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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他仗着她的喜欢胡作非为

    长歌看着那小宠物没心没肺不知忧愁为何物的模样,不由恨得牙痒痒,再一看花落迟闭上眼睛拉过锦被也打算睡过去的时候,“哇”一声就哭了,抹着眼泪偷偷看她,苏公子却无动于衷,反倒是正打算离开的且忖二人被这哭声挠的心痒痒,忙过来哄劝,可惜收效甚微,花落迟一把将她提到床上,用被子蒙了她的头,她的哭声才不甘不愿的熄了下去。.

    且忖对视一眼,收拾了东西便离开,刚出房门就看见定安撑着一把伞揉着额头走过来,两人站在廊檐下不知所以,待花子都近了,请了安,又问他有什么事?定安狠狠的捶着额头,这下雨天头疼是多年的毛病了,花子玉说是心理原因,非药石可解。他收了伞,看了一眼房门,压低了声音,“妹妹休息了?”

    思忖想着怎么说才合适,思且却道:“主子是躺倒床上了,眼睛也闭上了,可休没休息我们可不知道。”定安叹了口气。

    思且亮着一双眼问他:“那男人不会还在外面罢?这么大的雨?”

    定安瞪她一眼:“注意你的措辞!你说的那男人是妹妹以前的男人,就算现在不是了,你也得恭恭敬敬的!”见思且委屈点头,才道,“我倒是想让他走,可他死活不走,在外面淋了那好长时间,我好心给他送一把伞,他还不领情。”

    转而又恨恨道,“早做什么去了,如今做出这模样来,满大街说的都是妹妹的闲话,他也知道后悔了么?”抬头看着夜空,有闪电划过,忧心道,“这么大的雨...”

    思且宽慰道:“将军莫不是心疼他了罢?其实教他淋一场也是挺好的,反正是他自愿,也没人能怪到我们头上去。等到他淋够了,往地上一倒,把他抬回去不就得了。”

    定安叹口气,“这么大的雨,那些近卫怎么受得了?那可是保护妹妹的,若是倒了,又该怎么办?”转头就见且忖二人无语的看着他。

    他几人声音说大不大,但说小其实也不小,至少花落迟在里面将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却愣是没有任何反应,长歌趴在床上托着小下巴拽着血狐的皮毛,血狐刚刚睡去就被她拽的醒了过来,边挪边哀哀戚戚的叫,长歌瞪着花落迟,小小年纪就懂得了无奈是何种滋味,她只觉得她家花花忒无情了些,就算外面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叹了口少年老成的气,就算外面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是死是活只怕花花还真的不会管。

    花花曾说,每个人都应该善待自己,若是连自己都不善待自己,那他所遭受的一切痛苦俱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她父王待在外面乃是心甘情愿的,就是真的病倒了,也怨不了花花。

    外面狂风雷雨依旧,花府的灯火通明始终没有熄灭,想来这帝都里也有其他人睡不好,宫中帝后看着这场大雨唉声叹气,不明白自家儿子闹成如此究竟为那般,若是为了花落迟,早做什么去了,偏生等到人家名花有主之后,才做这等无用之功?四王府和六王府却早早就歇下了,似乎外面的大雨和他们毫无干系,在雨中淋着的人也是个陌生人一般,今日来串门又因大雨而死乞白赖非要赖在六王府的十七问起时,夜玄的答案很精准:“他又不想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操心。”顿了顿又道,“偏生他想要操心的人又不肯为他操心。”

    九王府里也有人寝食难安,一张倾城娇颜惨白的不成人样,星竹在她身后愤愤不平:“真不知道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都要嫁给别人的还要勾引别的男人,还是曾经不要她的男人......”慕娉清瞪她一眼,她登时不敢再说话。

    夜辰的脾气众周所知,别说九头牛,十九头牛都不一定能将他拉的回来,现下整个帝都城都在传,天家富贵的九皇子殿下对他的那个前任王妃起了心思,不顾脸面堵在镇国公府门口一直都不肯离开,而公侯千金花落迟一整天都未曾露面,眼见那九皇子惨白的脸更加惨白依旧不管,这一场大雨下来,不知会变成何等模样?

    大雨下了整一个时辰,依旧没有消停的迹象,反而有越下愈大的趋势,守在府门前的小厮时不时的就会打开大门偷偷的瞄上一眼,被淋成落鸡汤的罹城将士包围圈里赫然就是被淋成落鸡汤的九殿下,湿漉漉的再不见往日风姿,然后就叹口气,感叹他家大小姐当真魅力无双,时隔整八年之久依旧能让风流调傥的九皇子殿下倾心不悔,然后就撑起伞,裹了裹衣服,守着大公子下的命令,跑一趟大小姐的园落,报一声九殿下仍旧未曾离开的消息。只是他家大小姐一直没有动静。烛火早已熄灭,夜明珠却将整个房间照的通明。

    许是外面的电闪雷鸣的动静大了些,花落迟躺倒床上一直都睡不着,她向来浅眠,稍有一点轻微的动静就能够惊醒,或许是这许多年来所养成的习性,可是长歌在她耳边一遍遍的故作老成的叹气,一会儿说外面又打雷了,一会儿说雨又下的大了些,一会儿又说风吹得窗户都晃了,再加上尽忠职责的守门小厮每隔一会就来汇报一遍九殿下被雨所淋成的惨状,还有那人越挫越勇执意不肯离开的巨大勇气,她就不得不承认,好吧,她是为了夜辰那个没良心的担心,担心的睡不着觉。

    她只觉心头越发烦乱,想着那小厮所说的夜辰所谓的惨状究竟惨成了什么模样,她府里的下人一向老实,说惨便是惨,说惨不忍睹便是惨不忍睹,她便也只能绞尽脑汁的将夜辰最惨的模样幻想出来,却又觉得那个幻想太过可怕,强自压制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却又想了起来,心头乱糟糟的,外面那个小厮又来了,嚷开嗓子就喊了一句:“大小姐,不好了!九殿下撑不住了——”

    她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急急的便冲了出去。长歌在床上咬着被子,思忖手里撑着一把伞,保持着递出去的姿势。

    她跑到大门口的时候,已经被淋了个透,夜辰坐在石狮下,一动不动的,还保持着她白日里见到的姿势,好像是真的不好了,她急切的便跑到他身边,无章法的将他乱晃一通:“夜辰,夜辰,你醒醒?夜辰——”

    夜辰没有动静,她视力极好,此刻看见他,他的脸当真惨白无人色,触手下的身体冰凉刺骨,心头顿如千根针刺,痛的喘不过气来,“夜辰......”

