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帝都歌 堕胎亲子送黄泉
流光之美隐隐如仙泉俯冲,星辰之烁璨璨若华珠夺目。
这是在天圣国第十一天,齐国风平浪静,白玉无放还自己之意。
阮宛珂静静的伫立在水泊黛墨的十字屏风前,迎着夜晚淡薄静谧的月光而沉思,王后宫殿之内一片寥寥的清寂。
素纱帷帐的影子蔓蔓垂地,随风不时的飘荡起来,晃得一室更显苍楚凄凉。
婉荷手提一盏红色宫灯来到她身边,隐身于暗处的阮宛珂回过神来,被那灯笼之内散发出的一片灼灼金光包裹,刺得眼睛隐隐有些生疼。
“姑娘,蔡太医说,您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又误食了那惹人心悸忧思的药,本就伤了些许胎气,怎么还不休息呢?若是有个万一,只怕王上该怪罪奴婢了。”
婉荷立于一侧,目光担忧的凝视着阮宛珂,目光深处有丝丝波动之情绪,更是几分担忧。
阮宛珂苦笑,就那一夜与璞贤的欢好情爱,本是情难自禁,更是情到深处不知所起,竟不想一朝珠胎暗结,璞贤却还未知,自己如何在他国做着人质再被天下得知有了身孕呢?
天圣国与齐国打得这样厉害,明争暗斗,保不齐哪天便是一念之间的江山血流成河,自己是齐国皇后,更是如今白玉手中的人质,她虽知晓白玉不会伤害自己,既是他会如此,紫翊亦会保护周全,可是她怎能带着璞贤的骨血,一同为人人质呢。
阮宛珂想着双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小腹,两个月,还不曾有多少隆起,这样一看,并不知晓是有了身孕的痕迹。自己月事一向不准,早在楚国宫中太医便诊断说是自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治不好,只能顺着它去,这两个月自己身子不爽,以为寻常,若是早知,她告诉紫翊,许是他便不会一意孤行将自己劫来天圣国了。终究是苍天不肯留,人亦无能。
阮宛珂叹声气,定定无声的看着婉荷默默良久,难以启口却不得不说。
“婉荷。。。”
仿佛自脸色觉察到阮宛珂想要说些什么,婉荷脸上一僵,旋即出声打断,轻轻说,“姑娘是齐国皇后,若是齐王知道姑娘有了身孕,自然欣喜万分,许是便能为了这个孩子积福,不再兴起杀戮,齐国与天圣国瓜分天下,既是造福百姓,亦是保全自己的江山一方。姑娘这身孕真是好时候。”
“你去找蔡仲屏,许他我回齐国备上厚礼的承诺,找他开一副堕胎药,势必要悄无声息。”
阮宛珂冷声打断,目光逐渐自迷离恍惚转为清明疏朗。
婉荷手中提着的红色宫灯霎那间失落掉在地上,她不可置信的呆呆的望着阮宛珂良久,嘴唇苍白,无力的蠕动。
“姑娘,姑娘糊涂了啊,这是您的孩子,若是齐王来日知晓您是在天圣国失去了这个孩子,必回怪到王上头上,两国交锋势必在所难免,到时天下皆是生灵涂炭,姑娘如此良善,怎能狠心至此?”
“婉荷,我们虽然露水之缘,可我谢你对我的百般护持,我也不瞒你,若是能留下这个孩子,我岂会狠心打掉?你比我清楚我如今在天圣国的处境。”
阮宛珂的手紧紧握成拳,冰凉的指尖嵌入掌心,瞬间疼痛蔓遍了整个手臂,直直的逼近心腑。
“齐王并不知我有身孕,我亦是听了蔡仲屏的话才知晓,否则我尚且蒙在鼓里,只要悄无声息的,便一切迎刃而解。”
“可是姑娘,这样值得么?奴婢见你如此,这孩子定是您的第一个孩子吧。”
阮宛珂闭上眼,顷刻间泪水缓缓的滚离眼眶,自眼角徐徐溢出。
“我不会让我的孩子白死,可是为了他不能还未出生便成为他人手中的人质,也为了我是皇后,是齐国母仪天下的女子,怎能在如此关头只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黎民苍生。”
阮宛珂说罢将目光移向错愕的婉荷,她伸出手,握住婉荷颤抖的掌心。
“你必须帮我,只为我与你这十一日的主仆情分,若有来日,我必当报答。”
婉荷死死咬着嘴唇,似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许久她目光坚定凛冽,点了点头。
“姑娘请讲,我必全力助姑娘如愿。”
“首先,你趁着现在正是侍卫交接换岗撤了宫禁的时辰立刻跑去太医院找蔡仲屏,无论用什么手段,从他手中得到堕胎的药,千万封住他的口,然后我喝了,不出三更天必然尘埃落地,你去找王上,最好哭着,将戏演的真实些,就说是我吃了韩宝姬送来的晚膳便如此了,所以在你从太医院回来的路上还要折路去一趟宝姬宫,找你认识的人打听出来韩宝姬今晚用的什么,也要封住那人的口。”
婉荷整个人的身子都在颤抖,她木纳机械的点头,苍白的嘴唇不住的抖动着。
“姑娘放心。。。放心就是!”
