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指桑骂槐
她问得莫名,延陵澈也听得莫名,但此刻见她哭得伤心,也不好细问,只得一味柔声安抚着。.
另一厢,因着华妃异乎寻常的哭声,早已引来车外羽林军首领的颇多瞩目,延陵澈心下略感不适,便拍抚着她的后背,宽慰道:“好了好了,此刻不是在宫里,在大街上你这样的啼哭,是要全天下的百姓都来取笑朕不懂得怜香惜玉么?”
华妃满腹的伤心,都在他这一句苦闷的求饶里全数消失殆尽,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她好容易转泣为笑,延陵澈亦不觉大大松了口气,抚着她的脸颊道:“瞧瞧你,真真像个孩子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你倒是舒坦了,倒教朕一阵手忙脚乱。”
华妃似乎也觉得自己方才痛哭的情状颇有些失态,脸颊不禁热了热,声音渐渐低下去道:“皇上……”顿了顿,她似有些羞赧地抬起头来,望着他问,“臣妾哭起来的样子一定是很难看的了,对么?”
从来女卫悦己者容,再愚蠢的男人,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回答错。更何况延陵澈是皇帝,只要他愿意,天底下的女子便可任意采择,是以于揣度拿捏女子心思一事上,即便不能说是身经百战,但也绝非世间一般男子可比。
他微微一笑道:“不,朕的华卿哭起来时梨花带雨,真真是美极了。只是这样的美,委实教朕心疼得紧,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这样好听的情话,自然是人人都爱听的,尤其华妃一向对这段感情无甚安全感,所能倚赖的,不过是延陵澈偶尔的驻足和怜惜罢了。.
华妃如牡丹般雍容华美的脸庞上肤光胜雪,满是情动的娇羞慵怯,低着头一味用手指去缠着手帕,嗔道:“皇上惯会取笑臣妾。”
延陵澈只是揽着她轻声而笑,并没有说什么,眸光却不自觉望向一道渐渐靠近车辇的暗影,微扬的唇角,竟带着几分嘲讽警惕之意。
果然,车辇外传来渐行渐近的马蹄声,彷佛是有什么人往车辇的方向来了。寻常皇帝的车辇,为了安全考虑,闲杂人等是不得靠近的,而能靠近的大半是权贵或是深得皇帝宠幸的臣子。此刻策马而来的便是爱女心切的靖远侯,因着听人说了车内的动静,他担心着华妃的安好,便独自一人上前来询问:“皇上,您和娘娘可还安好么?”
男子唇畔那样冷峭讥讽的笑意,如一阵风般吹过云层般很快了无痕迹,他低着头,轻轻吻上女子霞飞两靥的脸颊,漫不经心地笑道:“好与不好,想来朕一人说了你也不信,倒不如让华妃亲自答你一声。华卿,靖远侯此刻也被你惊动过来询问了,你可还要闹孝子意气么?”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自然在马车外的靖远侯也是能听见的,只是信与不信便不好说了。
这样与心爱男子撒娇耍痴的情景,居然被父亲给撞破了,华妃一时间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但也晓得不能一味沉默,便颇为僵硬地吐出一句:“爹爹,本宫方才是和皇上闹着玩儿呢,并没有什么事。您回去吧,不必担心。”
片刻后,靖远侯掩下嘴边的苦笑,恭敬道:“是,既然皇上和娘娘安然无恙,那臣便先行告退了。”
车辇内断断续续传出男女嬉笑黯哑的呻吟喘息声,急促而暧昧,略想一想便知道帝妃二人是在车内是那男欢女爱之事。奈何靖远侯是臣子,没有得到延陵澈的允准是不能私自离去的,便也只好硬着头皮听着。许久,车厢内才终于传出一句:“唔,你去罢。”
靖远侯这才如释重负地策马而去,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讪讪之色,想来短时间之内他是不肯轻易再来的了。
华妃挣扎了半日,此刻方才寻得空子挣脱了男子的禁锢,满面潮红地问:“皇上这是做什么,爹爹方才还在外头站着呢,教他老人家听见了,像什么话?”
她如何能想到,延陵澈是有意为之呢。
延陵澈倒也不肯多加解释,只是伸手抚着她的面颊,微笑道:“你是朕的爱妃,朕便与你做什么,也是天经地义的,哪个又敢说三道四?再者,教靖远侯瞧见了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至少也能教他知道朕并没有亏待他的宝贝女儿不是?”
华妃怔了怔,脸上愈发滚烫起来,矫情地拂落了他的手,装作生气般道:“皇上也太狡猾了,明明是欺负了臣妾,却说得彷佛是给了臣妾和父亲多大的恩典般。臣妾不服。”
话才说到一半,谁知却被人从身后给不由分说抱得后仰,倒不由得惊呼出声:“啊!”
女子的惊呼只是短促的一瞬,便随即湮没在了男子缠绵的深吻里。他是那样的了解她,知道如何去挑拨起她的情、欲,如何令她身心俱软,又如何牵引着她在越陷越深的漩涡中渐渐迷失自己,而后沉沦得忘记了自己是谁。
“说,你此刻还服不服气了?”
“臣,臣妾……”
不待缓过气来,又是另一个情迷意乱的深吻。
“嗯,你还觉得不服气?”
“不,没有,臣妾……服气。”
帝后的车辇相距并不远,便是真的离得远,有些消息,也总是会有人想方设法递到耳朵边来。
例如此刻,纪芷湮歪在车厢的左侧闭目小憩,可耳朵里却也不停钻入右侧慕太后意味深长的声音:“如锦,打探清楚前头皇上的车驾里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么?究竟是谁在哭闹?”
如锦抬头看了一眼纪芷湮的方向,才如常回答:“回太后,奴婢方才去问了,据说是华妃在与皇上使小性子呢,只是闹得大了些,倒也惊动了好些人。此事除了您,连在后头的靖远侯也给惊动了,特特赶上来隔着帘子问了一句,谁知却讨了个没趣,讪讪地折回了。”
慕太后听了,拖长了一个哦音,眸光有意无意间地停留在纪芷湮身上,忽地笑起来:“哎,哀家平日里瞧着华妃倒也很是端庄稳重,是个很知轻重的孩子,是以很放心她待在皇上身侧服侍的,谁曾想却也个沉不住气的。”
这个“也”字,听在纪芷湮耳中便颇有些讽刺的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