    她未想到他真的这么傻,竟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以前的他,是个宁愿将她委屈了也不愿委屈自己的人。

    她心头痛如刀割,又平白的掀起一股怒气来,也不知是在气自己,还是气这人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转而又见那些近卫依旧矗立着,怒吼了一句:“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都给我滚——”

    那些人身子俱是颤了一下,手中居然全都多了一把伞,撑开便跑远了。

    她越发的气,可又少了让她发泄怒气的人,耳边突然想起一人声音:“落落,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她立时心魂俱颤。这世上,能寻出一个这样矫情且肉麻唤她“落落”的人,怕也只有一人了。

    她全身被雨淋了个透,脸上也全是雨水,她一把抹了,瞪着眼前的人:“你怎得还不走?”早走了,也不会被淋成这样。

    夜辰蹙了蹙眉,突然就一把搂住她,搂的死紧,她挣不开,只得任他搂着,听他道:“我不过困了,睡了一觉。”他声音很虚弱,花落迟骂了声娘,真是睡了一觉才好,明明是撑不阻过去了。又听他委屈道,“可我等你等了这两天,你怎得就现在才出来?”又满腹怨气指控道,“当真是没良心。真想看着我死是不是?”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头枕在她肩头上。

    花落迟顿时闷得喘不过气来。胸口堵堵的,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我哪知道你这么死心眼?”没人答话,她察觉不对,唤了一声:“夜辰?”

    夜辰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她身上,无声无息,唯独一双手臂将她禁锢的不能动弹。

    许是淋的太严重了些,夜辰竟然躺了三天才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花落迟的手腕也痛了三天。

    当时他昏过去之后,她用尽全力才将他挪进自己房里,不顾深夜大雨让人把花子玉抓了过来,一把扯到床前就让他给夜辰把脉,她有点心急,手下难免粗鲁了些,花子玉被她一扯,差点就从轮椅上摔了下去,幸得重棠眼疾手快扶住了,二公子淡定的收拾仪容,重棠却瞪了花落迟一眼,可瞪到一半却又被苏公子阴沉沉的眸光吓得再也不敢造次,小心翼翼的推了花子玉过去,二公子把脉一探,静思半晌,在花落迟和长歌心急如焚的眼神中撤手随意道:“死不了。顶多睡个几天就醒了。”

    她松了一口气,道一声“幸好”然后又细细察看夜辰面容,花子玉眼中似有奇异色彩,良久道:“这两日他在外面蹲着不吃不喝也不睡的,也没见你担心过,我还当你对他绝情寡义了,原来竟是还放在心上的?”

    血狐对夜辰躺在这张床榻上的事情表示很不满,一直拿脑袋拱他,想要将他拱下床去,花落迟一巴掌将它挥开,面色讪讪的,“二哥说笑了。怎得说也是天朝皇子殿下,若是死在我们家门口,怕是要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罢?”话虽如此说着,照看夜辰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知轻重,使得床上的人病情加重。

    血狐委屈的躲到床角,重棠看着她这模样好笑道:“你也信她的话?她哪是一个会怕这个的人?”叹口气道,“说起她对我这外甥女婿的感情呢,别人只当她绝情了,其实我们倒明白,这便是所谓的暗恋。但暗恋到我们人人皆知又帮她瞒下的,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若是往日里的花落迟,教他调侃了,肯定会回上一句:“我记得你也暗恋着一个人,要不要我替你说道说道?”可现在她哪有这个心情?

    花子玉看她满心满肺的只顾着床上的人,自己浑身被淋透了也不注意,咳一声提醒道:“你先去换件一副泡个热水澡吧。你身子不好,不然又该病了。”

    花落迟只道了声“知道”,却没有什么动作,思且思忖早就收拾了干净衣物,她却瞧都没瞧上一眼,花子玉心知劝不得,只好作罢,先劝着长歌去睡了,然后就打算离开,重棠将轮椅转过去了,又忍不住转了回来,道:“你莫非就让他在这里待着?该是送回去才妥当吧?就算现在下着雨,送不回去,这府里又不是没别的房间了,在你这里待着,传出去也不好听,若教你父亲知道了,又有得脾气了。”

    重棠的提议很中肯,实施起来却有点困难,只因夜辰抓着她的手腕,怎么挣都挣不开,血狐上去要咬一口,被花落迟瞪的不敢造次,重棠上去一根一根的掰,跟定安一并合力都没有掰开,反倒将花落迟的手腕弄得痛了,不得已才作了罢。定安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夜辰,再看看他死抓着花落迟的手腕,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声:“我今日才算明白为何你们能凑成一对儿,竟然这么像,难怪。”

    难怪什么,他没有说,重棠却听明白了,顿时唏嘘不已。

    花落迟舍不得砍了他的手,更舍不得砍了自己的手,她凡有要挣开的动作,夜辰就抓的更紧,嘴里胡乱的叫着她的名字,她最终无法,只得任他抓着,这一抓,就是抓了三天。他也在她的房间里住了三天。说也奇怪,她将他扶进自己房间没多久,雨就渐渐小了下来,近黎明时,就彻底停了,第二日依旧是风和日丽万里晴空,她直觉认为老天爷在玩她。

    陛下派了总管内监来到镇国公府,看了那一番情状,回宫后向帝君禀报的详详细细,帝君依旧秉持着自己雷厉风行先下手为强的风格,一道谕旨令夜辰就在镇国公府养伤,更派人收拾了一应物什送到了花落迟的房间里,理由打得冠冕堂皇,说是重病在身不宜移动,以免病情加重,况花府里还有一个才艳医术冠绝帝都城的花子玉,那一手医术是连太医院院正都比不上的,正好可以就近照顾。皇后殿下强忍着才没有反驳,提醒伟大的皇帝陛下花府里有一个人还是花落迟的未婚夫,位高权重。未央对于夜辰在花落迟房里养伤并且抓着他未婚妻子的手死死不放这一事实保持沉默,沉默亦即某种意义上的赞同,这一沉默下来,众人都不知这是不是一个修养的问题了。

    未央是最有资格抗议的人,眼下他都保持了沉默,花擎也不好说些什么,只道将人挪到别的房间里去,由别人照顾,花落迟无奈的指了指自己的手腕:“父亲莫不是想要我断臂以示清白罢?”

