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微臣不敢

    前脚进了养居殿，丰昀立即就推开小细子，好像丢了一天的骨头找回来了一般，站直了。.

    丰昀转过身，看了跟进来的顾贞一眼，又看了小细子一眼。小细子很识趣地告退，退到门口侯着去了。

    顾贞默立原地，等着丰昀开口。

    丰昀倒是不急，盯着顾贞又是好一阵打量，桃花眼中流光微茫，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顾贞等了会儿不见他有反应，索性抬头大大方方与他对视。

    丰昀摩挲着下巴，绕着顾贞走了一圈，径直拐回自己平日批改奏章的案几前坐下，曲着手指在案几上点了点，桃花眼才又飞回到顾贞身上：“开始吧。”

    顾贞一时没反应过来，丰昀单叫她来，必是有些意思的，她惴惴不安地等了这么许久，就等来一句没头没尾的开始吧？

    “恕臣愚昧，不知圣上何意。.”

    丰昀顿了顿，眼中玩闹倏然而逝：“顾贞，顾贪欢是吧？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这儿给朕装糊涂？”

    顾贞跪了下去，若指的是丰昀的用意，她是真没转过弯来：“臣真不明白，求皇上明示！”

    丰昀的眸子深了下去，须臾又明朗一片：“哦，难不成你以为朕今日朝上是在用你钓鱼？”

    顾贞倏然抬眸，明晃晃的疑问是再准确不过的肯定。丰昀的眸子一瞬转成玩味：“倒不算太笨。你且起来，给朕讲讲经史。”

    顾贞反应过来他说的开始吧是什么意思，却困惑在了他一句反问里了，什么叫难不成？她真想问，难道不是么？

    顾贞站起来，欲言又止地看了丰昀好几眼，后者悠闲自若地翻起了折子：“你讲你的，朕做朕的。不耽误。”

    顾贞心里有个念头在打圈，却怎么都抓不住，便按捺不住一边随便给丰昀挑一段野史话本随意讲着，一边细细地想丰昀今早朝堂上闹这一出究竟何意。

    冷不丁被打断：“打住打住，顾爱卿，你说刘秀因为嫉妒嵇康的样貌，抢了他夫人，嵇康气不过，才几书绝交信的？”

    丰昀说话间没有转头，拿笔杆摩挲着下巴，又下笔一边写一边道：“其一，刘秀起初是仰慕嵇康才去拜访，因吃了闭门羹而怀恨在心。其二，竹林七贤向来只为道义，不重儿女情长，嵇康之气，气的是山涛。其三，嵇康的绝交信，也是写给山涛的。顾卿，朕读过书的，你不必这样考验朕。”

    顾贞心口的郁闷和火气没处撒，接口道：“竹林七贤逍遥遁世，整日流连山水之意，只叹世道不公，从不怒己之不争，实在担不得一个贤字，史书上只廖廖书过，皇上因何咬定嵇康便是高风亮节？便不会指桑骂槐？拘泥于俗人之怀，这等论史的眼光，不可取，委实不可取。”

    丰昀搁了笔，将面前的奏折朝前一推，交握双手放到脑后倚在座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顾贞：“接着说。”

    顾贞顿了顿，发觉自己的话有些离经叛道，敛了眉目：“皇上恕罪。臣只是觉得……”

    “觉得朕这个风流昏君，相信史书上说的高风亮节，很可笑是么？”丰昀忽然插口打断，说得半真不假。

    顾贞便跪了下去：“微臣不敢！”

    丰昀低低地笑两声，语气不咸不淡：“说你不敢，朕怎么那么不相信呢？你难道还真想等赵霁之上来跟你讨教两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