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名裂怎谓功成

    顾贞的身子猛地一僵，跪了下去：“徒儿知错。.”

    一边的阿夜十分不看人脸色地踱到迟琛脚边，半蹲着身子，将自己硕大的脑袋舒舒服服地搁到了迟琛膝上。迟琛长长的眉眼里碎了些柔意，抬手蹭了蹭阿夜的头，声音却发凉：“错在哪儿？”

    顾贞在师父微凉的质问下不敢抬头，只余光瞥见阿夜十分享受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委屈和…嫉妒。

    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辛苦，揣着满心的欢喜奔来见师父的这份迫不及待，迎头就是一句错在哪儿，而那棉花一样的阿夜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师父那么温柔的眼神……

    顾贞自己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阿夜可恨，默了半晌，忽然没轻没重地“压”到了阿夜一只雪白雪白的梅花蹄。

    阿夜嗷呜一声跳起来，四周转了一圈没发现罪魁祸首，郁闷地挪了个位置，蜷到一边睡觉去了。.

    “徒儿不知。”顾贞仍不敢抬头看迟琛的脸色，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跪着，也没有一点要反思的意思。

    屋内灯火跳跃，顾贞低头跪在地上，整张脸都埋在暗影里，只露出一尖小巧的下巴，在昏暗的灯火里，散着莹白倔强的微光。

    迟琛沉着眸看了顾贞半晌，恍然想起当初他捡她回来的时候，后者还是一个懵懂单纯的孩子，胆小地第一次见阿夜都还直往他身后躲，可如今，她这股子桀骜劲儿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呢？这孩子，难道长大了么？

    迟琛极细微地叹了口气。

    顾贞倏然抬头，眸中一点晶莹的光亮忽然就耀进了迟琛的眼中，迟琛心口陡然一沉，心道：“这孩子，果然是长大了。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让她知道了。”

    迟琛收回目光，转身又抬手执起桌上的书卷，淡淡道：“你起来吧。名裂怎谓功成？”

    顾贞听他这样说，也便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事，一时在琼林宴上受的委屈又转回了心间，心中愤愤半晌，幽怨地看了迟琛一眼，有心为自己辩解一两句：“丰昀那厮……”陡然见迟琛眉心微攒，便想起迟琛教导过的话来：懦弱者常言己屈，惯道他短。便立即闭口，将剩下的话生生吞了回去，又将头深深埋下，再不敢抬头看师父脸色。

    迟琛放下书卷站起身来，绕过椅子踱步到顾贞跟前，声音不大，语气也不冲，却一字一句砸在了顾贞心上，直砸得她肠子都悔个透青：“考上状元了，了不起了？”

    顾贞知他这是真生气了，只又要跪下去，被迟琛拂袖一拦，指指半开的门：“你回去吧，想清楚了再过来。”

    说完便给了顾贞一个坚挺的背影，迟琛长身玉立，纯白的衣袂随着他的动作轻柔地飘下去，发丝无风微漾，油灯的微光下，仿佛一副绝代天人的写真画，那股子冷清决绝，丝毫不容置喙。

    顾贞胸口一钝，明明自己十分努力地在完成师父的一切吩咐，可为什么，会觉得离师父越来越远了呢？

    她在原地默立半晌，终于放弃，折身出了房间。

    直到脚步声渐渐消失，迟琛才又坐回桌前的椅子上，摩挲了下桌上本欲给顾贞饯行的长方礼盒，心里默道：“贞儿，为师省得你抱了怎样的心思，也不得不待你更严厉。到日后，你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