    对于她这“清白”两个字,某些人很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夜凉并十七也来看过,见到自家兄弟病的迷迷糊糊的依旧知道要抓紧花落迟以防她跑了,深深觉得夜辰追女孩子的功夫比十年八年前不知高明了多少,瞧瞧这苦肉计用的,换谁都不忍心。.

    可夜凉却说:“阿迟,我觉得你忒心软了,砍了他的手多好,不就是一刀的事么?”

    花落迟守在夜辰身边一夜未睡,又未曾进食,模样惨淡的很,听了他这话,只道了一声:“定安,去将四爷的手砍下来,看看这一刀的事儿陛下会不会降罪于你,若是不会,我再考虑这一刀的事儿的可施实性。”

    夜凉和十七走后,太后那里也派了人来,桂嬷嬷板着脸将她训了一顿,被长歌一张小嘴骂了回去,才悻悻作罢,又想着法子要将夜辰送回九王府,期间许是下手没轻没重的,惹得夜辰蹙了眉,苏公子当即怒了,二话不说就将桂嬷嬷并一干人全扔了出去,用的全是她自身的近卫,扔的力道许是没控制住,隔着大老远都能听见府门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她怒气未消,唤了定安与楚棣,命罹城将士将这花府里里外外守了个三层,谁要进来都要经过她的同意,花擎回来后劝过她,“这不是假公济私么?”他老人家一辈子正直惯了,觉得这样的行为很不好,哪知花落迟瞟了他一眼,又加了一句:“传下话去,锦谕令下,镇国公府等同王庭,无令不得进,敢有擅闯者,罪同谋反,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说的很凌厉,很有气势。一下子就将花擎吓着了。

    她其实也不想这样,只是花擎回来之前,她被惹着了。

    下午的时候,定安告诉她说,九王府有人来了,慕娉清听闻夜辰重病如今养在这里,要求见上一见,他将人拦了,可那毕竟是夜辰的女人,这拦得着实没道理些,才来告诉她一声。她对定安嘴巴里说出来的那一句“夜辰的女人”表示很不满,并将这不满用命令的形式表达了出来,“不见。”

    定安摸摸鼻子,又看看她因未曾休息好而惨白的脸色,眉心微蹙,昭示着她此刻不怎么好的心情,倒是识趣的出去将人给拒了,慕娉清再求他只是不放行,九殿下这夫人是个弱性子,心有不甘也只得隐忍了下去,可她那身后的丫鬟星竹却不依了:“我家小姐是姑爷明媒正娶娶进九王府的,是姑爷光明正大的妻子,姑爷就算重病在身实在不宜移动,眼下也该由我家小姐照看,关其他不相干的人何事来了?”

    这小丫头倒也长了一张利嘴,明里暗里指责花落迟不安分守已,勾引她家小姐的男人。定安当时冷笑一声:“难怪我家公子常常提起慕相大人,赞其不愧是慕容名门之后,纵然没落也不辱先祖之风,一个小小的丫鬟竟也这般盛气凌人,有如此的好口才。”那丫鬟被他盯得心头发沭,惶惶的低下了头。定安又将眸光落在慕娉清身上,道:“父亲一向与慕相交好,花府一门与夫人一家也带有些许的亲缘关系,就算是看在这一面上,我也不该拦了夫人。可公子令下,不敢不从,陛下下旨令九殿下在花府修养,九殿下如今仍在昏迷之中,府中自有下人照料,夫人也不必忧心,还是尽早回去为妙。”

    说罢便拂袖而去,罹城将士将这花府围了个严严实实,本来是没事了,可慕娉清还未走,宫里就又来了人,依旧是太后派来的,源于被摔了的桂嬷嬷并一干人等回宫之后在太后面前告了一状,太后震怒,彼时柳菀在侧,也劝慰不得,只得奉了太后的令带人来这镇国公府,带头的是另外一个太后宠信的嬷嬷,身后有一队禁军,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带夜辰回九王府,到了这里又遇见慕娉清,知道她也被拦了,这嬷嬷虽像太后一样不喜除了柳菀之外的与夜辰有关的女子,但好歹也懂得什么叫做“兄弟睨于墙,而共御外辱”的道理,但留了她在一处,打算同仇敌忾,守在外面的近卫奉承自家主子的命令,不肯让步,那方又得了太后的严令,执意要闯进去,柳菀不想生事,奈何嬷嬷死心眼,令那禁军强闯,她也无可奈何,两方人马几乎闹了起来,这一闹,自然引了诸多人瞧热闹,也自然闹到了花落迟那里,苏公子彼时正为夜辰忧心不已,听了这话便动了怒,斥下一句:“但教一人进得府中,尔等自当引咎谢罪!”言中竟动了杀意。

    定安当即不再犹豫,也不管与那禁军有了冲突会惹得什么样的后果,罹城与帝都关系切切相关却又微妙至极,稍有不慎或可酿成大祸,不过如今有花落迟担着,他倒也不操心,只指挥着属下,谁闯都别客气,能打的如同那一帮禁军年轻力壮的照死了打,留口气就行,不能打的如那嬷嬷与柳菀之类的...只教她等无门而入便是了,末了又加上一句:“公子说了,敢放进来一个人,你们这些人,包括我,这脑袋就别想要了。不过你们要是真的这么没用,连公子吩咐的事都做不好,教人进来了,那想必也没颜面活在世上了,不如自己抹了脖子,省的到了公子面前给公子添堵不说,还闹了一个无地自容。”花府的大门口闹的更厉害了。

    这件事,最终以惊动了皇帝陛下而收场。太后派来的人灰溜溜的回去受了责罚不说,帝君还下了严令,夜辰在花府养病的期间,不许其他不相干人等前去叨扰。这不相干人等之中,自然也包括柳菀和慕娉清。

    夜辰醒来的时候,是个好天气,风和日丽万里晴空,九殿下睡了这一觉,烧退了,精神头也恢复过来了,可是抓着花落迟的手却依旧不肯放开,苏公子守了他这三天,吃不好睡不好,早就惨淡的不成样子,手腕被人抓了这么久,早痛的麻木了,他不肯放,她也就随他:“既然醒了,赶紧回你那里去。别在这里占我的床!”说着便真像赶苍蝇一般赶他,“走走走,困死我了,我要睡觉。”血狐也拱他。

    九爷一巴掌将血狐挥到地上去,血狐磨磨蹭蹭的再也不敢上去,他拉着她的手一个用力,她就摔到了他身上,转而手腕松了,腰却被人搂了,一只大手按着她的脑袋往下一按,因睡了太久而沙哑的嗓音传下来:“睡吧。”

