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无望的爱
被点了睡穴的白霓裳沉沉安睡着，面容恬静得宛若一朵睡莲。.对于周围的争吵与杀机丝毫未觉，如一个初生婴儿般纯净无瑕得让人心生怜惜。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心无尘埃的女子，因了他被扯进这场乱世厮杀里。
跪过去扯住女子的衣袍，惶然无助的情绪几乎要埋没他，力持镇定地抬头道：“娘，您误会了。孩儿追来，并非是因为对她动了心，而是另有目的。”
微扯嘴角，沉声道：“哦？那你倒是说说，有何目的？若是你假意欺瞒，本宫今日立时就会了结了白霓裳的性命。反正她此刻身中两大奇毒，迟早是活不成的。”
夜沉如水，乌云遮月。深谷雾起，笼罩在这寂静天地，白烟氤氲如仙境。
天地骤暗，男子的一双漆眸却越发濯亮璀璨，恍若天上的星辰。正如他的心一般，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娘，您该相信，我是您的儿子。这十六年来您的苦心教导，当年血染金阙的凄烈，儿子一刻也没有忘，更不敢忘。是以此次离营救人，并非是出自于儿女情长，而是为了安定人心。”
观其如画的眉目清朗如风，俊秀中透着凝重，言辞凿凿，不似作假。黑衣人缓了神色，和颜道：“安定人心？可是为了安这丫头的心？”
听黑衣人语气和悦了几分，云千歌接着道：“此乃其一，却并非是孩儿此行的全部目的。还有一人，是纳兰容钰。.娘，白霓裳痴恋孩儿是不假，可以后的路还很长，若想让她死心塌地地助孩儿君临天下，咱们便得给她一个这样做的理由。无望的爱，是走不远的。更何况如今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百般宠爱她的纳兰容钰，若她被其打动，爱上了那厮。帮助纳兰容钰反过来对付我们，那么，于我们是百害而无一益。”
黑衣人含笑点头，“歌儿说得很是，是为娘的疏忽了。那么，为何你又说此行还要安定那纳兰容钰的心呢？”
提及纳兰容钰，云千歌的脸上平添了一抹冷峻，接着道：“任何一个想要君临天下的人，其胸中丘壑必定不浅。更何况，纳兰容钰韬光养晦多年，如今手握重兵不说，在朝堂上还培植一批得力的臣子。而羽翼未丰之时，他甚至能忍下青梅竹马的恋人被占的痛苦。其心机深沉、谋略过人，教人不敢小觑啊。而娘很清楚，白霓裳敲是我们与纳兰容钰的联盟的一枚棋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黑衣人已是心如明镜了。伸手扶起云千歌，眸带赞赏道：“不愧是娘的好儿子。你有此远见卓识，娘心甚慰啊。歌儿，此事你是对的。此行不仅可教这丫头对你越发死心塌地，还可蒙蔽纳兰容钰，教他以为他手中的这枚棋子至关重要。如此一来，纵然纳兰容钰对你心存防备，却会因了有白霓裳在手而倾心相助。况且，据探子回报，纳兰容钰对这丫头确有几分真情。只要他助你夺得江山，他亦可坐拥江山美人，何乐而不为呢？”
云千歌低头默然，乌云游动，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森森如魅。
“那白霓裳身上的两大奇毒，娘可有解救之法？”
将手中的女子推到云千歌怀里，轻跃飞起，回头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扔下一句：“解铃还需系铃人，去问问纳兰容钰便是。”
解铃还需系铃人？去问纳兰容钰？难不成白丫头所中之毒是纳兰容钰下的？怎么会？
低头迷惘地看着怀中脸色惨白憔悴的女子，想到她这段时日所受的委屈，不由得有些心疼。叹了声气，白衣连袂，如一枝羽箭般倏忽消失在了如墨的漆夜里。
凉风起，枯叶落。雾漫深谷悲凄寒。人来人去，刀剑铿锵，道不尽冷暖沧桑。
南陌国元贞九年九月十六日，平南元帅纳兰容钰率部众夜袭敌营，烧毁敌军半数粮草，歼敌数百人。路遇冷箭，纳兰容钰跌落山谷，生死不明。当夜，其王妃忧心夫君安危，执意孤身下山谷寻人，未归。
翌日，敌军闻讯对南陌大军发起猛烈进攻。第一日，刀剑嘶鸣，浴血如歌，战况激烈。第二日，敌军围山火攻，熊熊烈焰中，哀嚎遍野，死伤惨重。
九月十九日，敌我双方各有损失，其中犹以我军损伤最为惨重，放眼望去尸骸遍野，血光冲天。生死攸关之际，燕国驸马云千歌率燕军来援，战鼓如雷，我军顿时士气大振，厮杀声震天。里应外和之下，我军势如破竹，重创叛军。此战最后以叛军落败而告终。
战争刚结束，众将热情迎接燕军入帐，清点完伤亡人数和安抚受伤士兵后，一面快马加鞭命人赶往事发山谷寻找纳兰容钰和白霓裳。
谢绝了众将的盛情款待，云千歌心中烦闷，领着几名随侍在军营里四处转悠。登上那侦察的高台，遥望着战后军营颓败的惨状，被烧焦的帐篷和旗帜仍未换去，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战亡士兵的尸体，有些犹睁着眼睛不愿合上。残阳如血，还在燃烧着的栅栏，漫天的血光剑影……交织成了一幅凄艳哀迷的画面。
如画的秀丽江山背后，所掩藏的竟是如此浓郁的杀伐血腥吗？云千歌暗自叹气，久久不愿离去。他身上的金色盔甲亦在厮杀中沾染了潋潋鲜血，在落日黄昏的斜照里，天人般的玉颜冷峻而肃穆，漆眸幽沉，宛若九天战神般俊美凛然，不可侵犯。
远处山道上，一旗黄尘滚滚而来，马蹄声踏破沉寂。不多时，为首那人骑马冲入军营，兴奋地喊：“李将军，找到王爷和王妃了。”
李将军，是军营里仅次于纳兰容钰的统领，亦是跟随其多年的心腹。他飞快地跑过来，面色急切：“找到王爷和王妃了？快，去请军医来，王爷身上有伤呢。”
战事告捷，主帅又平安归来。一时间，军营内欢呼如潮，人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