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次日清晨。
随意梳洗，很快府上的消息便传到了她的小别院，听说大小姐昨儿回来之后哭了一夜，为了这个事情，再加上昨夜别院这么一闹，大夫人此时必定焦头烂额了。
叶绫雪正在屋子里和秀音说话，秀音说：“府上近来不安宁，那日秀音偷听得瑾娘说起，老爷似乎有了要将大少爷召回府上的打算，小姐，您看府上的几位小姐都待您那么差，大少爷要是回来，咱们会不会过得好些啊？”
叶绫雪淡淡看了她一眼，“他是该叫大哥回来了，再这么下去，天下就没有叶家的份了。”
记忆之中，大约在老皇帝驾崩前一年，父亲将家中长兄叶紫松从边境战场上召了回来。
唤回执掌一方军士的副将，想也知道是为何事。
偏偏，叶紫松跟华凌辉的关系并不一般，当初还正是他为叶红烟牵线搭桥，簇成了二人好事。
叶绫雪并不担心这个人回来会如何对待自己，吃完早点，她便换上了朴素的衣裳。
她命秀音做了点心，接着便快步朝香辉院走去。
这才刚到院门，大夫人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我与你说过多少次！那七皇子居心叵测，你怎么就是不信？竟然还自己送上门去由得他利用你！”
没有听到叶红烟的回答，大夫人又愤恨地道：“你父亲已经说了，将叶绫雪嫁给七皇子就是替你消灾除难的，接她回来本就该是如此，你偏偏不听！等你父亲回来，我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消灾，除难……
他们还真将她的人生概括得简单。
“夫人、大小姐，五小姐来了。”瑾娘大老远就看见了叶绫雪，慌忙进屋禀报，那模样简直像见到了瘟神一样。
大夫人顿时绝眦欲裂，气得胸口闷痛：“她、她竟然还有胆量来？芷兰已经被她毁了，她现在还来做什么？！”
“大夫人您这话可说的不对，二姐不顾自己伤情深夜来别院关心绫雪，那是对绫雪的疼爱，没想到让她的伤变成这样绫雪也很遗憾。”叶绫雪踏入门槛，不着痕迹地将叶芷兰恶化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一见到她，叶红烟那张倾城绝色的面容变得黯淡无光，整个人说不出地惨白。
叶绫雪也是不禁一怔，叶红烟脖子上手上腿上都是鲜红的痕迹，一如她当年那般，只是叶红烟看上去比她还要惨上许多。
“滚出去！”大夫人厉声道，那双眸子恨不得将叶绫雪瞪死。
叶绫雪不慌不忙，命秀音递上糕点，“红烟姐姐，这是昨日姐姐搭救绫雪的答谢礼。”
叶红烟抬起那双通红充血的眸子，熬了一晚，她已经没有眼泪继续流淌了，此时听到叶绫雪这般说，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昨日去华凌辉府上的目的，更是心中一痛。
大夫人正欲开骂，叶红烟忽而开口，“娘，您先出去。”
“什么？你还要跟她谈吗？”大夫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叶红烟，总觉得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叶红烟咬着下唇扯紧被单，一贯轻声细语的她，竟对自己的母亲喊道：“出去！”
大夫人被吓了一跳，兴许自己的女儿真的心情不好，毕竟是亲生的，就算再怎么隐藏，叶红烟的性格果然还是跟她相似。
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
叶红烟扯了扯衣襟，试图遮住自己的伤痕，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叶绫雪看，强装镇定道：“是你……是你提议七皇子这么做的吗？”
叶绫雪也就假装没有看到，亲自端着糕点，走到叶红烟的身边坐下来，“姐姐所谓何事？”
“你别给我装傻！我分明看见你与七皇子卿卿我我！你敢说不是你建议他送我入宫的？”叶红烟一反平日温柔，顿时变得尖锐敏感。
叶绫雪心里冷笑，“红烟姐姐，您觉得，以绫雪的身份如何能够撼动姐姐和七皇子的感情？有人追杀绫雪，七皇子派人保护接去了府上，绫雪还觉得尴尬呢，幸得姐姐解围……姐姐说什么入宫？您昨日不是去了七皇子府上吗？怎么又入宫了？”
叶红烟皱眉，是谁追杀叶绫雪她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如果不是叶绫雪，华凌辉为何会对她如此残忍如此恶毒？！
不等叶红烟开口，叶绫雪忽然说道：“红烟姐姐，说起来，您不是说要帮助七皇子吗？昨日绫雪见他心事重重，好像宫中遇到了什么大事，姐姐心情不好，是否也是因为他的事？”
“你说他是遇到了麻烦？”叶红烟冷笑，精致的面容一片冰冷。