    她挣了一下,没挣开,闭下眼道:“夜辰,放手。”

    他却搂得越紧,倔强道:“不,你要再走了怎么办?”抿下唇道,“落落,我就知道你心疼我,不舍得我受苦的是不是?要不然也不会让我躺在你床上,你也照顾了我很长时间罢。”笑了一下说,“你果然还是心疼我的。”

    苏公子惨不忍睹的咬牙,“要不是陛下下旨令你在这里养病,我早就将你送回去了。若非你抓着我的手死活不肯放开,晕的迷迷糊糊的还撒泼耍赖,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趴着睡三天?你瞧瞧我这模样,都是被你闹的。”

    夜辰把她的脑袋捧起来,认真的看了看,果然是灰头土脸,又狠狠的按了回去,嘟囔一声:“这模样很漂亮。”转而又恨恨道,“就算是我闹的,又怎么样?也只有我能这么闹你。我尚没有和你算账,你竟让我在外面坐了两天两夜,不管我的死活,忒狠心了。这算是对你的惩罚,你只能心甘情愿的受着。”

    这话换来她一阵沉默。身下人道:“我渴了,也饿了。”三公子的手指紧了紧,心头发出一声几欲疯狂的叹息:“那你先把我放开行不行?”

    他听话的放开手,由她扶着坐了起来,倚在床头,见她要走,忙又抓了她的手,花落迟额头青筋跳了跳:“你这么抓着我,我上哪里为你寻吃的?嗓子哑成这样,总该喝杯水罢?”

    他却拧了眉,“你在这里坐着,让人进来侍候。阖府上下总不会没有一个下人罢。”花落迟忍了又忍,“九殿下,请允许我提醒你一声,这里是镇国将军府,不是您九殿下的府邸,就算陛下有了旨意让你在此处养病,你也只是个客人。反客为主,似乎不是个好修养。”

    夜辰却满不在乎,甚至有点诧异:“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有没有修养吗?我的修养本来就是老师教的,老师什么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指望他能教出什么样的好修养来?”她还是觉得刚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夜辰比较可爱。

    其实他刚醒,病了这一场,有气无力,不像病中那样死死的抓着,她虽是好不到哪里去,但手腕上的这只手,只要她想挣开,也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可是,她切齿的叹一声,她确实狠不下心来挣开。

    且忖二人进来的时候看见夜辰抓着她家主子的手,而苏公子揉着额角满脸的无可奈何,倒也目不斜视,只将手中吃食放在床头案上,道了一声:“二公子说殿下身子虚,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

    她们身后跟着长歌,血狐跑到她脚下,她抱起来伸长了脖子爬到床上,抓着夜辰的衣袖小心问:“爹,你好了没有?”

    夜辰被她这称呼哆嗦了一下,抓着花落迟的手又紧了几分,苏公子垂手在侧强自忍了,只听得夜辰不自在道:“没事了,不用担心。”长歌欢欢喜喜的点头。

    夜辰早就润了嗓子,嗓音也不像先前那样沙哑无力,他伸手摸摸了长歌的头颅,长歌乖巧的蹭了一下,九爷转头看着面前那当真清淡的不能再清淡的食物,看着且忖二人,英气的眉毛拧的死紧:“本王是个大男人,就算病了一场,也没什么打紧,这食物也未免太清淡了些,莫不是这将军府太过拮据,连本王的膳食都承担不起罢?”

    血狐在长歌怀里哼哼唧唧,且忖摆放食物的手顿了顿,然后又继续:“将军府倒还不至于落得如此惨淡的地步。”两人后退一步,道:“只是殿下的食物,不是看殿下想吃什么,而是要看我们准备了什么。真不好意思,怠慢了您,我们遵从二公子的医嘱,也只准备了这个。若是殿下不想吃,婢子们撤下去便是。只是晚膳之前,绝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了。”

    眼下才是正午,离晚膳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

    他夜辰长这么大,除了皇后和花落迟,还真没有第三个女人敢这么和他说话,心头“蹭”的冒出一窜火,溜溜的就窜到了脑头上,若是在九王府,有这样的婢子,早被他打杀了去,但这两个人,是花落迟身边的,他就是要骂,也要顾及一下花落迟的颜面,正所谓的“打狗还要看主人”,是以他就转了头,狠狠的攥苏公子的手腕:“她两个是谁?怎得这般无礼?”

    话中竟是质问的味道,还稍稍带了一点告状的成分。

    长歌捂着嘴巴偷偷地笑,苏公子的面容狠狠的扭曲了下,但他自醒来之后的态度着实让她恼火,只摆了脸色冷冷道:“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转头示意那两个人,“倒了去!他又不是你们的主子,没必要伺候他!”

    两人欢快的应了一声,当真要去倒,夜辰再不甘愿,也不得不认,等那两人下去之后,摆出一出懒散模样,理所当然的示意她:“你喂我。”他一只手还抓着她。

    长歌小手点点下颚,她有点不甚理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能将这话说的这般理所当然。

    他却怒了:“不给我好吃的也就算了,竟还指望我自己动手么?本王被人伺候惯了,这点小事做不来。再说,这等清淡食物,总要找点意味,以促使本王咽下去罢?”

    花落迟差点就将食物给掀了,长歌端了碗,拿了筷子,对夜辰道:“爹,我喂你吃行不?”夜辰一巴掌扣到她脑门上,长歌炯炯的把碗筷放了下去。

    花落迟端了那碗补汤,面无表情的扣到他脑袋上。示意他要么自己吃,要么她就将这碗里的东西倒在他头上。

    他惶惶的从她手上端了下来,再也不敢提什么要求,他看了看她的手,又看看食物,一只手吃明显不方便,用一只左手吃明显更不方便,可他宁愿不方便,也不愿将她的手给松开,皱着眉头吃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非常怀疑这是成心的报复。

    吃完之后,又休息了一阵,花落迟一直都在想办法怎么样罢那只手掰开,哪知他吃饱了,力气又回来了,她就是想掰也掰不开了,未央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她和夜辰就那只手做着纠缠,一副剑拔弩张的景状。而长歌在一旁看着好戏。

    苏公子见了他进来,连忙招手:“未央,快点过来,把他的手给我掰开。”

    未央听话的走过去,作势就要掰,夜辰狠狠的瞪着他:“你抢了本王女人的事本王尚没有和你算账,你且动我一个试试看。”未央本来还在踌躇不前的手顿时变得果敢起来。

    且不管花落迟的心在谁身上,就法律层面上而言,她都是他夜未央的未婚夫,于情于理,于律法于道德,九殿下您这么死缠烂打且占了三天以整的账,才是最应该算算的罢?

