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节
莫颜抬起头来，眼睛里倒映着满地的鲜血，涣散的眼神在触及到杜蔷薇盛气凌人的脸时，方死灰般得眼睛忽然亮了，带着恍然和震惊的神色，喃喃的低语：“姐姐！”
杜蔷薇一愣，那熟悉的面容上突然带着孤注一掷的愤恨。
“姐姐！”莫颜忽然鼻子一酸，委屈的大哭起来，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要把这些年所有的苦和痛都哭出来一般，扭曲的身子有些麻，她却只顾着哭泣，不敢挪动丝毫，她怕这么一动，眼前这个人就会消失，如来的时候那么的突然。
“这是离婚协议书！”杜蔷薇对莫颜的悲伤视而不见，那满身的鲜血似乎只是不小心染上的颜料，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莫颜，此刻的眼里尽是报复的快感，“墨雪已经签了字了！”
她素手一样，一个被透明文件袋装着的文件直接摔在莫颜恐怖的脸上，文件袋尖锐的角划破了她的额头，拉出一条细细的口，涌出来的血珠很快和脸上的血污混在一起，辩不出来哪些是她自己的，哪些是她爸爸的。
文件袋落在地上，鲜血染红了透明的袋子，映入眼睑的除了那满满的字还有苏墨雪龙飞凤舞的签字。
莫颜微笑，笑着笑着，脸色慢慢苍白起来，原来，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人，从小到大，从来没人说自己跟姐姐长的像，连性格都是南辕北辙！这是早就注定了的吧，从自己嫁给苏墨雪那天起，就注定了要当一个踏脚石，现在莫家亡了，自己也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了吧。
突然想起苏家慈祥的两个老人，原本以为已经平静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深深的悲凉，那对总是笑着说自己就像他们亲女儿的夫妇，在这段婚姻里，饰演的又是怎样的角色――
“蔷薇！”苏墨雪愤怒地大喊她的名字，往前跨了一步，想要捡回掉落在莫颜面前的文件袋，但理智让他只是静静的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距离，皱着眉，紧锁着她苍白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化作空气消失的身影。心中暗恼，这本就是注定好的，只是，怎么会不舍，心脏那股尖锐的痛随着她越来越平静的脸痛入骨髓，“这个，还是等她情绪稳定后再签吧！”
苏墨雪几乎是慌不择路的往院门口奔逃，像后面有什么在追他一样，插在裤兜里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签了之后，就真的再无瓜葛了吧，突然想起那栋半山腰的别墅，那个风雨无阻倚着梧桐而立的男子！
不，就算不要，他也绝不成全他们。
“等等！”莫颜的声音已经回复了平静，随之缓缓捡起地上静静躺着的文件袋，文件袋是透明的，有一面染上了斑驳的还未干的鲜血，顺着她的动作缓缓流淌，顺着棱角低落在莫颜的衣服上，地上的鲜血大部分已经干涸，暗暗的发黑的颜色，衬得她的手指分外白皙晶莹。
“不用等下次了！”莫颜拉开文件袋，从里面拿出那叠厚厚的纸，排在最前面的是苏墨雪签过名的末页，苦笑，还真是周到，连笔都已经准备好了！
苏墨雪的脸色陡然白的犹如透明，全身僵了一下，一动不动，许久，才机械的转过头来。
莫颜低着头，长而翘的睫毛一下一下的扑扇着，像羽毛一般轻柔的拂过苏墨雪剧烈跳动的心脏，没一下，都能带出无数条细细深深的伤口。她的唇瓣紧抿，没有看面前任何的一个人，颤抖的手指从文件袋里拿出早就备好的黑色签字笔。
“少……”张妈心疼的看着莫颜努力挺的笔直的背，低低的叫出了一个字，后面的话就哽在喉咙，像针刺一样的痛。
杜蔷薇倚在苏墨雪的胸前，一脸甜蜜的笑，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莫颜握着笔的手，“墨雪，妈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苏墨雪脸色阴郁的推开杜蔷薇的身体，看着莫颜离的越来越近的手，，平日里冷漠疏离的眼中蓦然有了凶狠的表情。
莫颜，你若敢签，试试看，已经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和那个男人双宿双飞了吗？连几天都等不了！
手指上的鲜血弄污了那些写满字却干净的纸，被她这么一拿，纸上到处都留下了她的指印，有几处凌乱的叠加在一起。
手中的笔离那块空白的签名处越来越近，莫颜的手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顿时感觉全身上下都剧痛起来，几乎拿不住手里的笔。
终于结束了吧，在这满地的鲜血中，这场痴缠了多年的爱念，终于结束了。
莫颜紧握着手中的笔，苏墨雪能清晰的看到她手背上鼓起的青筋，莫颜艰难地签下自己的名，一笔一划，写的极其认真。再给一点点时间，让她与过去告别吧，莫颜的心渐渐平静的再激不起一丝波澜，随着最后一个动作，这签名终于还是成了，苏墨雪的签名被染上了鲜血，清晰的纹路，似乎在控诉他的无情！
站起身来，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
张妈伸手去扶，却见莫颜又稳稳的站住了身子，伸出的手颤了颤，又收了回来!
