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对簿公堂
“玉儿,你看这花好不好看?送给你!”沈泽明抓着一束野菊花,捧到玉儿面前。
玉儿温柔的接过,轻轻闻了闻,微笑着赞美道:“谢谢,好香。”
沈泽明一脸的兴高采烈,像是刚刚被母亲夸奖了“好乖”的孩子。
看着他这个天真无邪的样子,玉儿也不禁莞尔一笑。以前樱儿还在的时候,她只负责沈若尘还有老爷夫人的起居,并没有照顾过沈泽明。而今她为了给姐姐赎罪,主动请缨服侍他,却发现这个少爷也并非那样不可救药。
虽说有疯病缠身,智力只停留在孩童阶段,却让人觉得格外轻松。与他相处,只是最简单的“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不用处心积虑的计较得失,也不用小心翼翼的看主子脸色,对于自小在凌府受尽了压迫的玉儿来说,这真是乐得自在的好差事。
而且,不只是她,连其他的少爷小姐们也会说,沈泽明自打断了酒色奢糜的生活后,那原本纵欲过度而松弛的肌肤变得紧致了许多,人也俊朗了许多。那双曾经混浊的眼睛,愈发的清亮起来。偶尔闪过的晶莹眸光,越来越像他的妹妹沈若尘了。
玉儿常常在想,沈泽明也许并不是真的疯了,他只是借由这个躯壳,去放纵一下自己的难过罢了。说起来,他的所有不幸,也终归是因为姐姐的报复心太重了。
这时,院门外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玉儿好奇的向外张望了一眼。
三老爷和四老爷一脸担忧的望着大老爷,询问道:“大哥,还是我们陪你一起吧?”
大老爷眉间紧锁,摇了摇头,安抚道:“此时尚不知范知府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们不宜轻举妄动,待我先去看看。你们,要帮倾澜打点好酒楼的生意,我去去便回。”
三老爷和四老爷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也只好应下。顿了顿,四老爷又问:“要不要把大嫂她们从庙里叫回来?”
大老爷果断的摇头否决了:“不必。帮不上什么忙,还徒添了她们担惊受怕。更何况……”他余光扫了一眼三老爷,那意思很清楚,这次在庙中做法事,是为了给沈涟茜的亡魂超度,中途强行截断了未免……
“总之,以不变应万变吧。”大老爷撇下这一句,便转身向府门外走去。
玉儿远远的观察着几位老爷凝重的表情,低低的嘟囔道:“好像出了什么大事呢。”
沈泽明歪着头看着几位叔伯,扑扇了几下浓密的睫毛,一脸懵懂的表情,却什么都没有说。
温远县府衙内的大堂上,官差整齐的排成两列,一脸的庄严肃穆,口中念叨着:“威……武……”
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大堂,踮着脚,伸长脖子,想看一看这最近多灾多难的沈家,究竟又惹上了什么事情。
范知府着一身官袍,大摇大摆的坐入主位,一拍惊堂木,字正腔圆的宣布道:“升堂——”
大老爷就地一跪,心中却打起了小鼓。他不明白,范知府搞这么大的排场,究竟是有什么样的图谋。不过,他们沈家手中抓着范知府的小辫子,为了官场中的仕途,料他也不敢乱来。
“堂下跪者何人?”范知府一板一眼的发问道。
“草民沈鸿涛,拜见大人。”大老爷从善如流的回起话来,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八月初七亥时,本府捕快接到报案,说有人入宅抢劫杀人。你可是本案原告?”
“回大人,正是草民。被杀的人是我的二弟和二弟妹。”
“那么,本府于八月初十在城郊破庙发现一具女尸,于五日前,被其家人认领,你可知此事?”
大老爷微微皱了皱眉头,实话实说道:“回大人,那女尸正是我三弟之女。”
范知府双眸微微一弯,得意之色一闪而过,他慢条斯理的说了句:“本府经层层彻查,已为这两案找到了疑凶,只是尚有些疑点不明,本府请你来,便是想问上一问。”
“草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老爷答了这客套的一句话,心里猜测着这疑凶究竟是谁。
范知府略微点了下头,他一拍惊堂木,命令道:“来人,带嫌犯!”