    可夜辰的力气未免太大了些,他愣是拉扯不开,反倒将花落迟的手腕弄痛,苏公子拧着眉头闷哼一声,九殿下见状忙叫:“你再扯扯试试看!没看到她很痛的样子吗?还不快点住手!”未央隐忍的闭了下眼。

    花落迟心头也狂野的叹息一声,她手腕痛,谁才是罪魁祸首?

    她对未央点头示意离开一点,未央退后了三步有余,思量着这个距离应该很安全,方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长歌也抱着血狐忙跳下下了床,几步小跑躲得比未央还要远,花落迟活动了一下自由的那只手,突然就抬起一脚踹在夜辰胸膛上,脚下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未央微微侧了头,似是不忍再看,长歌捂着眼,也转了脑袋,又慢慢转了回来,眼睛睁开一条缝,正看到尊贵的九皇子殿下窝在床上捂着胸口痛的面容扭曲,苏公子甩了甩刚获得解放的手,手腕处果然红肿成一片,他拧了拧眉,过去执了她的手,细细的揉捏着红肿之处,夜辰在床上睁大双眼,气得哇哇大叫:“你把手给老子放开——”

    未央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不仅没有放开,反倒将花落迟整个人都搂进去了,“九殿下说的什么笑话?本宫握着自己未婚妻子的手,乃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殿下这般命令的语气,倒不知是为了哪般?”

    九爷华丽丽的怒了:“那是老子的女人!八年前是,现在也是!”

    花落迟伸手打了个哈欠,困意顿时上来,未央为她理了理衣衫,温声道:“既然九殿下占着这地方不肯离开,不如你便去我那里休息一下?看看你这脸色,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竟惨成这般模样了?”花落迟打着哈欠就出去了。长歌跟了两步,还是觉得守在夜辰身边比较好。

    夜辰张口欲将她唤回来,最后只得狠狠捶床,未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或许是八年前是,但八天之后,她将会成为本宫的女人。”转身欲离开,又停了脚步,道:“就算到时候成不了,九殿下您,怕也是成不了她的男人,如今这般死缠烂打,行为令人厌憎至极,将来也不过是枉费一场,白费心机。”

    花落迟一觉就睡到了大晚上,醒来的时候房内已掌了灯,未央倚在窗前的软榻上,信手擦拭着紫玉箫,她撑着头坐起来,见他把玩的入了迷,道了一句:“倒真是个好东西,为乐器也为戾器。可奏天下美妙之音,可杀世间万恶之人。”

    未央拿着紫玉箫的手抖了抖。转头对她道:“累了这几天,休息够了?你今日一天未曾进食,我早就让人备下了,你先洗把脸,等会就送进来。”

    花落迟点点头,揉揉额角,便下了床榻。

    花落迟填饱了肚子才从未央的口中知道下午已经有了几拨人前来看望醒过来的九皇子殿下,无一不是皇家富贵身,九王府里的人,夜凉并十七及十一几人,还有舜华和东方那里,陛下也派了人来询问夜辰身体的状况,可守在府门外的人,秉承着自家公子的命令,挡了夜凉也就算了,连皇帝陛下的人也给挡了,那孙文英好言好语道乃是奉了帝君的口谕,守在门口的人一板一眼的回答:“公子令下,镇国公府等同王庭,无公子之令,不可叫一人进去,若有擅闯者,罪同谋反,当格杀勿论。”

    那老太监当下屁颠屁颠的跑回皇宫请示帝君去了。

    未央笑道:“本来是要跟你请示一下的,可你累了这几天,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定安说,与其劳累你,不如劳累那些人,索性一股脑儿全给挡了。”

    花落迟静静的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一声:“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有修养的人,如今才知道你的修养竟然好到这般地步?若是换了其他的男人,见得自己未婚之人如此行为,怕是早就勃然大怒,甩袖离去,然后奉上一纸退婚书吧?”她吃的太饱,肚子有点撑,喝了杯消食茶才好受了些,“这般漫不经心,真教人以为你对这桩婚事无意。”

    未央笑了笑,也不以为意,“若你我二人换了一种身份,换了一种过往,再换了一种心境,或许我便真会如同普通男子一般,因为自己爱人的行为或喜或怒,或悲或伤,可惜你我不是普通人,便也注定了我们这桩婚事并一切行为并不能用普通人的眼光去看待。”他将玉箫放在唇边试了一下音,又接着道:“再说,这桩婚事最终的主导者并不是我。别人或许以为夜辰是我们这桩婚事最大的变数,我却知道,若你下定了决心,所有的变数统统都是无稽之谈。”

    他将玉箫收好,偏头看她:“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她倒是没有一点犹豫,答:“从一开始就知道。”

    未央侧身将要托起下巴的手托了个空,下颚差点撞上软榻,他炯炯的收拾了一下仪容,略有点狼狈不堪,花落迟的心情明显很好,“我跟他斗了这么久,若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只怕早就被他算计的死无葬身之地。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教的,也没人比我更了解他的行事作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身份和目的,”她想了想,“当时还觉得你有点可笑,竟然这般不自量力。”

    未央觉得自己的自尊收到了莫大的侮辱,愤愤道:“你既知我的身份,又为何要将我带回去,杀了不是更好?”

    她诧异的看着他,有点不理解:“杀了一个未央,还会出来千千万万个未央,难不成要我永无止境的杀下去?何不带了一个回去,换些安慰日子。再说,他要玩这场游戏,我若是不奉陪,岂不是太对不起我和他之间这诸多年的情意。反正你又玩不了什么花样,我就权当,权当,”她脸色有点不自在,踌躇了好久才说,“权当养了只宠物呗。”未央拾起手边的书就往她脑袋上扔。

    花落迟捂着脑袋躲过,看着好修养的未央怒气冲冲的样子,忙安抚他:“别急呀,那不是两年前吗?你指望我怎么对你,还真想让我杀了你?”未央稍稍冷静下来,她又道,“我当时确实是存了这个心思的,可是后来,我真的需要一个人陪在我身边。”

    未央立马安静下来。

    “且不管你在我身边有什么目的,夜未央,你毕竟对我那么好,不管这些好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我这八年里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温情。如果我没有遇见过夜辰,我想我真的会爱上你。如果将来一定要有一个人陪我一直走下去,没有人比你更加合适。我至今为止,爱过两个男人。一个于我痛苦,一个于我欢乐。一个是我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一个是我此生无法失去之轻。他二人于我过往十年的生命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可不论和谁在一起,都是一种难以承受的煎熬。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夜未央,你真的无法想象,我感受到的是从来没有过的祥和。”

