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节
张妈的身子因为激动不停的颤抖，然而，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手里握着的手机，怔怔的说不出一句话，知道电话里的女声再次传来，带着丝丝的不耐，“喂！”
“对……对不起，我……我……打错……了！”张妈跟在莫颜的身后，担忧的看着她手臂上划出的伤痕，想伸手去拉她一把，却又被狠狠的推开了，只好手足无措的扯着身上的衣裙，唯唯诺诺的对着电话那头的女人点头哈腰，惊慌失措的她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早就将苏墨雪的电话设置成了快捷键，听到女声，直觉的以为自己打错了，因为苏墨雪从来不会让任何女人碰他的电话。
“呵呵！”正准备挂电话，却听见电话那头的女人嫣然一笑，柔声询问着，“你是找墨雪吗？他睡着了，要我叫他听电话吗？”
“哦，不……好……好吧……！”张妈紧张的已经说不清楚话了，更加用了的扯着身上的衣裙，拿着电话的手还在剧烈的颤抖！
“喂！”苏墨雪的声音懒懒的从电话那头传来，还带着未睡醒的沙哑，女子的娇嗔声音就在旁边，张妈拿着电话的手又是剧烈的一抖，苍白的脸色和明灭不定的眼波盯着扶着墙巍巍站起的莫颜。
瞬间，只觉得心里翻江倒海，孽缘，孽缘啊——
“少爷，少夫人出事了！”张妈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恭谨，但平和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显而易见的谴责和微微的讥刺锋芒，握着手机的手却因为用力而有些苍白！
“恩？”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些迟疑，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慵懒的柔和的声线在下一刻变得冷酷冰冷，“怎么回事？”
“莫氏总裁跳楼自杀了！”张妈低咳了一声，眼前又浮现出刚刚那凄惨的一幕，妖艳的红混着白色的脑浆，汇成小溪流向人群，脸色迅速的苍白，握着电话的手更加用力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恐惧中失控的把手上的电话摔出去，“就在少夫人住的那栋楼！”
张妈还想说什么，但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忙音，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电话，屏幕上幽蓝的光照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诡异的很。
楼下，莫宏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刚才围满的人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那滩鲜红的血渍还留在那里，混着白白的脑浆，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干涸，来往路过的人虽然没有看到那幕惨相，但还是忍不住驻足观叹，小声的议论着！
莫颜的双唇无法控制的哆嗦着，青白青白的，显得脸色更加苍白的诡异，双膝一软，直直地跪倒在水泥地上，膝盖与地面相撞的尖锐痛楚也没唤醒莫颜游离的神志。蓝色的才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很空，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去，鼓起的才服让莫颜看起来更是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颜儿，来，爸爸给你带了礼物，看我的颜儿喜不喜欢！”
那时候的爸爸才三十出头，很年轻，头发被梳理的很整齐，他弯下腰，抱起满身是泥的莫颜。
“颜儿，你又调皮了，还打破爸爸桌上的花瓶，是吧？”
就算是责备，爸爸也总是舍不得凶，看着泫然欲泣的莫颜，只能无可奈何刮着她的鼻头。
“颜儿，乖，爸爸吹吹就不痛了！”
“颜儿，以后嫁人了，要经常回来看爸爸哦，不要有了丈夫就不要爸爸了！”
“颜儿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颜儿，以后，要嫁一个爱你，疼你的男人，你是爸爸的掌上明珠，爸爸可看不得你受气哦！”
“颜儿……”
“颜儿……”
往事忽然如闪电般照亮心底，那些平凡的小事，如今历历在目。
“爸爸，爸爸！”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莫颜扑到在那一滩血污里，用力的叫喊，眼泪落入那滩血水中，混在一起。周围路过的人无不驻足，有几个亲眼目睹了刚刚惨烈的人，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爸爸，颜儿错了，你怎么可以就这么丢下我！”刺鼻的腥味争先恐后地涌进莫颜的呼吸道，混着脑浆的鲜血染红了她蓝色的才服，她像虾米一样佝偻着身子，任由鲜血染红她紧贴在地上的侧脸，“姐姐走了，你也走了，您让颜儿怎么办，您让颜儿怎么办？”
看热闹的人又围起了一个圈，纷纷对着这个狼狈哭泣的女子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扶，不知是被她悲伤绝望的神情骇住了，还是因为她全身的血污。
“这个就是刚刚那个跳楼的男人的女儿啊！”
“真是的，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跳楼不可呢？”
“哎，真是惨啊，你们都没看到刚才的情景，那么高的楼啊，从上面跳下来，都面目全非了！”
........
