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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那你便先杀了我吧

    夜辰驱马来到城外山谷时,夜早已不知深了几分,花子都指着前方不远处一间草屋,道:"你们看,就是那里。.这个地方,妹妹每一年都会来上一次。"

    夜风微凉,拂过夜辰玄色衣角,他抓着缰绳的手指微紧,看着那一间草屋没有任何动作。草屋内灯火摇曳。

    夜凉往这山谷四下环视一番,未曾发现什么,"这山谷有何不同寻常之处?阿迟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花子都道:"不知道,我查不出来。我当初查到这个地方之后,本来是打算继续查下去,但妹妹似乎发现了,表面上虽不动声色,但我此后再查时,受到了诸多掣肘,便什么都查不出来了。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里当初发生过什么事,而且是妹妹永远都不想要提起的事。"

    夜凉唇瓣微扯,抿出一抹略苦的意味:"阿迟这些年发生的事不少,可她却从来不说。"眸光似是无意间落到夜辰的身上,夜辰只是看着那间草屋,并不言语。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一桌一凳一壶一茶一盏油灯,一张床榻。床榻上却没有人,只留了一件白色外衫随意的落在榻前。他过去将那外衫拾起,眉心微拧,再伸手一探榻上温度,尚有余热,屋内却空无一人。夜凉和花子都也走了进来,在屋内扫视一圈,目光皆落在夜辰手中的外衫身上。花子都登时便笑了:"顾白的。他来过了。"

    夜凉问道:"这个地方,顾白也知道?"

    花子都唔了一声,瞄了眼九殿似乎不怎么好的神色,道:"妹妹这些年发生的一切,最清楚不过的怕是只有顾白了。"说着便往外走,"出去找找罢。"

    要找人很不难,出了门绕着草屋转上半圈,便在屋后看见了花落迟。

    夜辰的脚步便硬生生的顿在那里。夜凉和花子都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也没有任何动作。

    花落迟只是偎在屋后的木桩上,闭目假阖,右手放在小腹之上,做出防护的姿态,而眉心微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睁开眼睛,便朝夜辰所在处看了过去,继而淡淡一笑:“你来了。”收回目光,仰头看着天际,微叹道:“我便晓得,大哥能想到这里,只是未料到来的这么快。”

    远处的夜凉和花子都对视一眼,看看她,又看看夜辰,再看看他们两个,一言不发的就转身到别处了。

    夜辰慢慢的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将她单薄的身体搂在自己的怀里,粗大的手掌触到她冰凉的指尖,以及身体传过来的丝丝凉气,蹙眉斥责:“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气候这么凉,你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你这么在乎这个孩子,就不怕她也出了事?”

    她在他怀里安安分分的待着,感受着他的身体传过来的暖意,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便偎得他越紧了些,对他宠爱意味的指责,只是轻轻的“嗯”了声,这一声里敷衍的成分多些。

    他想问她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更想问她究竟还瞒了他一些什么,他直觉她还有事瞒着他。他还想问上一句顾白是不是来了这里,来这里又做什么?可他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说了句:“天晚了,我们回去罢。”

    她没甚动静,一言不发的看着星空,良久才抿出一句:“夜辰,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好不好?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他听了,顿觉心痛彻骨,这痛意经由心房蔓延至四肢百骸,只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酸,他想说一声好,他也想要一个属于他们之间的孩子。可面上却一派冷静,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异常,甚至冰冷的很:“不行。”

    “落落,这个孩子,我们不能要。你若是想生的话,等以后把你身体调养好了,我们再生。但是眼下,是你的身体最重要。”

    花落迟抿着唇角,声音里带了些许乞怜的味道:“夜辰,我们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不能再失去这一个。我一直都想给你生个孩子,我当初就跟你说了,我以后要给你生个孩子,你瞧,她现在就来了。我们把她生下来好不好?如果不生下来,以后,以后怕是不会有了罢。”

    “再说了,羽古风只是说可能会出事,又不一定会出事,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出事的好不好?我们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罢。.”

    她这么求他,求他留下他们的孩子,他在她面前,从来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可是这次却狠了心,他不能拿她的安危开玩笑。羽古风说可能,其实在某种程度已经和一定挂了钩。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

    他抱着她起来:“我们先回去。”他举步就要走,花落迟却不想走,只是一遍遍的哀求他:“夜辰,你答应我,你不能伤害我们的孩子……”

    “闭嘴!”

