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炭
苏妤婼命翠竹塞给魏福一锭银子,道:“有劳公公了,既然公公没空坐下喝口茶,那我就拿这些银子请公公喝茶吧。”
魏福嘴很紧,叶容微试图打听些什么,魏福只道:“沁良娣去了便知。”
叶容微只得作罢,道:“有劳公公跑一趟,待我家主子更衣之后,立刻去见太后。”
“请沁良娣快些,别让太后久等了。”这样说了一句,魏福便离去了。
叶容微和翠竹左右扶着苏妤婼进了内殿,更衣的时候,看苏妤婼有些不解,叶容微心下了然,道:“奴婢在侍奉主子之前,还侍奉过晴容华,先前太后召见过晴容华,所以奴婢认得魏公公。”
“晴容华?我怎么没听说过宫里还有这么一位主子?”苏妤婼有些不解。
叶容微叹了口气,道:“晴容华人很好,待奴婢们也像主子待奴婢们一样好,前几年晴容华怀了龙裔,结果被......敬妃娘娘陷害小产,失血过多而死。”
“敬妃?”
“是,可苦于没有证据,便是不了了之了。不过那件事在皇上心里的疑心还没消,所以即便是没给敬妃处罚,皇上如今也极少去敬妃娘娘那儿。”叶容微给苏妤婼系上最后的腰带,道。
“原来当中还有这般曲折......”
“主子,赏暖炉准备好了。”梦儿道。
“走吧。”
圣慈宫。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狂风卷着雪,包围着整个宫殿,走在路上,让人睁不开眼睛。
苏妤婼赶到圣慈宫的时候,终于得以歇了口气,翠竹帮她弹掉身上的雪块,扶着她走了进去。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福禄康寿。”苏妤婼半蹲着行礼道。
“免礼吧。”
“谢母后,”苏妤婼起身,道,“儿臣入宫以来一直未来看望母后,还请母后恕罪!”
李氏看了她一眼,犀利的目光扫过苏妤婼的全身,令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然后抿了口茶,徐徐道:“你可知道哀家今日召见你来所为何事?”
苏妤婼猜到是昨日侍寝之事,心下定定神,道:“昨日之事,还请母后恕罪。”
李氏看了一眼魏福,后者摇摇头,李氏道:“倒是个聪明的姑娘。”
苏妤婼不懂她话中的意思,不敢随意接话,紧接着李氏便道:“哀家知道你很聪明,可这不代表你就能不顾规矩了。”
“......是,昨日之事,是儿臣不好,请母后恕罪!”苏妤婼走到堂前跪下道。
翠竹看她这样受委屈,十分着急,却又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说不上什么话,明明是皇上做的主,唉!
“哀家......”李氏刚想说话,便听见外面一声“皇上驾到——”而被打断。紧接着轩辕胤大步踏了进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福禄康寿。”
“皇帝这几天来的真是勤快,可没见着前些日子多来看看哀家!”李氏的语气瞬间变得十分冷淡。
“儿臣未尽孝道,还请母后恕罪!”轩辕胤道。
“起来吧。”李氏不冷不热的道。
轩辕胤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妤婼,心下了然,道:“昨日之事,是儿臣私下做的主,与良娣无关。”
“哀家还没说什么,皇帝就这么急着替良娣说话了?”李氏的声音响起,轩辕胤一向孝顺,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喜,便不再出声。
李氏看着他们两个,忽然道:“罢了,你们两个起来吧。沁良娣,以后定要记住,后宫有后宫的规矩,不论你站在什么样的地位上,都不可乱了规矩。”
不等苏妤婼出声答应,便听见李氏继续道:“沁良娣如今可是十五了?”
苏妤婼摸不清她是什么意思,只道:“回母后的话,儿臣过了年便是十五了。”
李氏的神情有些恍惚:“十五啊,哀家记得,哀家也是十五岁的时候见到先帝的,一晃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轩辕胤知道她是思极先帝,默默叹了口气。自十二年前父皇仙去之后,母后便是一直魂不守舍的,精神也十分不济,每日都檀香礼佛两个时辰,从不间断。
李氏自顾自的想了一会,道:“哀家有些乏了,皇帝与沁良娣跪安吧。”
从圣慈宫出来的时候,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回映雪阁的一路上,轩辕胤都执着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一回到映雪阁,叶容微便烧起银炭,很快屋子里便暖和过来。
梦儿看到这些炭,对月儿小声道:“这是最后一筐了,看样子很快就得用黑炭代替了。”
月儿亦道:“不然我去琐仪阁再要些吧,左右王公公还是会给些。”
梦儿道:“我前日刚去过了,这批炭都分发完了,张公公说下批炭要后日才能送来。”
月儿道:“不会的,我每次去都能领到银炭,王公公总会多匀给我们映雪阁一些的。”
突然两人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正想着,叶容微走过来,斥道:“你们两个,不去干活,在这里干什么呢?”