“这绫雪便不知道了。”
叶红烟顿了顿，吃了叶绫雪喂来的糕点，转而用忧伤的神情看着她，“是，他必然是遇到了大事，不然，不然他不会那么对我……五妹，姐姐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就帮帮姐姐，不要嫁给他，不要跟姐姐争，好不好？”
叶绫雪就知道她会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她当年就是被这个语气骗的一塌糊涂，叶红烟说什么她都信。
但叶绫雪还是温柔地伸手喂着，像是从来不知道叶红烟对自己做过什么那样，“姐姐又怎么会做对不起绫雪的事情呢？那日姐姐对绫雪说的，必定是对七皇子太过喜欢才会那样。绫雪从未想过与姐姐相争，只是绫雪身份卑微，怎能拒绝位高权重的七皇子，如果姐姐能代替绫雪拒绝他的好意，那绫雪自当感恩载德了。”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从叶红烟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她还是信任华凌辉的，即使，遭受了极大的背叛。
叶绫雪应道，“是。”
这不过是华凌辉目标的第一步，得到老皇帝华渊的喜欢，接着，再一步步侵蚀宫内。
叶红烟还真是选择了一条不得了的道路，可叶红烟毕竟与叶绫雪不同，华凌辉起码是喜欢叶红烟的。
叶绫雪心中微冷，说“是”的时候，那分明是在否定从前自己的一切，她对华凌辉的爱，她对自己人生的执念，全都是错的。
叶红烟这才脸色好了些，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会放过叶绫雪。“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叶绫雪点了点头，阖门而去。
秀音忙跟上来走在后头，紧张兮兮地看向她。
直到出了香辉院叶绫雪才拉住秀音的手，塞进一封信笺：“秀音，替我给太子传一封信，记得，千万不能让容谦哥哥把信截走。”
秀音想了想，道，“是，小姐。”
叶绫雪心中叹了口气，她不希望容谦介入她的事，更怕容谦说多了她会心软，“眼看离皇后娘娘设宴也不远了，这皇族内部诸多变故，如果可以，我想见皇后娘娘一面。当然，还有一件事我很关心，那后宫，到底藏了什么关于他的秘密……”
然而。
当夜一直不见秀音回来，叶绫雪不免有些焦急。
秀音虽是奴婢出身，本身性格软弱，不招其他小姐喜欢，但相处久了不知是不是在叶绫雪身边耳濡目染，她比前世聪明坚强了许多，叶绫雪对她更是疼爱有加。
如今叶绫雪担心，并不是担心书信能否送到，而是担心秀音会不会在路上遇上了大夫人派来的人……
大概用不了多久，大夫人继续拿她没有办法的话，一定会继续采用杀人这种极端的手段的，她叶绫雪不过一介庶女，背着旁人杀掉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这不是常有的事情吗。
她也不能总是靠着聿玄和容谦的，如果皇后能成为依靠，那她的生存率就会大大提高。
可就在她坐在桌前等得焦急的时候，有人回来了。
大门“吱嘎”一声被推了开来，叶绫雪忙起身询问，“秀音，事情怎样了？”
然而，门外走进来的人并不是秀音。
叶绫雪看着他站进房内，背手阖门，顿时脸上一青，“容、容谦哥哥……”
来人高大狻猊，一张刻板生硬的面容始终凝重严肃，他大概太过生气，连那点温柔也被怒气吞噬不见。
“先是有人一再追杀你，再是跟七皇子的侍从混在一起，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你这样下去会很危险，你为何不听？现在，你还想让自己陷得更深是吗？”容谦拧着眉头。
叶绫雪知道，秀音失败了。
不是秀音太弱，而是容谦对她的事情太过在乎，以至于才看见秀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截下了。
叶绫雪小脸一红，在容谦的面前她永远是单纯善良的小女孩，她以为自己是他一辈子的妹妹，直到她死的那一天，她才醒悟他们原来还有一重“童养媳”的关系，复杂到她即使死也洗不清的关系。
容谦喜欢白色，每次见他，他都一袭清白，一如他这个人。
叶绫雪并不害怕容谦，她只是怕容谦担心，在遇到聿玄之前，容谦是她至亲的人，只不过换做前世她嫁给华凌辉以后，容谦的眼里只有国家，没有她。
叶绫雪不忍继续这样骗他，斟了两杯清茶，叹息道：“容谦哥哥，你觉得我们可以丢弃一切，现在就逃跑吗？不顾相府，不顾太子，不顾国事，就这么远走高飞，你觉得可以吗？容谦哥哥的信念，都不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