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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梨花

    黄昏夕阳的微光落下,她依靠着水榭的美人靠,看着波光粼粼。.瑶琴轻响,载歌载舞。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皇兄边吟边舞,且醉且醒,宽大的袖摆在风中凌乱。她站起身,白色裙裾飞扬,握住了他的手,扶他坐下。“皇兄你醉了……”

    “舜华,你真美……”微熏的夜华望着她,痴痴呢喃,“颜如舜华!”

    舜华含羞垂眸扑入他怀中。“哥哥,文姜之才德文姜之美貌尚且被退婚,舜华才不要。”

    “舜华,舜华……”他轻叹,抓着她的手贴着脸颊。“有哥哥在,舜华一定可以觅得如意郎君。”望着眼前与她如出一辙的颜容,舜华勾唇浅笑。“说好了,哥哥不得食言。”

    舜华知道他醉了,真的醉了。父皇的御旨已下,一个月之后,她将是安趾第一大将龙君玥的妻子。理由很简单也很残忍,他掌着安趾的兵权,父皇也好,皇兄也好,苏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敢触怒他。而她以公主之尊下嫁,不过是苏家示弱,希望他能接受联姻,安分地做他的将军。成与不成,谁也不知道,只是他答应了。传说中那个叱咤风云的将军,将会是她的夫君。她不可抑止的恐慌,又不可自拔的期待。

    她是喜悦的,可是她不敢也不能表露出来。因为宫中每一个人都是那样不安。

    父皇曾彻夜拉着她的手跟她谈心,一言一语都透露着无奈。他自责他无能留下自己最爱的女儿。昏黄的烛光在她眼前摇曳,正值壮年的父皇的脸竟是那样苍老。因为她是他最爱最宠的公主,将她下嫁才能显示他的诚心。父皇抱着她老泪纵横。九五之尊却对着自己的女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自从父皇下旨以来,她和母后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见过面了。因为母后病了,卧床不起。她几度求见,未近榻前,太医就劝说母后伤心过度,不能见她,怕受不住刺激。一道珠帘,她竟然没有勇气跨过。

    而她的皇兄夜华,每每在下朝后寻酒作乐,酒后的疯言疯语,每每让她心如刀割。强颜欢笑,和他嬉戏如前。纸鸢飞上天空的同时,她看着皇兄迷离的眼,止不住的心酸。于是那一日,她割断了风筝的线,让它飞走不见。那天之后,哥哥就再也没有约她一起放过风筝。

    随着她的婚期的接近,他们的不安和悲痛越来越明显。被这感伤的气氛感染,她的心情也日渐沉重。纤手抚上胸口,闷闷地几乎透不过气,回眸望着那昏暗的天空。一抹苦涩浅笑晕染那倾城的容颜。

    “要下雨了。”声音轻轻淡淡,带着丝丝倦意。

    “回公主,是要下雨了。”

    舜华缓缓回过头,看着站在一旁的贴身的四个宫女。

    “小琴,扶殿下回去休息。小书,去娶伞。”唤作小琴的粉衣少女上前扶过夜华,微微俯身,扶着他走远。

    细雨落下,一把油纸伞撑起,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向着御花园走去。

    她执伞,伫立梨树下,听着雨打梨花的声音。一叶叶一片片的飞花,坠落在她脚边,沉重凝滞,不再是飞花似梦。

    身后粉衣宫女凝视着她,目光里的幽怨怜惜久久不散。在她回身的同时,迎上前去。

    “公主,下雨天的你还赶来看梨花。这么大一棵树,想遮也遮不住,可惜了这一树的花。”

    雨纷纷,湿了裙摆,湿了脸颊。她抬袖轻拭,浅笑低语,又仿佛是自语。“一直以来喜欢‘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一句。都说是闺怨,而今看来山河破碎风飘絮也不过这般轻愁。没什么的。”

    “公主,说的什么?奴婢不明白。”

    舜华轻笑,食指轻弯敲着她的额头。“你若是明白了,又能如何?”

    “公主,若是小书明白了,至少可以知道公主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舜华轻轻摇头,抬头看那纷落的梨花,伸手一瓣梨花落入掌心,沁透心扉的凉。“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了你会看不起本宫的。”

    她渴望的不是身为公主的她该渴望的。她可以不可以奢望嫁给将军,便可以体会到那沙场峥嵘,不用再日复一日对着琴棋书画,对着那绢锦,想着花样。

    “公主,其实你没必要这么不开心的。龙将军纵横天下,鲜有敌手,更是生得风流俊俏。虽然少年得志是有些猖狂,但是公主嫁过去之后就能……”

    “小书,不要提他,我不想提他。”一声幽幽的叹息被雨声冲淡,仿佛未曾叹息过。

    她提群,金履鞋踏上了落花,花瓣深深陷入泥水。走进廊下,收了伞,滴落的雨水啪嗒啪嗒作响。靠着柱子,望那一地梨花凄凉。

    转身走,金履鞋在木制走道上敲出一声声,敲进心扉。也敲开了她期盼已久的宫门。

    离落宫的宫门缓缓打开,宫女内侍鱼贯而入。

    寅时起,舜华就端坐在鸾镜之前。她缓缓合上了眼,不去看,只感觉他们在她头上整了许久许久。直到耳边想起小棋的声音。“公主,张开眼看看吧。”

    “不必了。”舜华淡然一笑,没有睁眼。因为倦怠,也因为她知道无论怎样整装她的一头青丝都会是她的烦恼。

    “那奴婢给公主上妆了。”

    眉间花钿红,唇若樱花雨。她伸手,却是一把推开了眼前的鸾镜。镜里的那个人,是她又明明不是她。

    凤冠沉重,已让她直不起脖子。九重宫装,压在她的肩上,沉重繁华。

    夕阳西下,放眼望去,莲池上铺上了一层金黄。

    “公主,吉时到了。前头筵席已开。”

    她垂眸,不语。拜别父皇,母后,任由那大红的喜帕遮住她的不舍的视线。

    随后她被人半搀扶半架着,一点一点走出九重宫门。殷红的布幔遮住了她的脸,也遮住了她的心情。低头只看见这一路的白玉石地面,都洒了一层金黄。

    直到身侧扶着她的父皇缓缓松开了她的手,然后一只冰冷的大手缓缓握住了她的柔荑。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因为他的手很冰很凉,掌心有厚厚的一层茧。他感觉到她微微情绪的波动,紧紧握住了手中温暖的小手。

    她弯腰进了鸾轿,他的手骤然间松开,刹那间,仿佛有什么在指间流逝,她默默抓紧了双手,安然搁在膝盖上。

    五公主大婚,街道上挤满了观看的市民百姓。那拥挤的人潮,轰然的人声,一切之于久居深宫的舜华是那么新鲜。鸾轿轻摇,喜帕轻晃,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她终于出了宫门,她不禁期盼,等待她的会是海阔天空。

    可是,海阔天空对她而言是多么的难,偌大的将军府是一座孤城,张着獠牙想要将她再次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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