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惊马
“真是瘸子路多,哑巴话多。.”陈靖萱在一旁听得直挠手心,好几次恨不得直接打断他的话头。再听下去,她也会变结巴的。
朱八却又是同意地点着头,陈靖莲心中冷笑,借着抬头看夕阳西移的间隙,再次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瞅了一眼结巴劫匪明子。扫到他脸上一缕得意的笑容,她的眸光沉了沉,再次看了一眼马尾旁放着的缰绳,眸中闪过一抹绝决之色。
“好,还请朱哥让开一点,我先下来。”陈靖莲从朱八的大手中抽回手,扶着车壁站起身,指了指如一堵墙般堵在车门前的朱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哎,好,好!”朱八欣喜若狂,忙后退两步侧身让开,还一把拉过身旁的明子,“快,站一边儿去,别挡着夫人下马车。”
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天上掉良缘,美女爱英雄啊。像我朱八这样英勇强壮豪爽大气的人,也只有这样大胆的美人才配得上呢。
明子这回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了陈靖莲一眼,身子一侧,让到了另一边。
陈靖莲目光再次悄然地在一身棕灰色皮毛的马儿身上落了落,脸上继续含着浅浅的笑意,边低头钻出车厢,边双目如电地扫视着马车周围的所有情形。
马车的左边,车夫瑟缩着身子抱腿而坐,双目偶尔抬起,肉疼地看一眼明子手中提着的辨不清颜色的肮脏钱袋,又惊恐而快速地将视线移开,尔后又忍不住担忧地看向身前的马车。
马车的右边,身形魁梧的朱八靠着车厢而立,满足而贪婪地欣赏着陈靖莲倾身而出的身姿。.结巴明子,则是靠马而立,两眼若有似无地落在陈靖莲的身上,眸中光芒流淌,却让人看不出其中的意味。不知是刻意还是凑巧,他的右手随意地搭在马匹头顶的马鞍上。
在他们的身后,另有十几个或拿大刀,或握粗木棒的汉子零零落落地站着。他们有的身材高大,有的脸色黝黑,有的长相欠佳,却无一不是给人一股凶神恶刹神情狰狞之感,此时却都踮着脚伸着脖子兴趣盎然地看着同一个方向。
心中迅速地计量了一回从劫匪眼皮底下逃跑的可能,陈靖莲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马鞍之上明子瘦削的手上,眸中光芒渐深。她假意侧头羞涩地看了朱八一眼,垂着的左手却悄然一动,一片冰凉之物滑入汗涔涔的手心。
朱八本身便身材魁梧强壮,要对他下手已是艰难,如若再有明子的提醒,让他加强了防范,想要出其不意必将更难,甚至可能陷入更加艰难的窘境。既如此,倒不如现在冒一冒险了。
目光落在缰绳旁边的马鞭上,她的眸光骤然一厉。
看着她起身走出马车,陈靖萱急得脑门儿上的汗都出来了。那山寨可是他们的狼窝啊,难道姐姐还想来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听着似乎极为豪壮英勇,可面对这一群如狼似虎的强壮汉子,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岂是那么容易得手的。
心中焦躁,陈靖萱却不敢说出口,只得挪了挪身子,也准备起身。感觉到她的举动,陈靖莲眉头蹙了蹙,转头迅速地瞥了她一眼。
是她眼花了吗?她怎么好像觉得姐姐是在叫她坐着别动?陈靖萱起身钻出马车的动作一顿,上半身微倾,屁股稍离坐椅,以一个十分怪异艰难的姿势悬在坐椅之上,摸着鼻子独自疑惑着。下一刻,她的身子却被重重地甩向了车厢底部。
“驾!啊!希律律!”重重的马鞭伴着女子的娇叱声,带着男人的惨呼声和马匹凄惨的嚎叫声,一声紧过一声,打破了沉寂的山间小道,在神情狰狞的劫匪间引起一阵骚动。
就在回头暗示陈靖萱的那一刹那,在众人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正欲抬腿下马车的陈靖莲忽然蹲身坐在了车夫驾车的位置上,同时两手齐动,左手抓住缰绳,右手握住马鞭。眨眼间,她左手暗藏着的断箭刺入马匹臀部的同时,右手的马鞭亦高高扬起,重重地甩在了明子抓着马鞍的手背上。
她的动作迅速而敏捷,流畅而自然,如行云流水般,明明心里紧张得要命,在旁人看来,却熟练得像做了千百回。
吃痛的马儿仰天一声长啸,头部用力向左边一甩,紧接着前蹄高高抬起,直接将痛得缩回手却来不及闪身让开的明子甩到了靠着车厢而站的朱八身上,尔后拖着身后原本平稳停放着的车厢纵身向前奔去。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太快。朱八本来正痴痴地看着陈靖莲,身上大半的重量都靠在车厢之上,看到陈靖莲扬鞭驱马的举动,他惊讶得睁大了眼,还来不及做什么,便觉得迎面一人向着自己撞了过来。他本能地伸手去推,身后的依靠却又同时被抽离,纵使他身形壮硕,下盘一向尚稳,在此腹背受制之下,竟只能呆呆地由着自己和明子一起被急速抽离的车厢带得倒在了地上:“扑嗵!哎哟!”
朱八笨重的身子在泥沙满布的小路上,砸起一片灰尘,手、脚和脸被泥沙擦得到处是血。而最惨重的,却是他身下硌着的尖石,如一把利刃般,刺入了他身下最要紧的部位。
一向彪悍的劫匪们,看着马儿突然发疯般地前行,朱八和明子双双倒地受伤,一时竟被唬住,一愣一愣地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有人大叫:“不好,美人跑了,朱哥受伤了。”
一时之间,众劫匪追马车的追马车,扶人的扶人。原本瑟缩着的车夫,也被劫匪的一声呼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猛地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再顾不得对劫匪的恐惧,奋力地追着比他的命还重要的马车。
“停下,快停下!”劫匪和车夫的叫声相互交错着,却很快被抛在疾驰的马车之后,消逝在寒冷的晚风之中。
比起他们的手忙脚乱,坐在马车上的陈靖莲姐妹二人,也并不好受。
突然而剧烈的一撞,将没把持住身形的陈靖萱撞得眼前发黑鼻子一酸,一股热流顺着人中处滑落而下,在她胸前的衣襟处染出一片妖娆的花朵。
“呜呜,姐姐,我被撞出了鼻血。”陈靖萱无意识地抹了一把鼻子,看着手指上的殷红,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转头透过甩动的车帘看到车前惊心动魄的一幕时,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一声惊呼溢出喉头,“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