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疑似故人
在房中闷了些天,初遥刚踏出房门,还有些不适应正午的光线,抬手掩在额前,挡一下骤然入眼的阳光,待视线适应,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
风吹,云动,花草芳香,空气中已有了丝凉意,原已是初秋时节。
初遥所住的冼碧居颇大,院子里头,流水假山,大树成荫。初秋树叶还未凋零,阳光被剪碎洒下,风动叶动,树荫下阳光也微微椅。
庭院中有一处遮荫庇日的凉亭,凉亭旁在假山流水间搭了个水车,水车摇转,碰到上面吊着的竹筒,竹筒下倾,水自下流,如此循环,想来是夏日为了消暑之用。
初遥由宛珠扶着到清凉亭坐下,听着虫鸣,想来倒是许久没有弹琴了技痒,便问宛珠道:“没有没琴?”
“姑娘等着,奴婢这就去拿。”宛珠闻言去找。
初遥还欲说这处没有便算了,小丫头已经跑出了冼碧居去了,无奈摇了摇头。
多日未踏出房门,这一身伤痛弄得整个人都软了,倚在凉亭石柱上,微闭上眼,让秋风在脸庞滑过,倒是怡然惬意。
也不知贺凌他们知她被劫之后怎么样了,而洛舒砚与萧竟既有关系,不知他知不知道她现在在萧竟手中。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萧竟为人谨慎,就算是已经拉拢洛家,也未必全盘相信洛舒砚。
忽然觉得,阳光被人挡去,初遥睁开了眼。
是一个美人,很美,娴静婉约的美,眉目之间透着温婉。
是杜溪若,宛珠口中的杜夫人。她也不会如宛珠这般,以为她是萧竟要纳的妾,所以来看看她究竟什么模样吧。
只是杜溪若为何看到她一脸的愕然,虽然只是一瞬,但仍被她捕捉到了。
她还未及开口,杜溪若便仓惶转身离开。
正与取琴而来的宛珠碰了正着,也没顾宛珠问安,提着裙裾便跨出门外。
“姑娘,琴取来了。”宛珠将琴横放在玉石桌上,压不酌奇还是开口问了:“杜夫人找姑娘麻烦了?”
杜溪若一向温婉,这在下人间也是有口皆碑的,可王府这么多年,王爷只有她一人,也难保她见王爷有了新人,心生妒意,便给新人来个下马威。.王爷让她好好照看姑娘,她自然是不能让姑娘受得委屈。
初遥牵起菱唇笑了笑,摇摇头,她又怎会不知宛珠心里想什么,可这杜溪若确实没有把她怎么着,甚至连半句话都未说着。
手指轻拨了下琴弦,一个悦耳声音由指尖泻出,初遥闭目,脑中忆起那日容少扬在舟上所弹,指尖随心而动。
那一曲,最初柔软似水,中段与清风和鸣,最后......
‘铮’地一声,琴弦断裂,手指微微刺痛了下。
果然,这一曲没有容少扬的内力,最后是弹不出那样的声音,即便是她的琴艺已经是十二指法联动都不会错一个音。
初遥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翻手瞧着指腹上被断弦所划伤的口子。
萧竟随着琴音跨进冼碧居,方一进院子,便听琴音扼然终止,初遥一身白衣,端坐在琴弦旁边,清风拂起她鬓间的发丝,仿佛与某个身影重叠。
疾步走向初遥身边,执起她的手,到流水见清洗,一向冷峻面容上,剑眉微微隆起,出口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初遥身子一怔,抽回还被萧竟握着的手,冷声道:“宁王是把我当成你府里柔弱的姬妾了吗?”
明知他没什么姬妾,初遥脱口便是这一句话。
萧竟收回半空握空了的手交与身后,黑曜石般的眼眸沉了沉,坚毅的薄唇抿成一线,隔了会儿,只听反问道:“当本王的姬妾有何不可?”
