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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情太子怜女弃江山 2

    十三恼得以拳捶地懊恼不已,却不知如何劝服执迷不悔的兄长。.

    太子徐徐转身,凝视眼前清美如画中仙子般的女子,妙玉已起身,如一尊碾玉观音静立在那里,迷茫的目光端祥着他,目光里含怯带忿,却掩饰不知那点缠绵的亲情。

    “音雨。”太子颤声呼唤。

    妙玉静静地打量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容。眼前人看似年未不惑,却显得神采夺人,肌肤如玉般细腻丰润,一双眼如点乌漆很是黑亮,分明面带忧愁,唇角却总是有几分隐隐笑意。

    她曾千百次听母亲提起过此人,提起那张迷倒众生的面孔,那温柔体贴的言语。他这些年赐给她们母子的一切,暗中安排的多情,曾令母亲无比感动。可是到头来,还是敌不过那一碗送她上西天的断肠毒药。

    “音雨,来,让父王看看你。”他张开的双臂,浅浅的笑靥,梦里无数次奢盼的场景近在眼前,她却觉得不过是海市蜃楼。

    “太子爷大驾亲临赶来送贫尼上路,贫尼感激不尽,也算求果得果。”妙玉漠然道。

    “音雨,你知道父王的左右为难,何苦如此怄气?”太子嗔怪道,徐徐走向妙玉,试探着伸手去拢她松散的乌发,风从水面吹来,她长发飘飘荏苒风中。

    妙玉侧身,临水凭风,静静地立在栏杆旁,掩饰了神容不令众人窥到,只素白的身影如孤鹤立在寒水旁,幽怨凄凉未语自诉。许久,她才冷冷道:“终于替我娘等到这一日,也算是得尝夙愿。可惜我娘这一世望穿秋水苦苦等候也没能盼到这一日。我只问你,六年前那日,你知是不知?”

    太子深抿了唇,目光含了凄怨,深深的点点头。

    惨笑,妙玉拭去腮边泪,点点头道:“是了是了,这便是了。”

    “音雨,是爹爹……负你母女太多!”

    凄切的话语冷哂的笑声。

    妙玉道:“怨你?不如怨自己造化不济。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鸣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音雨!”太子潸然泪下,颤声问:“你娘,她,她临终说了些什么?”

    妙玉揉揉眼,展露笑容,含了清愁,徐徐摇头。

    “十三殿下说,她是为了保护你和她的秘密,心甘情愿去服毒赴死,成全太子爷的千秋大业,死得其所,死如泰山……呵呵……呵呵,难不成君王的帝业不忍用兄弟手足的血去铺就,女人,果然如衣衫弃之不惜吗?殿下在戏台下远远的掬一把伤心泪,悲悯我们母女在台上受苦受难。.”

    “雨儿!”十三按捺不住上前制止。

    妙玉如一根玉柱丝毫不动,微动了唇呢喃道:“我算是什么?今世难容!躲躲闪闪,终归要有个了断。等?能等来什么?为成全太子江山大业,唯有一碗毒酒赐我们母女穿肠。”

    太子痛心疾首,试探着去为妙玉擦拭腮边冰冷的泪痕,吟吟道:“江山又如何?莫说是皇帝,就是上天当了玉帝,不自在徒有虚名又能如何?父王会禀明你皇祖父,还你母女个应有的名分。”

    “二哥!”十三声嘶力竭痛心疾首也无法阻拦一意孤行的太子。

    “本王已深思熟虑,江山可弃,骨肉难舍。便是圈禁,本王也要拼命保全音雨,更不能拖累十三弟。”太子坚持道,话语决绝。

    宝玉流了些血,身子虚弱,但却无大碍。左臂不得动弹,依了黛玉一点点为他擦拭血污,静观眼前的大戏。好一个痴情的太子,竟然江山在他眼里也不敌美人儿了。但他也为妙玉欣喜,虽然凄苦飘零这些年,总算盼到最后,生父还是个有血有肉多情多义的汉子。

    “二哥,二哥若不速速离去,就要大祸临头了!二哥可知今日妙峰山法事,是老八他们一手操办的。音雨的养父,那个黎家老爷已经来到京城,要去宗人府告发二哥你乱、伦同婶母生下音雨,到头来二哥觉得可能保住音雨?父皇能容音雨活在世上令皇室蒙羞?二哥,你冷静!”

    空气似是凝滞,令人心悸的沉默,渐渐的生出隐隐啜泣声。

    妙玉临水而立,她回首一一扫视愕然而立的众人:有痛心疾首的,掩泪而泣的,左右为难的……

    她轻轻掠起凌乱的乌云般秀发松松地绾个髻,露出颀长的秀颈,她用手背揩去颊边冰冷的泪,在春日的阳光熹微中露出凄然笑意。一阵风吹来,月白色的裙鼓起绽放,衬着苍白的面色,宛若暴雨狂风后阳光下昂首绽放荷塘中的芙蕖,身影清晰地映入如镜子的水面。宝玉眼前一亮,霞光万丈中,似见荷花仙子亭亭玉立在水面,纤尘不染。她莞尔一笑,笑意渐浓,衣袂迎风而举。宝玉忽然想,若妙玉不是佛门弟子,还俗换了女红妆,也该是不逊于林妹妹的大美人儿。

    正为之心动,眼前一眩,她迅间从眼前随风而逝。

    “噗通”一声巨响,湖面渐起水花一束,渐渐化作一圈圈涟漪。

    “妙玉!”宝玉一声惊呼,头脑一空,却不顾伤痛就要冲去跳水救人。脚下用力,腰带却被牵住,如风筝一般牵在人手。他急得回头去扯衣带,黛玉沉了脸菱唇微翘乜斜个眼望他问:“你可会凫水?”

