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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如果她父母还活着的话

    长歌当时自己跑了,完全不经过大脑,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那个地方,她生怕花落迟说出什么她不想听见的话来,所以逃避的成分多了一些。.可便是逃避,她却没有想得清楚,这偌大的帝都城,她能够跑到哪里去?遑论那时在城外,她连如何回城都不知道,这一路上漫无目的的走,走得腿都酸了,天都暗了,这初秋时节,夜间气候凉,她在一条河边寻了一处,倚着树干抱着腿哭,她不想哭,发狠的抹泪,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她一向胆大,也不怕这深夜风餐露宿,何况她伤心之余也晓得身边有人保护着,她哭累了,眼泪似乎也流光了,只余下一双眼红肿的很,若是往常她哭了,花落迟见了,定然要骂上一句:“哭什么!没出息。”

    夜菁则会心疼的搂着她细声安慰:“瞧瞧这小脸,都哭成花猫了,一点都不好看了。”

    可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她是花落迟养大的,性子和她也非常相像,花落迟一向没心没肺,她勉强有个心,却着实没肺。其实花落迟对她在某些方面眼里的紧,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条条例例说得清清楚楚,她时常感到不满,免不了犯下许多错来,惹来一顿惨痛的教训,可是教训完了,花落迟却会很搞笑的讨好她,是以她常没心没肺的笑。可便是这般严厉,她也晓得她是为了她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比她对她更好,她以为她会一辈子都拥有这种好,母亲对自己的孩子好,不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吗?可是,她如何能够想到,对她这般好的母亲,却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反而还是她的仇人。她的父母,她的族人,她全部的亲人,都是惨死在花落迟的长剑之下。

    她知道花落迟这一生杀过太多的人,其中也有许多无辜的人,可她自小在王宫长大,接受的教育皆与他人不同,也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的发生,每一天都有许多无辜的人死去,她勉强懂得这是一种叫做法则的东西,母亲曾告诉过她:“这世界上一切法则都是用来打破的,可在你没有那个能力打破它的时候,你只能学会先遵从它。”所以对她而言,不论她的母亲杀了多少无辜的人,都是不得不做的。可她并不知道,她不曾谋面的父母,族人,全部的亲人算不算得无辜,便是当真有罪的,可他们既死在花落迟的长剑之下,身为人子,便不可袖手旁观。

    不可袖手旁观的意思,便是复仇。

    可她哪里想过要复仇。她年纪小,只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所谓的父母亲人,她不曾见过,不曾听过,她对他们没有一点的感情,她自小到大的全部记忆里,都是花落迟的存在。这个对她最好的人,却在一瞬间变成了和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人。

    她觉得心很痛,从来没有过的痛,便是知道了夜辰并不是她亲生父亲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痛苦。她以前佯装心伤和花落迟说了一句痛苦,她娘一本折子揍到她头上,发出好大一声响:“你一个小屁孩,知道痛苦两个字怎么写吗?”

    她当时不懂,现在却懂了。

    也不知是累了,困了,还是饿了,或许都有,她总归是睡过去了,夜晚的风很凉,吹过时,她不禁发抖,搂紧了身子,眼角却还挂着泪痕,明显是在睡梦中也禁不住的心伤。千川自暗处现身,解下斗篷,披在长歌身上,然后将她抱起来,长歌拧着眉头往他怀里躲了躲,嘟囔了一声:“娘。”

    她昏昏沉沉中做了一个梦,梦中似乎是那一年,她在王宫里待得无聊,却又出不去,凤九很忙,夜菁也很忙,总之所有的人都很忙,忙得没有时间陪她,她待不住,在宫里面乱跑,寀阙姑姑在后面追着,一个劲的叫着她小殿下,她跑到一片湖边,湖边是一座偌大的假山,她蹬蹬蹬的就往上跑,爬到上面兴高采烈,全不顾寀阙姑姑在下面心惊胆战的呼唤,或许是乐极生悲,老天爷看不过她高兴的劲儿,她跳的正高兴时,一脚踏了空,生生的就从假山上面摔了下去,下面是冰凉冰凉的湖水。

    她当时并不知道危险是什么,只是受了惊吓,吓得哇哇大叫,湖边的寀阙姑姑也白了脸,她将将要掉进湖中时,却有一只手将她捞了起来,避免了她被溺死的命运。许是孩子心性,危险一消失,好玩的兴头就上来了,她拍着手高兴的叫,抬起头来又高兴的叫了一声:“娘。”

    她娘总是出去,那番却是刚刚回来。

    花落迟点着她的头,凶神恶煞的骂:“你这个小东西,我跟你说过什么,让你安分一点,我这一出去,你权当了耳旁风是不是?”