初遥万万预料不到他会这么问,怔楞了下,缓和了脸色:“宁王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萧竟垂眸,从方才的错觉中出离,她与她的眸太过相似,那一日在宋府第一次见她便觉得了,只是少了分柔和,多了分冷意。
他是看到了的,她提剑刺向宋延明的心脏,她们貌有相似,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
“你身子还未好全,不要在风里站太久。”萧竟语毕,转身离去。
黑色的衣袂消失在院门的缝隙间,初遥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收敛,指尖的余温好像飘散不去似的,与那日教她习字一般。
“姑娘还弹琴吗?”宛珠在她身后,低声问道。
“不必了。”初遥垂眸看那根断了的琴弦。
宛珠自当她与王爷闹了别扭,心情不好,便收拾好琴,抱进屋内。
两日后,听说文国以示友好,特献给怀帝的一批舞姬已到了王都。
那时初遥是听端赫康说起过的,本来以为他是要自己混在舞姬之中,后来被他否认了,直到现在还不知他到王都要怎么挑拨皇上和宁王的关系。
端赫康已经坠崖,那样的高度九死一生,没有多大可能幸存。那他要做的事,还会进行吗?
初遥放下手中的药碗,慢慢敛眉沉思。
“姑娘,姑娘。”宛珠叫唤着急匆匆跑进屋内,一脸欣喜模样:“王爷说今晚宫宴要带姑娘去。”
随着宛珠进来,几个捧着绫罗绸缎,玉石珠宝的压丫鬟也有序走进,在初遥面前站成一排。
今晚的宫宴不就是文国的使臣向燕国献礼,怀帝为表欢迎特意为其设的么。若是无这一番变故,也就是端赫康起事之时。
“姑娘,可有中意?”宛珠侧身问初遥,“若是没有,下面还有一批。”
初遥手指摩挲着一个白玉雕琢的雏凤簪,玉质通透,玉身上有一道血色般的红痕,细长的横亘在整只雏凤簪上。
“姑娘,这簪子不吉利,叫雏凤啼血。”宛珠压低声音在她耳后道。
“无妨,就它了。”对于她来说还有什么吉不吉利之说。
初遥随意的指了指其他几样,宛珠依言将其留下。
“姑娘伤势未痊愈,王爷吩咐可去锦琅居内碧烟潭入浴,那泉水有疗伤之效。”宛珠笑盈盈:“奴婢进府几年还未看王爷对哪个姑娘这么好呢,姑娘好福气。”
初遥不语,随着她到了锦琅居,院子里不是花草,反而是一片翠竹,竹叶绿的恣意,竹节节节分明。
“这里是谁的居所?”
“是王爷的。”宛珠掩不住笑意道:“王爷的锦琅居未得准允,是任何人都不得进的,王爷对姑娘格外恩厚。”
萧竟的处所,倒是像极了他的样子,挺拔冰冷。
宛珠引着她到了碧烟潭,这是一处温泉,在萧竟主屋旁的小偏殿处。
名副其实的水如碧波,浩烟袅袅。
初遥褪下衣物,抬腿慢慢没入浴池,水质温润,像似极好的丝绸滑过周身,几处箭伤样本是碰水极养,在这水里倒是丝毫没有感觉到。
入浴半个时辰,初遥起身,拭尽水珠,从披风处取了裙衫换上。
初遥出门,脸上还带着入浴过后的红晕,乌发未干,萧竟正在此时进了锦琅居,看到她微楞了一下,不发一言,抬步走过。
萧竟的心思,她一向猜不透,也不必去猜。
初遥出了锦琅居回了处所,不料,那日匆匆一见的杜溪若正坐在院中。
一袭浅粉罗衫,一个服帖的宫妇发髻,美人如玉温婉。
“杜夫人。”初遥走到她身旁。
杜溪若抬眸,比那日镇定不少,却见眼中仍又闪烁。
“溪若冒昧打扰,请姑娘勿要见怪。”声音倒是与她温婉的样子相左,不卑不亢,不软不急。
“夫人客气了,王府夫人是主,初遥是客,何来打扰之说。”若杜溪若是为萧竟而来,那这一句便点明了自己的身份,无意和她争抢什么。
宛珠奉上茶盏,初遥示意她退下。
杜溪若眼睑低垂,执起玉石桌上白瓷杯,轻轻吹散烟雾,樱唇微启:“姑娘是个聪明人,可否听得溪若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