    他一声冷斥,她登时便闭了口,剩下的话如何都说不出来,夜辰一双眸子沉的如同最深沉的夜,黑暗不知边际:“这件事,我说了算,我说不能留,就是不能留。当然,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一生下来便没有父母的话,那只管生罢。”他拿自己来威胁她。

    她许是压抑了太久,一听他这话,眼泪便忍不住留下来了:“我只是想给你生个孩子……”他却不为所动,僵着一张脸就向谷口走,夜凉和花子都便在那里等着,见得他两个便上前去,却被花落迟一脸的泪痕给吓坏了,“怎么了这是?”

    夜辰冷声道:“没事。回去吧。”花落迟却不肯,挣扎着就要下来,夜辰却将她抱的更紧了,面带恼怒,连声音都染了几分怒火:“你给我安分一点儿!”

    花落迟却跳了下来,因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只吓得三人一身冷汗,慌慌张张的就去扶,她却将他们的手打开,几步后退:“滚开!你们都滚!”

    便是这后退的姿态,她的右手依旧覆在小腹之上。

    花子都一步上前,“妹妹!”见她退的更后,便不敢动作了,夜凉拧眉道:“阿迟,你做什么?你身子不好,可莫要胡闹,快点随我们回去罢。你不知你不见了,所有人担心成什么样子?”

    花落迟低着头,紧紧的护着她腹中尚未成形的小生命,声音既悲且痛,声调低浅,似是说给他们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我才不回去。回去的话,你们肯定要伤害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你们伤害我的孩子。”她神智似有迷乱,说的也更急切了些,“我才不跟你们回去,你们所有人都别想伤害我的孩子。我才不要跟你们回去,你们都是坏人……”

    “我一个孩子都已经被人害死了,我还没有见过她,没有听她叫我一声母亲,没有陪她一起长大,没有经历过我本该陪她经历的一切……那是我的孩子,夜辰,那也是你的孩子,我们的孩子……这个也是我们的孩子,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谁都不行,谁都不行……”

    她似是发了狂,姿态却异常冷静,似是隐忍惯了的模样,只是牙关紧咬,咬的自己都生生的疼,脚下一步步的后退,看着他们三人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夜凉和花子都对视一眼,又看看夜辰,勉强能够猜得出是什么情况,虽则花落迟有了孩子他们诚感欢喜,但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的代价,哪怕只是可能付出的代价,他们谁都承担不起。夜辰说他不要这个孩子,他们也不希望她出了什么事。毕竟,相比于一个未成形的胎儿,她这个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夜辰脸色铁青,沉着一张脸看着花落迟,声音里压抑着庞大的怒火:“落落,过来。”

    花落迟却又往后退了一步,对他的戒备尤甚。“我不。夜辰,我不会允许你伤害我的孩子,哪怕你是她的父亲,我都不会允许。如果你敢,如果你敢伤害她的话,我会杀了你,夜辰,我一定会杀了你……”

    夜辰脸色越发的沉,周身沉淀出一种压迫的气势:“我再说一次,过来。”

    花落迟转身却向谷中心的草屋跑去,只是未跑几步,便被夜辰拦腰扛起,少顷又被摔到了马上,她紧紧的护着腹部,额头却渗出冷汗,牙关紧咬,脸色苍白,夜凉瞳孔一缩,急道:“她身子不好,你小心一点!”

    夜辰却早已上了马,将花落迟拎起来紧紧的箍在怀里,力道虽大,动作却很轻柔,不能叫她逃脱,又不会伤害了她,然后驱马回城。夜凉和花子都心觉不妙,慌张上马追去。

    夜辰手有令牌,深夜可出城,黎明将近时自然也可进城,天色黑沉,帝都城内的街市上灯火不明,他一路狂奔要回花府,手下却制的花落迟丝毫不能动作,耳里听她一遍遍的哀求威胁斥骂依旧不为所动,身后夜凉和花子都担心他这般会伤了花落迟,也不敢怠慢半分,追上前才发现,夜辰马虽急,却很平稳,再加上他手下小心,倒也不会出什么事。

