何谈报答,去收拾吧,我这就,带你离开。”

    “要走的,这么急吗?你前来,一定有事吧?”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而已。这地方,你肯定是一刻也不愿意待着,去收拾,哦,对了,这是你的短刀,我自你的胸口拔出来以后,就一直带着什么。真是一把好刀,你舞着,一定是虎虎生风吧。”他另一只手向着空气一抓,我的短刀就凭空的出现在他的手中,我松开他那只被我擦拭很干净的手,双手去接那把短刀。他不知怎地,用那只手,慢慢的擦去了我脸上,已经快要风干的眼泪,那异样的触感,是我平生未曾,感觉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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