    宝玉的心气立刻卸去一半,情急中被人猛撞一下,趔趄了退了两步,就见一道白光从身边嗖地闪过,掠起阵阵凉风。耳听得“噗通”声响,十三爷和太子相继跳入水中,向那涟漪处游去。

    “救人?你谙熟水性吗?”酸酸的声音,黛玉嗔怪地望他。

    “来人!来人!”她旋即高声呼唤,“来人呀!太子殿下落水了!”

    奉命守候在轩外的护卫们闻声鱼贯而入,惊恐万状相继跳入水中。不多时,湿淋淋的妙玉被托出水面。

    “你看,不必你亲自出马,有人比你还要急切。”黛玉紧紧抓住宝玉的手喃喃道,只是她捏得他手掌生疼,只觉得她的指甲都陷入他的肉中,她竟然浑然不觉,似乎一松手,他真的会奋不顾身跳水殒命一般。痴颦儿!

    妙玉一身是水被太子抱紧在怀里控水,她痛苦的咳喘,面无血色,乌发湿乱,薄唇惨白毫无一分血色,微微开着,眉头紧颦。宝玉心头油然而生一股怜惜,一颗心揪扯般疼痛,仿佛害她母女今世难容的不是太子,而是他自己,总觉的对眼前这孤女满心亏欠,似掬了她的生命在手里,都不知何时要从指缝中流逝,无可追回。宝玉急得跺脚,想上前又不能动手,就连伸手要去为妙玉捋开贴在面颊上湿漉漉凌乱的鬓发都碍于人多眼杂男女不得私相授受。他求助地望一眼黛玉,黛玉心领神会,近前安抚在太子怀里挣扎哭泣的妙玉,搂住她哄慰道:“姐姐莫急,凡事从长计议。我也是自幼丧母,寄人篱下,同姐姐境遇无二。若自己都如此苦自己,日后风刀霜剑的,可不是更是难熬?”边劝边扶了妙玉去房间更衣。

    “很小时,我就知道爹爹不宠我,家人白眼看我们母女,骂我是孽种!娘说,那是因为我丑,女大十八变,美得人见人爱了,自然爹爹会宠我。那年端午,也是这么个榴花照眼的时节,娘为我缝制了一条石榴红色的弹墨绫子裙,风一吹,裙摆如一朵花瓣重重的石榴花飘飘摇摇地绽开。我穿了那条裙子去花厅家宴,爹爹果然凝视我良久,然后他向我招招手,引我去书房,他摸的脸儿,夸我说‘雨儿好美!’”

    妙玉仰头忍泪,只是泪雨婆娑,再难止住。她哽咽道:“他说,‘也好,那个臭男人和贱、货欠下的债,只好你来还!’他,他……”

    屋外呆立的众人各个神色凝滞如石雕,屏息无声。

    “我拼命地撕咬,我大声喊着娘,他猛、抽我的耳光,穷凶极恶地对我嚷‘你生来就是个贱、货,是你娘偷汉子生的贱、货。你爹是个缩头乌龟,不知道躲去了哪里。要不是看着你外公家有些体面,我早就活埋了你们!’”

    妙玉悲声已尽,换上无奈的笑。

    “娘赶来,搂我在怀里,我们母女二人瑟缩发抖。那夜,我头烫如火炉,三夜昏迷,险些送命。醒来时,娘对我说‘你真正的爹爹是位奇人,他并非凡人,日后会骑白马扬金鞭接我们母女进京去享福。’我追问娘亲真正的爹爹在哪里?娘亲说,爹爹在征战沙场,要等到河清海晏边疆太平才能来接我们母女。此后,年年的生辰有京里送来的礼物,逢年过节,还能有幸见到小叔父,音雨想,全家团圆的日子指日可待,音雨不必同娘住草棚柴房,不必受苦缝补浆洗遭尽白眼。那日,是娘的寿诞之日,我苦苦等着京城里送来的贺礼,等来的却是一碗毒酒。”凄凉的哭诉含了无奈的笑,癫狂的倾诉后满眼茫然。

    “音雨,不是!音雨,你听爹爹讲,你娘她,她不是……”

    妙玉吃了安神汤睡下,宝玉进屋时,见只有太子静静地守在她身旁,轻轻抚弄她额前细碎的鬓发,仔细端详她的容颜。

    “雨儿生得酷似先皇后,她的祖母。”太子喃喃道。

    十三立在他身后,想开口却无语,眼见太子将一串绛红色的念珠解下,套在妙玉手腕上低声道:“她祖母一生向佛,修来她的善根。”含笑打量着安祥入睡的妙玉,仿佛在静静欣赏一幅美人画卷。

    “二哥,是时候回宫去了。”十三叮嘱催促着。

    “太子爷,太子爷!”一名持刀侍卫疾步而进,来到太子身边耳语几句,看那神神秘秘的神色也知是有什么大事。宝玉就见太子摩拳擦掌,望望十三皇子承征,低声道:“走X宫去!”

    太子起身,又回身紧握妙玉带着念珠的手,依依不舍低声道:“雨儿,你,你好自保重!爹爹会再来看你。”

    余光落在宝玉身上,从头到脚地审他视一番说:“你就是荣国府那位衔玉而生精通诗词的公子?”

    宝玉叉手应了声“是!”

    “甚好,甚好!”太子说,“曾见过民间手抄的诗作,果然是锦心绣口,一表人才,难怪十三皇子和北静王格外看中你。”又瞟一眼紧闭的屋门吩咐宝玉,“留心伺候着!”

    转身就走。

    十三爷承征扶了宝玉的肩头看看满怀歉意道:“得罪了,改日谢罪!音雨就拜托你和林姑娘了。”说罢急匆匆向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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