两人吓了一跳,月儿道:“炭快用完了,我正想去琐仪阁要些呢。”
叶容微道:“不是梦儿前日刚去领过吗?张公公不是说新炭后日才能送到吗?”
月儿忙道:“不会的,我每次去王公公都会给我银炭的。”
按照南盛后宫的规矩,只有嫔以上才有资格使用银炭,而且分量也不是很多,还是要搀和着黑炭使用,婕妤以上才能完全使用银炭取暖,苏妤婼虽然这段时间十分得宠,但到底也是个良娣,再怎么说也不是可以完全使用银炭的程度的。
叶容微比其他人早入宫几年,在宫中的阅历自然比其他人多许多,仔细想想,越发觉得不对起来。叶容微看了她们两人一眼,便道:“你们两个先去做活吧,我会跟主子说的。”
叶容微进到内殿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苏妤婼觉得不对,也不明说,待得晚些时候轩辕胤走了之后,苏妤婼把叶容微叫过来,道:“容微,有什么事吗?”
叶容微把之前月儿和梦儿所说之事说了一遍,道:“主子,也可能是奴婢想多了。”
苏妤婼想了想,却也觉得有些蹊跷,问道:“都是谁去领炭的?”
叶容微道:“一般是月儿。不过前天月儿在忙别的,是梦儿去领的。”
“把她们叫来。”
“是。”
待得两人都到了暖阁,苏妤婼看着月儿,问道:“炭是你去领的?”
月儿道:“是,每次都是奴婢去领炭的。前日奴婢去了浣衣坊,所以是梦儿代奴婢领的。”
说完,又小声问道:“主子,可有什么不对?”
苏妤婼没说话,看着梦儿道:“容微说,张公公说新炭后日才能送到,这是怎么回事?”
梦儿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前日去的时候,张公公就是这么说的。”
月儿一听这话,连忙道:“可我每次去的时候,都是王公公在。王公公每次都会给我一些银炭啊。”
“王公公......张公公......”苏妤婼想了想,又道:“月儿,你每次去都是王公公给你的炭吗?”
月儿仔细想了想,方才确定道:“回主子的话,奴婢每次去,都是王公公给奴婢的。”
苏妤婼又问梦儿,梦儿毕竟才去了一次,却是遇见的张公公。
正想着,佟诗韵便走了进来,笑道:“妹妹在说什么呢?”
苏妤婼连忙迎上去,拉住她冰冷的手,道:“姐姐怎么下雪天来了?可是冻着了?”
“我还好,昨日皇上在你这儿留寝如今可是人尽皆知了。”佟诗韵把披风递给翠竹道。
“方才太后还召见我了。”苏妤婼道。
“可是还好?”佟诗韵有些担忧。
苏妤婼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忽然看见月儿和梦儿,这才想起之前的对话,忙道:“姐姐来了正好,快帮我想想。”然后把之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佟诗韵听完,想了想,问道:“你宫里的事我不太清楚,不过,领炭之人,可有固定的人和时间去领?”
月儿听得这话,连忙道:“回舒贵人的话,主子的炭都是由奴婢去领的,每七天领一次。”
佟诗韵听后点点头,道:“那这么说,这领炭之人是谁,还有领炭的时间琐仪阁可是知道的了?”
月儿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苏妤婼奇怪道:“王公公与张公公都是琐仪阁的人,按理说炭的多少他们应该都知道,不会出现纰漏才是。”
佟诗韵道:“那这么说,梦儿前日去领炭,是意料之外了?月儿,你每次去领炭可是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一点小事也可以。”
月儿听见这话,忽的道:“前几日主子不是把炭分了一半,让小福子去送给舒贵人了吗?炭这才不够,奴婢才拜托梦儿替奴婢又多去了一趟......”说到最后,忽然觉得不对,又道:“奴婢每次去都是遇见王公公,从来不见张公公,可梦儿去的那天,却遇见了张公公。说起来,似乎,似乎是是专门给我留的一样......”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她这么一说,事情差不多已经清楚了。可是为什么王公公会“特意”留一些炭呢?苏妤婼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自己这个位分按理说是不能烧银炭的,若说要烧,也不会是这么多,此事必定有蹊跷!
苏妤婼想到这儿,忙道:“月儿,你此刻再去一趟琐仪阁。知道说什么吧?”
月儿忙道:“是,奴婢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