    未央静静的看着她。“我不喜欢那些太过轰轰烈烈的爱情,我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份安稳的生活。可惜身份不允许,我这一生将要注定在轰轰烈烈中度过。所以才想要寻找一份平平淡淡的感情,如同一碗白开水,其间滋味,只有自己才知道。”

    未央以手遮眼,含糊不清的问道:“那你就不怕我对你没有一点感情?或者说连感情都是一种算计。”

    耳边传来一阵笑声:“夜未央,你是一个天生的表演者,可惜,你尚学不会如何控制感情。何况是算计。”

    他有点恼,只觉他全部的心思都被她这句话揭露的干干净净,将将把手拿开,眼前就出现一张放大的容颜,他半起的身子霎时又躺了回去,花落迟将身子低了又低,整个人几乎倾覆到他身上,容颜近在咫尺,这番的亲密姿态,以往他二人也不是没有做过,只不知为何,此刻他却有点拘谨,而她却摆出一副风流笑意,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仿佛他是即将落于恶人之手的良家妇女,而她便是那个恶人。这样的角色差异,让他很恼火,想将她推开,胆气却甚不足:“你,你且先站起来。”这话他自己听起来都有点颤抖。

    她听了不退反进,身子紧紧的贴着他,鼻端抵着鼻端,直教两人之间再无丝毫间隙,方问道:“为何?这样说话不是更好?”

    这样说话自然很好,她近在他眼前,亲密无间,他甚至能够感受到抵在他胸膛上的柔软,看见她因为俯身而露出的无限风情,只觉得整个人都燥热起来,呼吸更是加重了几分,眼神游移着始终不敢落到她身上,全然不见了平日里那副温文尔雅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看着他的反应吃吃的笑,笑完了问他:“夜未央,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你以前有没有和别的女人上过床?”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补了一句:“或者说,有没有和男人上过床?”

    他因为她第一个问题而闹的脸皮燥热又重了几分,转而又为她第二个问题惹得心头火起,狠狠瞪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颇有点不好意思的挠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和男人纠缠不清,和你认识之后更是见识过你和好几个男人纠缠不清,以至于我某一段时间里以为你是个断袖,这才有此一问嘛。”

    他却愈发气恼:“我喜欢的是女人!不是男人!”

    她受教的“哦”一声,再问道:“那你以前有没有和别的女人上过床?”

    未央气息滞了滞,对她恼火的无以复加,狠狠一扭头,耳根处却浮起一片红晕,后来又蔓延到脖颈处。连整个脖子都红了。她诧异的睁大双眼,似是有点不敢置信:“你莫不是个雏儿吧?”

    未央扭头更加凶狠的瞪她,像是要将她碎尸万段,可脸上的红晕却更重了,花落迟目光呆滞,喃喃道:“还是真的?”声音提高了一个调,“你竟真的是个雏儿?”她面容扭曲了一下,这个世道里,女子是个雏儿那叫贤良淑德,男人是个雏儿...这要传了出去,指不定要被人怎么嘲笑呢?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炯炯有神的问:“你莫不是有什么隐疾吧?”她受了惊吓一般跳开,“你不会真的是有什么隐疾罢?”

    未央撑起身子阴测测的看着她,直看得她背后发寒,勉强收了那副惊吓模样,摆正脸色,转而又叫了一声:“若你真是个雏儿,那你会不会和女人上床啊?”

    未央的脸这次彻彻底底的黑了,一把就将她拉了下去,狠狠道:“会不会,你试试不就行了?”

    他就算有再好的修养,也无法忍受被人这样说,会不会和女人上床?他还不至于如此不堪,就算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花落迟咬着唇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这是个不错的主意。那我们现在就试试罢?”

    说着直起身子,就要去扒他的衣服,边扒边啧啧道:“老子活了这二十多年,还没碰过一个雏儿,今日是走运了。”转眼就将他的衣服给扒开了,露出精壮的胸膛。

    夜未央一张脸憋得通红,按住她在他身上胡作非为的手,骂道:“若教人得知你竟是这个模样,必定会对当初推举你的行为悔恨不已。”

    她葱白的指尖在他胸口戳了戳,满不在乎道:“你和我认识两年之整,竟也不明白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又戳了戳,低了下头,看着他左胸处一道明显的疤痕,讶异道:“这伤是怎么回事?我以前可没有见过?”

    未央的脸色变了一变。将衣衫拢好,强装镇定道:“没事。不过是那几个月出去游玩,不巧被人伤了。无甚大碍。”

    花落迟挑挑眉头,“怎得从没听你说起过?”

    他将她自他身上推下去,坐起身来,“又没死,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个意外,我也只是枉受了牵连,无妄之灾而已。”

    花落迟又坐回桌旁,笑了一下:“我一直很好奇,你那几个月究竟去了哪里?无声无息的就消失了,我派人找了你那么久,什么地方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我当时还想着莫不是你觉得自己身份败露,逃走了罢?”

    他却漫不经心道:“你那段时间心情不好,无缘无故的就迁怒人,千川和未曦都跑了,我出去躲躲风头,应该没什么奇怪的罢。”

    当初夜辰醒过来之后,花擎便想赶了他走,可夜辰那人,脸皮厚到连城墙都自愧不如,硬是赖在他家,尤其是赖在他女儿的房间里,花落迟为了避夜辰的嫌,已经搬到了未央那里,他虽然觉得避了这个嫌,又惹上了那个嫌,但那个嫌总比这个嫌要好得多,倒也不曾说过什么。可夜辰明显对这一点很不满,每每看到他女儿和未央在一起,硬是搅到里面去,死缠烂打的最后都落得一个不欢而散。

    用膳的时候向来只有他们一家人,他硬是挤了进来,还把未央挤到别处去,自己拉着他女儿的手不肯放开。他女儿和未央得了空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他脸色阴沉的走过去,什么也不干,就那么阴测测的瞪着他们,瞪着他二人只得无奈的换了地方。

    甚至是晚上,因着他占了他宝贝女儿的房间,逼得他女儿只得到未央那里去,他不肯让地也就算了,还跑到未央那里闹了一场,闹的整个镇国公府没一个能睡好觉。近来幽怨颇多。

    他是君,他是臣,君臣之礼...他有时候真想骂上一声,狗屁的君臣之礼。

    他最近几天很烦躁。他家女儿最近几天也很烦躁。整个镇国公府的人最近都很烦躁。

    对于夜辰的死缠烂打,定安曾做出一副非常疑惑的模样问过夜辰:“其实我一直都搞不明白,九殿下,你也是个聪明人,我妹妹都做到这份上儿了,你不可能看不出来她其实是不想和你纠缠的罢?那你又怎得缠她缠的这般理所当然?是不是有点...”他斟酌了一下措辞,“胡作非为了?”