    回了离枝居之后,夜辰横抱着她进了房,想要将她摔倒床上,她担忧着这动作会伤害到她腹中的孩子,紧紧抓着他衣襟不肯松手,瞪着他的眸光里甚至带了些许的恨意,因着长歌与花落迟先后消失,花府众人谁也不曾休息的好,眼下见夜辰气冲冲的抱着人回来,怕出了事,一窝蜂的全挤到她房里去了,见得夜辰恨恨的将人小心放在床榻上,再见得花落迟也小心的护着她的腹部,躲到了床榻里侧,警戒的看着这房里的每一个人,连夜菁和花伊都不例外。

    夜辰压抑着将要冲上心头的怒火,“羽古风!”

    身后有人推了一把,羽古风一个踉跄,就撞到了床榻前,他慌慌张张的站好,看着夜辰,候着他的指令,众人屏息,听得他道:“把孩子堕了。”

    这四个字,说的极轻,极缓,极平淡,落在他人耳中,似是不曾带了任何感情波动。

    站在榻前的众人相顾无言,羽古风看看夜辰,再看看花落迟,安抚着自己不断跳动的小心肝,小心求证:“九殿?”

    夜辰看着花落迟,声音坚决不容置疑:“把孩子堕了!”微顿之后,补充道,“但不许伤害到她。”

    “羽古风,你敢!”

    未待羽古风有何反应,床榻上的人便怒斥出声:“堕杀皇嗣,当诛满门!羽古风,你最好瞧着你究竟有几颗脑袋够我来砍!”

    羽古风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觉得后脊梁都在发凉,这诚然是个很有挑战性的任务。他认真的想了想,对着花落迟劝道:“公子,莫是属下胡言,九殿,九殿也是为了您好。以您眼下这个身体状况,这个孩子,您确实要不得……”

    “狗屁!”花落迟咬牙,“你说要不得我便不要了是不是?我警告你们,这个孩子是我的,谁都不能伤害她。不然,你们休怪我翻脸无情!”

    夜菁急道:“阿姐,你一向稳重自持,怎么能不清楚眼下的状况,夜辰他是为了你好……今日便是你真的翻脸无情,这个孩子你也不能要!如果你因为这个孩子出了什么事,那又该如何是好?”

    花落迟抿唇,“我便是再残忍,也不会拿自己的孩子来为我延续寿命。况且,羽古风,你虽则不曾告诉我,但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我受了什么伤,伤成什么样,我心里都有一个谱,如今我肺腑皆损,心脉受创,元气早已大伤,便是没有这个孩子,哪怕有全天下最好的药材,也不过十年的寿命。我说的没错罢。”

    榻前众人眸光皆落在羽古风身上。羽古风艰难点头,众人心顿时沉落。

    花落迟续道:“你先前说,如果将来身体调养好了,或许还可以考虑要个孩子。别人不清楚,我却是清楚的很,你说一件坏事时,说个可能,其实便是肯定,你说一件好事时,说个可能,其实根本一分希望都没有。如果这个孩子我不要了,我以后便再也不会有了……你们为了我好,能够狠下心来,我却做不到,你们不要这个孩子,我自己要,我一定要把她生下来……你们谁敢动她,便先杀了我罢。”

    “都给我滚出去!”又冲着夜辰吼,“你也滚!”夜辰一张脸早已难看的不成形状了。

    所有的人全都被轰了出去,包括夜辰也不例外。

    屋外天蒙蒙亮,黎明将至,众人的心却沉的不能再沉,夜凉叹着一口气,“你们瞧现如今这样,能够怎么办?阿迟铁了心要这个孩子,连自己都不顾了,我们这么逼她,真把她逼疯了,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夜菁却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目间凝聚出一股浓浓的疑惑:“阿姐行为太过偏激了些。按理说,眼下这桩事,阿姐不是不晓得利弊,诚然我是不知道一个母亲面对自己的孩子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但阿姐的情状却超乎了我的想象。但这个孩子却是留不得,相比于一个未出生甚至未成形的孩子,阿姐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但看阿姐这样,只怕不论怎么劝,她都听不进去吧?”