大老爷转过头去,见两个衙差押着一个身穿囚衣的女人走了上来,将她扔在了堂上。她的囚衣上有星星点点的血渍,似乎受了些刑罚。她的妇人发髻有些许的凌乱,但是发丝间隐隐露出的一双星眸仍是熠熠生辉。
那是一张沈家人难以忘怀的脸。
由于心中的惊愕,大老爷不由一怔。很快,他又依稀明白过来,莫非是,他们要求范知府做的事,要以这种方式兑现?
惊讶的,不只是大老爷,还有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谁能想到,犯下那种穷凶极恶罪行的,竟是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妇人?
范知府仔细盯着大老爷的每一个表情,满含算计的眼睛一眯,沉声问道:“沈老爷,你可识得此妇?”
他这一句话刚问出,大老爷便是浑身一凛。这一瞬间,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果然,范知府是不会乖乖的履行承诺的,他的矛头,对准的无疑是沈家。
若答不认识,他有大把大把的证人,可以证明月如曾经嫁入沈家。若答认识,那些他们极力掩藏的过往,一定会被揭露出来……
“敢问大人,草民观此妇甚为柔弱,有何证据表明她与草民弟侄的死有关?”大老爷拱着手,不卑不亢的问道。现如今,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只能用缓兵之计,拖一刻是一刻了。
范知府见他顾左右而言他,也不追问,只是转过头看着月如,缓声问道:“妇人,姓甚名谁?”
月如匍匐着跪在地上,怯生生的答道:“回大人,犯妇沈门杜氏月如。”
她姓沈?
围观的百姓再度发出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这女人的夫家也姓沈?受害的又是沈家,这中间,莫不是另有隐情?
大老爷心中暗暗叫苦,同时大脑飞速的运转着,想知道范知府与月如究竟在演什么双簧。
“你可识得身旁的沈老爷?”范知府继续问着话,同时用余光瞥着大老爷的神色。
月如瞟了一眼大老爷,有些诚惶诚恐的低下头,语气颇为不安的答道:“识得的,他是犯妇相公的父亲。”
身后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造成了沈家惨案的,就是沈家大老爷的儿媳?这,大宅门中的恩怨,也实在太过……险恶了。而且,这个妇人,很明显,对这个大老爷,是心存惧怕的。既然怕,又怎么会做出杀人的事来?这案情真是令人愈发好奇了。
大老爷眉心一蹙,心想再这么被人牵着鼻子走,一定会处于被动的态势,当下咬了咬牙,拱手回道:“大人明鉴,皇陵一案,沈家入狱之后,很多侍妾为求自保,已自绝出沈家。这位姑娘亦是其中之一,她与我沈家,实是再无瓜葛。”
他的话,虽然合情合理,却只告知了周围的百姓一件事:他在急于撇清沈家与这女人的关系。人们不禁浮想联翩,这中间的闪烁其辞,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范知府眉毛一挑,不慌不忙的问道:“沈老爷,既如此,可有休书?”
大老爷登时一噎。
范知府微微一笑,一脸为难的说道:“既无休书,按我朝法例,杜月如便仍是沈家之妇。”他不等大老爷回话,便神色一厉,向月如发问道:“杜氏月如,你可知罪?”
月如跪伏着身子,楚楚可怜的说道:“犯妇知罪。犯妇使人扮作强盗,抢劫杀人,又怕事情败露,因而杀了撞破此事的沈涟茜。”
她倒是供认不讳!
“犯妇还曾令人在沈家新味楼开张时下毒,不想被人抓了现行,未能成功。”月如清清淡淡的吐出这句,丝毫不理会身后众人的唏嘘声和辱骂声。
范知府听了这句供词,满是城府的脸上已经难掩喜色。
大老爷惊讶的瞪大眼睛,看了看月如,又看了看范知府,双眸一阴。
原来如此,他着了这两个人的道儿!
月如只要一口咬定那毒是她指使人去下的,他们手中抓起来的女人,就一点儿用都没有了。他们沈家,再没有可以与范知府谈判的资本了!官字两张口,即使他要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他们沈家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杜月如,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范知府欣赏着大老爷恍然大悟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询问起了犯罪动机。
月如小心翼翼的瞟了大老爷一眼,又低下头,微微颤抖着答道:“大人,犯妇只是,只是一时冲动。”
“一时冲动?会计划的如此详尽?”范知府不以为然的细数起疑点来,“本官不明白,你是沈大老爷的儿媳,便是有不满,也是与大老爷这一房不睦。为何买凶杀人时,却会选沈二老爷的院子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