    夜辰当时用看一个白痴的眼神看着他,理所当然道:“感情这档子事,其实是说不清楚的。落落虽然与别人有婚约在身,但她其实喜欢的是我。既然她喜欢我,那我在她面前如何的胡作非为,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定安默了半晌,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花擎想赶了夜辰走,理由是九殿下既然已经醒来,想必身体已无大碍,可毕竟君臣有别,男女有防,这样子住着也不是很方便。况他家最近要办喜事,已经操办起来,请柬一股脑儿的全散了出去,就是宫里他也给帝君递了一份。府中下人忙碌,怕是再也无法照顾好九殿下。这话他是在鎏金大殿上朝议时当做国事提出来的,满朝文武都在看着,他觉得是陛下下旨令夜辰住在他家的,夜辰不肯走,想必也是有了那道圣旨的依仗,那自然是要从帝君这里下手的。萧相当时就拧了眉头:“九殿下如此确实不太妥当。苏公子,公子...怎可如此失仪?”

    花擎将矛头转到他身上,“幕萧,这是你女婿,你这个老泰山应该是能管管的。”又转了头面向帝君,“陛下的旨意臣不敢有什么意见,可如今,如今臣女与九殿下再无任何瓜碍,这般住下去,损的还是臣女的名声。陛下若不令九殿下离开,臣,臣,”他心一狠,“臣就此告老还乡,远离这是非之地。”

    花氏一族历代为将,祖籍也是在这帝都城里,是以他所说的所谓的告老还乡帝君也不放在心上,可看着底下大臣一副看好戏的心态,也知道他那道旨意忒不合理了些,“朕下令九子在卿府中养病,也不过是寻个方便而已,谁都知道子玉医术冠绝帝都城,太医院中无人能及。再说,”他心头腹诽一句,他儿子的补不是你那个女儿闹的。“九子病在卿的家门口,与其来回折腾找太医,导致病情加重,还不如就养在卿的府里,大家都方便不是?”

    这件事闹得城中人人皆知。但花擎却私以为他女儿是个无辜的,九殿下既有如此行径,落得如此后果也得自己受着。花擎还未辩驳,幕萧上前一步道:“但九殿下此举未免于礼法不合。就算九殿下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总要考虑一下苏公子的声名。这般,这般作为,岂不是将公子推入流言蜚语之中,惹人诟病?”

    满朝堂的人好奇的看着他。花擎睁着眼睛问:“幕萧,那是老子的女儿,同你没什么关系罢?你操什么心?”他是个粗人,虽然自诩好教养,但偶尔也会说些粗话,满朝君臣都见惯不惯,倒也没人指责他。

    幕萧哼了一哼。“将军难道忘了,我们两家原本是有点亲缘关系的。按照辈分,您的这个女儿,应该叫老夫一声表叔。我这个做表叔的,关心一下自己的表侄女儿,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底下众臣不解。夜凉几个皇子却晓得,幕萧为慕容一族的后人,而花擎先夫人,也是慕容一族的人。慕容一族分支极多,只是不知这两人是不是同一脉的?

    花擎冷哼,“不过是个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还真当自己是老子的大舅子了?”说罢也不等他反驳,再次奏上,“陛下既然说九殿下是在臣府中养病,可现下殿下已经醒来几天,再过几天便是臣女大婚之礼,殿下若是再住下去,臣可不同意。”

    帝君的旨意再次下达镇国公府,勒令夜辰立马滚回自己的府邸去,帝君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表示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以至于圣旨里的话也粗鲁起来,夜辰梗着脖子拒不受旨,孙文英在那里苦口婆心的劝,长歌拉着花落迟的衣角,苏公子扇子“啪”的一声抵在手心上:“来人!”

    未央坐在那里漫不经心的喝茶,定安摸着鼻子温吞吞的挪过去,听得令下:“赶出去!”立马有一大堆将士围了过来。

    那老太监吓了一跳,转身就带着人跑了,夜凉并十七和十一以及花府里一大帮下人在一旁看戏,花擎和重英也在其中,还搂着花子云这个小子,重棠推着花子玉将将赶到,哈了一声:“有好戏看。”青荇正在后面小心跟着。

    夜辰恨恨的吼:“本王是天家皇子,皇家子嗣,谁敢动手!”那堆人顿时踌躇不前。

    花落迟来回踱步,似乎很头疼,“对,他是天家皇子,是你们公子我以前的夫婿,”又指了指身边的长歌,“如今还是你们小公主的爹。现下缠我缠的正紧,还打算要我再嫁给他。”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未央却“噗嗤”一声笑了,那些踌躇不前的将士顿时变得狠辣起来,也不再顾忌夜辰的身份,拿不下他,拳头便可劲儿的朝他身上招呼,夜辰大病初愈,体力也大不如前,可到底也是帝国的战神,岂能叫这几个后辈小生小瞧了去,三拳两脚就放倒了几个,再一番纠缠,就将他们全甩飞了出去,花落迟往后退了几步,退到未央身边,接过他递上来的茶,喝了两口,“定安,楚棣,重棠。”

    三人应声而出,无衣也想上去,奈何她家公子没点到她的名,大感不满:“公子,以一对三,似乎有点不人道。”长歌也道:“就是,花花,以多欺少,会遭人鄙视的。”花落迟敲着脑袋:“我忘了,你现下正住在九王府,嗯,我一会儿也会让人送你回去的。”长歌躲了躲,再也不敢说话了。

    定安三人已经摆开架势,这其中哪一个,都是能和夜辰打成堪堪一个平手的,更何况眼下夜辰大病初愈,对上的又是三个人,全是罹王麾下爱将,饶是他对自己的功夫再自得,也不由得紧了头皮,却不甘输了气势:“以多欺少,罹王就是这样教养你们的?”

    定安似笑非笑:“殿下客气了。我家主子比我三人,更加卑鄙无耻。这以多欺少的行径,还是从主子身上观摩了诸多次才勉强学下来的。”

    未央淡淡笑着,瞄了一眼花落迟,夜辰头皮又紧了紧,打算走亲情路线:“楚棣,我们可是嫡嫡亲的表兄弟,你竟也要来对付我么?就不怕我写信告诉外公,让他好好的教训你一顿!”