    众人的目光皆落到了夜辰的身上。那是他的孩子,除了花落迟之外,他是最有权利发言的人。夜辰静默了许久,看着远处天际交接,冷声道:“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留不得。”面向羽古风,道,“你现在就去准备堕胎的药,听着,不许伤害到她的身体。”

    夜菁道:“便是有药又能够如何,你瞧着你现在都被阿姐赶出来了,你把药端过去,阿姐肯乖乖的喝?就算你将那药易容换面,但俗话说,久病成良医,阿姐这些年都是一路吃药过来的,你把东西端过去,只怕未到她跟前便被她赶出去了。我阿姐这个人,若是真心要做一件事,你们瞧着,谁也钻不了什么空子。”

    夜辰抿唇半晌,突然道:“我先去把长歌接回来。”然后唤了花子都到一旁说话,压低了声音不教他人听见,“你且再去那山谷查上一番,里面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夜菁说的没错,落落的行为是太过偏激了些,其间肯定是有些关联。”

    花子都却道:“我又不是没有查过,只是妹妹断了一切线索,掣肘颇多,查起来怕是有些难度。”

    夜辰冷笑道:“那谷中隐藏的秘密,又不是落落一个人知道。你昨日不是还告诉我,这隐情被人拿捏在手里,长歌的事还没有结束。既然没有结束,那这隐情,落落不说,他也会说的。不然,这隐情一直埋葬下去,又有什么用处?只怕现在这关头,你不想查,别人也会把线索送到你手里。”

    花子都神色凝重,良久又道,“我唯独关心的是,就算有人主动把线索送到我手里,只怕我还没有接过来,便被妹妹给夺去了。她既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只怕这线索,我是没那么轻易的能够拿过来。你便是没有见识过,也总该能够想象出来,妹妹走到今天,这心思谋略,不是那么容易就猜得到的。”

    夜辰朝某处看了一眼,“我自然晓得。嗜杀之行,仁德之名,非得心思千回百转哪里能够成就?但顾白,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他话中的意思花子都听得明白,花落迟要拦是她的事,但顾白既然想要送线索,定然也会想方设法将这条线索送到他手里,关键是看谁道行高明。但,“你真的要查?”他问,“你清楚,妹妹既然瞒了你,定然是不想让你知道的,那些事未必好,若是真的查了出来,你当真不后悔?”

    夜辰唇角微扯,扯出几分苦涩的意味:“我和落落认识这么多年,期间有八年的时间,我不曾参与到她的记忆之中,这本就是我心头憾事。我晓得她这些年经历了许多,有些事甚至是我无法想象的。她曾经把她和顾白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我,我以为那就是全部了,可是现在才发现,她瞒着我的何其多。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她站在她的立场上为我好,可却不知我看着也很心疼,如果她瞒着我的事情当真令人无比痛苦绝望,那这痛苦与绝望,我希望与她一起承担。”

    他那时从不知道,定安查出来的究竟是怎样一件事,花落迟瞒下他的,又是如何深沉的一份痛苦。那本该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承担的绝望,他却任她一个人承受了这么些年而一无所知。也是那时才明白,她为何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为何这般偏激,为何和顾白之间,非得将对方逼入死路,至死才肯方休?

    长歌那晚自宫内出来,甩了暗卫去找了容城,容城年纪虽小,在这帝都城中却有自己的府邸,见得她一个人蹲在门口,哭得眼睛通红,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把她带了进去,然后要派人去花府说上一声,却被长歌拦了,长歌求他不要告诉任何人她在他这里,容城不明所以,但抵不过她的哀求,竟只得应了。

    她在他这里待了两天,两天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整日里只知窝在房内墙角抱膝垂目,一张小脸上带着倔强的落寞,看的他一阵心疼,他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长歌也不说,他命人做了饭菜亲自端到她面前,长歌也没有看上一眼,他便越发的焦急。长歌只是个孝子,并且还是一个处在发育时期的孝子,哪里能这么糟蹋自己,可不论他怎么劝,长歌就是不肯开口,这两天下来,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早不知昏倒了几次,被容城费力的移到床上去了。

    然后醒来,依旧沉默。但醒来之后至少知道要吃东西了,虽则吃的不多,但到底还是吃下去了,容城觉得甚不错。

    但问及她变成此状的缘由,长歌却始终不说,容城劝破了一张嘴皮子,都无甚效果,最后有心无力,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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