婉荷说罢松开阮宛珂手,只戴了一个斗篷帽子遮住自己的脸庞,阮宛珂叫住她,那目光似是托付生死一般的壮哉。
“婉荷,我信你,将我这命,还有我这孩子,全付交于你了。”
婉荷忽而咬了牙,点点头,便疾步隐去在了循循的夜色之下。
渐渐的,清幽的月光被那浓重的黛色深云遮蔽环绕,疏辰繁星依旧是如往昔那般璀璨夺目,一束澄黄色的光芒照进银盏珠户。
阮宛珂静静的仰面平躺在床榻之上,那月光透过素纱投射在她苍白的面容,迷蒙的目光来回流连着辉煌的凤纱朱帏,似是不甘般,忽而下腹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阮宛珂紧紧咬住嘴唇,涔涔的冷汗自额头上渗出,凝成豆大的汗珠倏地划落。
虽是夏季,为了不让别人听出自己的叫喊而疑心,阮宛珂让婉荷退下守在门外,紧闭的门窗不透一丝空气,窒息潮闷的宫室内散发出阴郁的沉香,黛青色的夜幕笼罩在王后宫的上空,却又似是望不到边际,高大的宫阙珠黄灰瓦,气势凛然,却透着别样的欲说还休的哀伤。
这疼痛翻江倒海愈来愈重,阮宛珂紧要的嘴唇不禁一松,再也承受不住的呻吟蔓溢出口中,她蜷缩着身子,在铺满锦绣棉缎凉被的床上来回翻滚。
一抹炙热温湿由下体腿间溢出,湿了裙衫和?裤,浓重刺鼻令人作呕的腥味将阮宛珂瞬间团团围住。
孩儿,母后并不知你是皇子还是公主,是如你父王那般英姿俊朗还是如母后这般倾城之貌,母后不能让你来这世间,你不要怪我狠心。我亦是无可奈何。
孩儿,你来的不是时候,若是今日,母后在齐国宫中,你的到来本是举国欢庆之事,可今日,母后在天圣国,你父王的敌国,你若是被他知道,便是一场覆水难收的浩劫。
孩儿,母后剥夺了你来这世间看一眼的权利,是母后狠心,你若是要恨我,尽管恨,可是我依然要这么做,也唯有这么做。
我是你的母后,更是你父王的妻子,是大齐江山母仪天下的皇后,我有我更重要的使命和责任,而不能为了只保住你,便狠心枉顾城中几百万的子民。
我不能让你,在我之后,成为第二个要挟你父王的把柄,天圣国的王不会动我,但是他却不会保护你,母后亦是不知来日境遇,怎能在护你周全。
孩儿,来日千万记住,不能投胎帝王家,不能在这乱世硝烟中,贪图一时的富贵荣华,母后便是辗转飘零,仍然逃不出为人牵制的命。
所以,我不能让你再如此。
阮宛珂的脸色更加苍白,下身更多血迹自裙裤里溢出,湿了整整一个床榻。
璞贤,今日我所受的痛苦,是为了你,为了你给我的皇后位置而必须担当的使命。
可我仍然不曾忘记,你于我,亦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仇敌。既是我父王死里逃生,可我的楚国江山亡国和妹妹的惨死,皆是你一力造成。
现在还有我的孩子,我与你的孩子。
这债,待到春暖花开,齐军大胜之际,我必与你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