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谁乱我心
两天之后，清姿的病情还是恶化了，急忙连夜送去了大医院，罗家的人居然都有默契，没有告诉秦家，秦家也毫不知情，只当清姿还在罗家。清姿迷迷蒙蒙醒来，看见窗前阳光浅淡，纪莘正站在自己窗前，高大的身子英挺立着，正把大朵大朵的鸢尾和洋兰插在花瓶之中，其中还夹带着点点如雪的满天星跟几枝名贵的白色百合，那百合纤长翠绿的茎条跟婷婷的大叶子，灵动得像是刚刚采摘下来一般。这天气，怎么还会有这样美丽的鲜花呢？
清姿觉得像是梦境，那么不真实，纪莘的侧脸线条分明、轮廓清晰，是个不可多得的英俊男子，这英俊不是摆设，而是有力道有内涵，不是虚有其表。他嘴边噙着一抹淡淡又温和的笑意，那种舒心的笑意仿佛能够让整个世界都充满安宁，看一眼便会觉得满腹心事都绝尘而去。清姿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华灯初上，她在西装店看到他，同样是如此动人心扉。
纪莘好似别的地方都长了眼睛，看也没有转头过去看，却知道清姿醒了，他嘴边的笑意于是成了脸上深深的笑容，“你醒了？这花新鲜吧，这是别人给我空运过来的花，家里的花瓶还没有来得及摆呢，先给你送过来了，我想，你现在比我更加需要。”
清姿看着这个男人，她忽然觉得窘迫，自己作为老师，却给学生看见自己病床上不修边幅的样子，何况，他还是个大男人。清姿下意识地，微微用手把被单扯上想要蒙住脸。
纪莘却俯身下去很快把被单拉下，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笑，轻声说道，“你这样也很美。”
清姿那么近的距离，对上他漆黑的眼眸，那眼眸里面不知道都装满了什么，那么深不见底，她局促地转过脸去，咳嗽起来。纪莘直起身，给她拢了拢枕头，说道，“身体感觉怎么样？”
清姿枕着松软的枕头，微声道，“好多了。”又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嘛。”纪莘一手托着下巴，思量着，“也许是神给了我指示，我想见你的时候，就一定能够见到你了。”
清姿本来不想笑的，可听到这话，眼睛也不觉流露一丝浅浅的笑意，但很快又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纪莘看着她，弯腰去摸摸她的额头，看着她清淡的肤色，柔声说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那么迷人。像是晴夜里头天边新出的一道月牙，也像是黑幕之中仅有的一点迷离星光。”
“纪先生。”清姿有些惊慌，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亲密。
“你心里现在在想些什么？”纪莘并没有理会清姿的惊慌，而是直直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他开口道，“寂寞、悲伤、迷茫、无助、凄凉，你的心里是不是在想着这些？我不要你想这些，我希望你心里有那么一点光明，一点一点扩大，直到把你包围。”
清姿想起之前秦家的事情，一下子泪水盈眶，纪莘看着她红肿的眼眶，替她擦去即将滚落的泪珠，“我想要带你去别的地方，那里不会让你难过，只会让你获得新生，放下这里的一切，安心跟我去一趟法国好吗？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一个人走一条无尽的路无可厚非，但是累了的时候，也要暂时停下来。”
清姿看着纪莘满怀关切的神情，他的话那么真诚，那么认真，像是海面上吹过来轻柔的和风，令人迷醉。清姿眼神迷蒙，她的手紧紧抓着被单，最终还是说道，“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理解…”她本能地抗拒，抗拒什么，她自己也无法说清楚。
“我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也不需要理解那么多，我说过只要你现在重新变得光明。”纪莘看着她稍嫌苍凉的脸，继续道，“你的灵魂包裹着一层坚硬的外壳，没有一点空隙，让你喘不过气，没有一点多余的空间，甚至连自己也看不见，陷入一片黑暗，你知道吗？”
“不，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清姿情绪忽然变得万分激动，挥舞着手去推开纪莘，纪莘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变得灼热，语气变得浓烈。
“我会等你答应我，你一定会答应我的。”纪莘非常肯定。
罗珊珊从门外看到清姿情绪失常，纪莘俯身不知跟清姿说了什么，她赶紧冲进去，“清姿。”
清姿重新变得安静，只是泪流不断，她侧脸过去紧闭双眼，纪莘慢慢松开清姿的手，长长叹了一口气。罗珊珊上前，“纪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纪莘没有回答罗珊珊，只是对着清姿诚心说道，“我无意让你伤心，但是人总要把埋在心底的东西抛出来一点，只要那么一点，你就会发现心境跟之前完全不同，你为什么不选择试一试？”说完，纪莘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病房之中一下子连空气都变得凝固，浅淡的阳光也最终消失不见，冷冰冰的气氛让人不适，只有花的香气还袅袅娜娜、淡淡幽幽地传出，弥漫整个房间，也弥漫在清姿的呼吸中。
秦家自从清姿出走之后陷入了死寂，白天也变得死气沉沉的，佣人就连走路跟说话都不敢大声，秦母整天坐在佛堂不出来，也不吃饭，秦桑进去负罪劝过几次，秦母依然我行我素，每日只喝一些清粥，素菜也不吃，秦桑焦虑得头疼无比。
他走进清姿的房间，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房间简洁，被罗珊珊用皮箱子那么一收拾去，更加是只剩下很少的东西，显得空荡荡的。秦桑走到书桌边颓废地坐下去，桌面一本暖色的笔记本还工工整整地放着，秦桑伸手去打开来，心里顿时就像是被一万根针直接刺过去。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清姿娟秀的笔记历历在目，灼伤他的眼眸，秦桑的手指微微发抖，已经没有勇气去翻开下一页，他一下子将笔记本合上，握紧拳头，就冲下楼去。
罗方隅刚刚出门，迎面就碰上脸色发青的秦桑，罗方隅还没有开口，秦桑已经挡住他的去路，而且是过分地拦在他的面前，“我要见清姿。”
罗方隅微微皱眉，可还是平淡道，“她身体没有恢复，再说，她也不愿意见你。”
“她不愿意见我？她亲口说的吗，她亲口对你说的吗？原来你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秦桑讥讽加冷笑，脸部微微抽搐。
罗方隅就算修养再好，也不免血气方刚，“你什么意思？原来你的为人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难怪清姿会对你那么失望！”
“别一口一个清姿，你是清姿什么人？”秦桑动怒起来，“告诉你，今天见不到清姿，我不会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