周围的议论声再次让莫颜想到了在窗户处一晃而过的身子，她大口呼吸着，体质已经极度衰弱的女人，此时的眼睛里却是骇人的亮光，满含着仇恨与愤怒。
“苏墨雪，为什么，为什么！”
苏墨雪来的时候看到得就是这个情形，一个瘦得像要被风吹倒的女人跪着身子匍匐在满地的血污中，青白的嘴一翕一合，喃喃自语，半边脸被鲜血染的通红。蓝色的才服大部分被血染红了，空荡荡的垂在地上，头发散乱，纠结着铺在血污里，这个画面，诡异的让人作呕！
张妈举足无措的站在一边，驱赶着源源不断想要上前围观的人，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像一朵开的荀灿的菊花！
看到这样疯狂的莫颜，苏墨雪心中一颤，步子竟有些犹豫了起来，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心底漠然涌起了一股恐慌，想要冲上去摇醒那个口中一直念念有词的女人，她的眼睛是空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和神色的变化。
“莫颜！”苏墨雪咽了咽口水，低低的喊着她的名字，深怕吓到了她。
匍匐着的女人并没有动，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近在咫尺的人说了什么话，眼睛只是茫茫然的看着远处，漆黑的瞳孔里染上了血的鲜红，嘴里不停的念念有词。
苏墨雪心里一惊，忽然有冰冷的感觉从心底漫了上来，疼得他弯下了身子！他伸出手，想要扶起她，一直对外界没有反应的莫颜却突然尖叫着躲开了。
“啊！——啊啊——啊啊！”莫颜陡然间抱住了自己的身子，尖叫了起来，声音凄厉而疯狂，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不住的颤抖着，嘴里不停的吼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这是疯了呢？”在这凄厉惊恐的叫声中，突然一个女人柔和的声音掺杂进来，杜蔷薇挑着眉，看着缩在血污中的莫颜，嘲讽的问，语气里多了丝刻骨铭心的恨意。
刚才还怎么也赶不走的人，看到苏墨雪，突然就散了，有几个还不知道什么回事的人，也被身边好心的人给拉走了，偌大的医院，仿佛就之下了这怪异的四个人和一群黑衣的保镖。楼上几个忍不酌奇探头探脑的人，被黑衣保镖的眼神一扫，立刻凉到了心底，泱泱的缩了回去。
“蔷薇！”苏墨雪一声低呵，阻止了杜蔷薇的话，他笔直的眉骨和鼻梁浮凸出英挺的线条，宛如优美的石雕。然而，那样冷硬的线条在看向莫颜的时候忽然间柔和起来了。
只是很淡，那样浅浅的笑容，被风一吹，便散了！
听到声音，神色呆滞的莫颜缓缓抬起头来，直直的紧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眼底亮如闪电，惊得苏墨雪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她的眼睛却依旧是恍恍忽忽的，渐渐在苏墨雪脸上定格，那一刻，她眼里的恨意是刻骨铭心的，瞳孔紧紧收缩，如针尖一般！
突然，她从地上爬起，飞一样的扑向苏墨雪，张开嘴，狠狠咬在他还微抬起的手腕，隔着雪白的衬衣，狠狠的、紧紧的咬着不松口，像要把所有的怨恨都透过牙齿传递给他。
苏墨雪的眉紧紧蹙起，刀削一般凌厉的脸上闪现出痛苦的神色，看到莫颜突然扑过来，他竟然有些惊慌失措，站在远地不知该作何反应，手腕上传来的尖锐的疼痛也只是条件反射的缩了缩手，接着就任由莫颜咬着！
那种痛是锥心的，苏墨雪却默默的承受，眉头紧紧蹙起，脸上的线条绷的死紧，终是不曾哼一声。
满嘴血腥的味道，浓郁的让人作呕，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掉落在苏墨雪黑色的西服上。
她抬起头来，仰望着逆光而立的苏墨雪，他如嫡仙一样出众的容颜隐在昏黄的光晕中，渐渐模糊成一片。
她明净如水的眼神，让苏墨雪心中一颤。
“啊，你这个疯女人！”一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的女人突然醒过神来，乘着莫颜微微松口的空档狠狠的推了她一把！
莫颜似乎才注意到身边有人，以一种狼狈的姿势跌坐在地上，含着泪低低的笑出声来，肩头剧烈的耸动！
眼泪滑出眼敛的那一刻，鲜红刺目，血迹被眼泪冲出几道沟壑，整个人狰狞的像浴血的修罗，她低低的笑声骇得杜蔷薇脸色苍白，下意识的就要往苏墨雪的身后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