苏墨雪一瞬不瞬的盯着缓步走来的莫颜，紧抿着的唇瓣出卖了他现在隐在平静下怒火，她脸上的鲜血被眼泪冲的惨不忍睹，唇瓣青紫，抿的泛白，他心里一惊，这是她发病的前兆。
“苏墨雪，恭喜你！”莫颜想笑，唇角动了几下，也只能抽。搐着勒成一条直线，几乎是带着置于死地而后快的痛恨，紧紧盯着他漆黑如墨的双眸，“苏墨雪，如果今天莫颜不死，下次，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苏墨雪伸手去接她手里的文件，碰到她的染红的指尖，他的手指停在那里，感觉到她肌肤的温度和声带微微的震动，心里忽然有一种隐秘的留恋，竟不舍得就此放手。
听到莫颜的话，他脸上的悸动突然僵住，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扯过还被她握在手里的文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充满死亡气息和血腥味的地方。
莫颜笔直的站着，眼睛空洞的看着远处，这一刻，她的眼里、心里、脑里，全是空白的一片，她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那满身的鲜血，是如此骇人狰狞。
“莫颜，你怎么不去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杜蔷薇的眼睛里，却是有刻骨的仇恨一掠而过，她尖叫着扯过莫颜呆愣的身体，让她直视自己，却见她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一个耳光干脆利落地落到了她脸上，神游的神智终于被拉回了一点点，眼睛毫无生气的盯着扬起手的杜蔷薇，微笑，喃喃，“是啊，我怎么不去死。”
“你给我滚！”一旁悲戚的张妈被这一巴掌唤回了神智，冲上去毫不客气地推开杜蔷薇，像母亲护着孩子一般把莫颜护在身后，凶神恶煞的瞪着激动的杜蔷薇。
“莫小姐，您没事吧！”张妈抚着莫颜红肿的脸颊，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却见莫颜空洞的视线只是平静的越过她的肩头，看向不知名的某处，心疼的让张妈更是想把她抱在怀里。
老天爷，她还只是个孩子啊，你怎么能这么残忍，让她一下子承受这么多伤痛。
“莫小姐？”杜蔷薇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指着满脸是血的莫颜笑得花枝乱颤，“她也配当莫小姐这三个字吗？”
见莫颜还是呆呆的看着远处，对她莫名其妙的话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微风吹散了杜蔷薇的头发，黑色的长发如水藻一般在风中四处纷飞，女人深咖啡色的眼眸里，有疯子一般的疯狂和冷慎，看着那滩已经干涸得发黑的血迹，汹涌的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语气里有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和痛苦，“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和莫颜长得一摸一样吗？”
莫颜的眸中突然有什么在剧烈的跳动，她的视线灼灼的落在杜蔷薇的身上，心里的不安在不断的扩散，甚至有转身逃离的冲动，她不知道等待她得答案将会是什么，本来以为自己的心绪已经不会再受任何事情的控制，只是，她的心却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似乎是莫颜的不安和恐惧取悦了杜蔷薇，她微笑的走过来，嫌恶的瞪了一眼还护在莫颜身前的张妈，唇瓣轻启，一字一句的说：“因为，你……不是……莫家的……亲生……女儿！”
莫颜的头‘嗡’的一声，所有的声音都不见了，脑海里只剩下杜蔷薇最后几个字在耳边不停的回响，一字一字的捶打着她千疮百孔的心脏，她的脸在那一刻白的渗人，连鲜血都映衬不红她的双颊，唇瓣微颤，却终于说不出一个字。
喉咙处像哽了无数根针，每一次呼吸，都是一阵尖锐的痛。
不是，不是这样的――
你不是莫家的亲生女儿，要不怎么会和姐姐一点都不像呢――
她只是在打击你，不要信――
真的会那么巧吗？长的如此相像，又那么巧的出现在你面前――
…………
脑海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极力的拉扯，杜蔷薇的容颜让她的坚定显得如此不堪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