    楚棣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来:“我也不想和表哥你站在对立面上,毕竟表哥你对弟弟实在很好,每次想起那一段在帝都城里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旖旎生活,弟弟就会想起哥哥你。可是,表哥你也知道,我家主子卑鄙是卑鄙,无耻是无耻,但有一点公私不分,却是万万招呼不得的。你是没见过主子折磨人的手段,总不至于让弟弟我送死吧。今儿个是公子下的命令,我有几颗脑袋敢抗命不遵?至于祖父那里,”他叹了口气,有点唏嘘,“若是祖父得知表哥你死缠着公子不放,只怕祖父折腾散了他那一身老骨头,也会跑到这帝都城里宰了表哥你的。”他脸上出现非常悲悯的神色。

    夜辰脸上顿时挂了不住,楚棣又道,“其实表哥你又何必死扛着,陛下都下了旨意让你滚回去,抗旨不尊可是要杀头的。”

    夜辰恼极,转头瞪着那看戏的三个自家兄弟:“你三人就打算一直在那里看戏?”

    十七细细看了看和他家九哥对阵的三人,犹豫的回答:“九哥你知道我功夫不好,实在帮不了哥哥你的忙。”说罢躲到夜凉身后,挡住夜辰意欲将他凌迟的眼风。

    夜凉和夜辰一向不对盘,若在花落迟和夜辰之间选一个的话,他宁愿选择帮助花落迟,也不会帮夜辰。是以对他的质问,选择了置之不理,充耳不闻。

    至于夜珩,他很为夜辰打抱不平,也觉得花落迟一行人的行径太过卑劣了点,正打算撸起袖子上前帮场,苏公子淡淡一句话:“抗王命者,其罪当诛!”就让他将伸出去的脚乖乖的收了回来。

    夜辰气急败坏:“落落,你怎得能如此欺负我?”话中还有那么一点委屈的味道。苏公子一口茶喷了半口,看他半晌道:“你说欺负便是欺负罢。你抗旨不尊,我是管不了,但帝都界内,我的话便等同是罹王的话,你既是夜氏一族的子弟,便也在王命辖管的范围之内。若敢抗命不遵,我有足够的权力将你打入死牢。”她敲了敲扇子,“或许我不忍心杀你,但关你个几天,直到我和未央成婚之后再放你出来,我想我还是能狠得下心的。”

    夜辰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走了两步又转回来,扛走了长歌。

    搬出去又怎么样,照样还可以来,可若是真的被关了,那才是最要命的。

    在外面还可以想想怎样破了那桩婚姻,若是在牢里...他很怀疑他抹了脖子这一消息是否能传到花落迟的耳朵里。

    见他走了,阖府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定安恨恨道:“早知他是个难缠的,当初就不该回来!”被花擎瞪了一眼。

    楚棣活动了一下手腕,惋惜道:“还想着能和表哥对上几招,虽然以多欺少是过分了点,但重要的还是能对上几招。”转头搂上花子都,“行了,别闷着脸了,府里忙完的话,出去喝酒去。”压低了声音道,“红袖楼里新来了几个雏儿,我们去看看怎样?”无衣凑上脑袋:“我能去么?”

    最后他几个也唆使着夜凉一行人去了,重棠摆正脸色严词拒绝,转头就推着花子玉回竹林去了,青荇在后面狠狠握拳,明显对他自来了之后就缠着自己主子的行为表示强烈不满。

    花落迟打了个哈欠,最近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她指使着且忖两人去未央那里将她的东西搬回去,自己转身也会去补觉,未央仍旧坐在原来的地方,手中执了一盏好茶慢慢的品着。围着看着热闹的人也散了。

    花落迟觉得自己这几天对夜辰的角色扮演的很好,不冷不热,说句话的时候都带着疏离,完完全全是对一个陌生人的态度,这番又毫不留情的赶了他走,他纵然不会死心,总该消停几天吧。只是他那个脾气,想来的确要防着婚礼上会出现什么意外。因此去补觉之前,勒令下去最近几天府中要严加看管,不得有一丝疏忽。

    她想着能够睡个好觉了,也确实一觉睡到了深夜,连晚膳都没有吃。只是甫一睁眼,看见的就是一张熟睡的俊美容颜。夜辰的容颜。

    她撑起脑袋认真想了想,觉得她就算这几个月身体渐渐虚弱,也不至于虚弱到睡觉的时候对外界事物一无所觉的地步吧?那眼前这个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她伸手戳了戳夜辰的胸膛,他似是睡熟了,以为是什么东西碰了他,便伸手挥了挥,然后又继续睡觉,她挑了挑眉,恶趣味的去戳他的脸,手下的力道大了点,再加上最近没有修指甲,以至于戳中的地方留下几个徐点,又渐渐消匿了下去,熟睡的人拧拧眉,挠了挠脸,她还想去戳,被被他抓了手,捂在胸口,低哑的带着浓浓鼻音嘟囔了一声:“落落,别闹。”

    她以为他醒了,他却只是蹭了蹭脑袋,像是此刻正躲在角落里委屈瞪着她的血狐以往撒娇时最喜欢做的动作,然后便又睡了过去。她的手被他捂得死紧,像他病中昏迷时那样,在她的床榻上睡的心安理得。她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他,也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我真不明白你怎得缠着我缠的这般理所当然?难不成还真的是仗着我喜欢你,才这般无所顾忌?”

    顿了顿又道:“你还真当我的床是好躺的?若是被人知晓了,我看你...”到这里又不说了,又气又笑的,“以前便知道你是个难缠的,不想如今竟更加难缠了,我倒真是想从二哥那讨来药,昏你个几天几夜,待你醒来,指不定我已经回到罹城了。”

    他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她这话一出来,他捂着她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眉心蹙的紧紧的,她却恨恨的,“等我真的回到罹城,我便再也不许皇室中人踏进罹城一步,自此和你永不相见,就算你闯进去了,我也不会见你。总有一天你会将我忘了。你到时候就好好的。”又放缓了语气,“你要真把我逼急了,我便让鬼医炼一颗忘情丹,若能炼出来,我便...我便,”她默了半晌,轻轻道:“我便给你吃了。”

    她吻了吻他的额头,觉得不满足,又吻了吻他的脸颊,想了想,又吻上他的唇,好半天都没有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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