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求救
“大人,不知吴家那边现下如何了?可还有四处追捕我们姐妹?”陈靖莲隔着黑纱冷眼细看着柳成的神情,捕捉到他神情间泄露出来的一丝戾色和眸中暗暗涌动的算计,她悄悄探入左袖中的右手松了松,将握在手中的斗彩小盏放了回去。.
柳成这样的神情,已足够表明他的贪婪与自私。她终于可以确定,无论她有没有制出比斗彩鸡缸杯更好的瓷品,柳成都不可能放她离开这儿。因为,自聚宝楼一事后,她早已被柳成当成了可以压榨的对象。不到压榨出她最后一丝价值,柳成是决不可能放她离开的。
她现在非常后悔,如柳成这样的人,或许比嚣张跋扈的吴善志更难对付。她当初为避吴善志而就柳成,实在是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柳成敛去眸中厉色,正以手抚着胡须思考如何巧妙地将陈靖莲留下来时,清叔小跑着进了屋,斜眼看了一下陈靖莲,便径直凑到他耳旁低低了说了几句话,听得柳成眸光一亮,欣喜地道:“快去迎他们进来。”
“不,我亲自去迎。”柳成一甩衣袖就大步往外走,临出门前方才响起还未回答陈靖莲的话,忙止步转身道,“吴家那小少爷最是个无所事事的人,他又觊觎你的美色,哪里会如此轻易便放弃,这会儿正亲自带着人到处晃荡呢。依我看,你们还是先别急着离开吧。一旦时机成熟,我会安排人来送你们的。”
说完,他便半走半跑地出了小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陈靖莲的双眸缓缓眯起,粉拳捏紧,秀眉紧紧地蹙着。.到底如何,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才能穿过人数众多的窑场彻底地离开?
“嗯,柳大人确实将官窑管理得非常好。”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从院外遥遥飘来,正自思索的陈靖莲身子猛然一颤,双目圆瞪之际,整个人都绷直了。
这声音?是他来了么?
陈靖莲握成拳头的右手背上,青筋暴起,绷直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黝黑的眸子逐渐呈现出骇人的红色。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对她来说,光是这一道声音,便已足够她心潮澎湃恨意翻涌了。
“齐公子过奖了,柳某替朝庭管着这瓷窑,自当竭尽全力让其兴隆起来。”柳成的声音谦虚中透着的是明显的讨好。
“柳大人过谦了。”略显低沉的声音透着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润与和气,不自觉地便让人生出亲切之感来。
颤抖着身子处于巨大悲愤之中的陈靖莲听到这道声音,眸光骤然一清,悲色渐渐敛去。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终于从错听中缓过神来。
这不是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沉冷肃杀,阴狠冷厉,如鬼魅一般让人混身战栗。这道声音初听时与之很有几分相似,但细听之下却能发现其蕴含着的温润儒雅,仿佛春风拂过竹林,给人宁静安神之感。这样的声音,绝不是那个杀人恶魔所能发出来的。那声音天天如鬼魅一般萦绕在她的身侧,她再不会听错了。
“我此来,是有个不情之请,想看看大人这里新出窑的瓷品,寻一件立意新颖的心仪之物作为贺礼送与长辈。不知……”男子的声音依然儒雅和善,语气中丝毫不见盛气凌人之势。
“齐公子太过客气了,您是陈公子的朋友,能光临敝窑已是我们的荣幸。您想去哪儿想看什么,尽管开口,柳某一定全程奉陪。若是看上什么,您也只管拿去便是。”柳成的语气则显得卑微许多,充满了讨好的意味。
再次确认来此窑中的并非前世的仇人,陈靖莲绷紧的身子完全放松,方才发觉后背之上,竟已是冷汗岑岑。
“姐姐,他们好似就在不远处。”陈靖萱没有察觉到陈靖莲的心理变化,以为她只是在侧耳静听外面的动静,便也跟着细细地听着,半晌方道了一句。
“嗯。”从前世的仇恨中清醒过来的陈靖莲听得妹妹的话,脑中一个激灵,耳旁再次传来的声音更是让她眸光一亮,“呵,柳大人倒是会做顺水人情。”
竟是他们来了此处?那清越中透着几许慵懒的声音,不正是聚宝楼中替她作证的陈公子么?那与他同来的,会不会是每回都与他在一块的那个绿衣男子?
她犹记得那一日他对着她灿然一笑时,神情间透出的赞许,同时想起他们交谈时陈公子望着她手中的鸡缸杯时略带些兴趣却突然黯然的眼神。如若让他知道了她们现下的处境,以袖中更精致细腻的斗彩小盏能换得他伸出援助之手吗?
“姐姐,竟是他!”陈靖萱的眸光亦跟着一亮,神情间透出几许期待来,“那一日可多亏了他站出来替姐姐作证。如果他能来救咱们,那就太好了。”
对于这个仿佛老天送过来的救星,姐妹二人的看法,竟是不谋而合。
可是,她们要如何才能让他知道她们的处境,并不被识破,甚至在没被搭救成功的情况下亦不引起柳成的怀疑呢?
听着耳旁只一会儿功夫已经逐渐远离的说话声,陈靖莲的眉头越皱越紧,双目急切地在院子里搜寻着。一味地出声呼救,显然是最最低劣的手段,那只会促使柳成撕破脸面强行将她们留下来。最明智的法子,莫过于用什么物事向那位公子传达求救的信号。
“姐姐,快想办法啊,他们已经走远了。”陈靖萱亦急得脑门上冒汗,一个劲儿地拽着陈靖莲的胳膊,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法子也想不到。
身体被拽得往旁一歪,陈靖莲的视线亦跟着一移,敲落在立在墙下的竹竿上。那根竹竿足有两丈高,是那日阿武寻来替陈靖萱顶纸鸢的。
目光再稍稍一移,她双目炯炯地望着地上躺着的蝴蝶纸鸢,心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
“萱儿,快去找几根绳子来。”陈靖莲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快步跑入西屋中,双手一揽,一口气将三个烧废的花瓶抱到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