    她却因着好长时间没有看见她,只是乐呵呵的扑上去“吧唧”就是一口:“娘。.”

    她娘很嫌弃的偏过头,“脏死了,刚才吃了什么东西?”

    她呵呵的凑上去“吧唧”又是一口。“吧唧”的正高兴时,却感觉整个身子一松,她睁大双眼,身体却控制不住的朝湖里面掉下去,湖边她看见花落迟的脸。

    她想喊出声,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小年纪却感应到了危险的来临,身下的湖水却蓦地变成了血色,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仿若要将她吸引下去,全全堙没。

    长歌惊叫着醒了过来,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呼吸急喘,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身下的锦被。容城凑上前去,担忧的看着她:“长歌,你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长歌看见他,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坐起身子就抱紧了他,埋首在他怀里嘤嘤的苦。容城稍显拘谨,一双手不知往哪里放,犹豫了半天才试探性的放在了长歌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长歌,怎么了?你别哭啊,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她却哭得更厉害了。她越哭,容城便越无措,他长到这十一岁的年纪,从来没有接触过女孩子,自然也不懂女孩子若是哭了要怎么安慰,可长歌的哭声却扰的他一颗清净无为的心火急火燎的挠。

    “长歌,你究竟怎么了?谁惹你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给你出气……”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就长歌的脾性,别人若是惹了她,她早就给惹回去了,便是哭,也该是惹她的人哭。遑论她的身份,这帝都城中哪个人长了胆子敢不要命的招惹这祖宗?

    长歌从他怀里退出来,抹了几把泪,抬起眼睫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了下去,软软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你衣服脏了。”

    容城低头看了看被她哭湿的衣服,心头叹气,他哪里有心思管这劳什子的衣服?

    长歌问他:“我怎么会在这里?”

    容城挠头认真的想了想:“昨夜里我睡得正熟,有人敲我的房门,我打开房门一看,就看见一个人抱着你站在我门口,我是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只是他看见我就把你交给我了,说让你在我这里待上几天。你那个时候睡得死死的。”

    长歌“嗯”了一声。

    容城凑上去问:“长歌,那个人是谁啊?是不是坏人?为什么把你送到我这里,天晚了,你不是应该回家吗?你到现在都没有回去,你父母一定很担心的。”

    长歌却低着头不说话。

    千川虽说看起来忠厚老实巴交的,但能在花落迟身边待着,哪里没有一点灵活的心思。在昨日里那种情况下,她 便是要回到离枝居,也不是现在,莫说她没有心情,花落迟怕也尚没有准备要见她。这件事中的所有人,怕都是要好好的想一想。至于想些什么,怕是没有人能说的清楚。

    她抬头看着容城:“我饿了。”

    容城无言的看着她半晌才道:“好罢。你且先洗洗,我让人准备吃的去。”

    长歌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吃相自然不甚雅观,虽则她以往的吃相也不甚雅观。容城看的连连叹气,此等情状着实惨不忍睹。长歌吃的有些急,噎在了喉咙里,容城忙递了一杯水过去,“慢些,没有人和你抢。”长歌接过仰头喝了,好受一些后的吃相仍旧不甚雅观。容城忍了忍,终究还是忍不住了:“长歌,你多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

    长歌一口米饭扒在嘴里,含糊不清道:“昨日里就没吃过。”

    容城颇感诧异:“怎么回事?”他上下打量她,“按你这身份,似乎并不愁吃穿罢?是谁亏待了你?难道是你做错了事,你父母罚你不许吃饭?”长歌似乎又被噎着了,嘴里的食物怎得都咽不下去,小脸微微苍白,容城却没有注意到,自顾自的说:“应该不是这样的罢。我瞧着你父王很疼你,你母亲,你母亲我虽则才见过一面,但应该也是疼你的,怎么会这么狠心,不给你饭吃呢?”又怜悯的瞧着她,“你这么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着了可不行。”将饭菜往她面前挪了挪,殷勤道:“这些够不够你吃?不够的话我再让容伯做一些去?”

    莫说再做一些,便是眼下的这些,长歌都没有心情吃下去了。容城说的不错,夜辰很疼她,花落迟也很疼她,以前她也以为这种疼理所当然,可是现在,现在却不一样了。

    她看着容城问:“你告诉过我,你从来没有见过你的父母,你就不想他们吗?”容城不知道她为什么问他这个,但还是回答:“当然想。我一出生父母便死了,我是由祖父母将我养大的,祖父母年纪也大了,也先后离我而去,我现在孤身一人,在这帝都城中也勉强算的是寄人篱下,我常常想他们,想得更多的便是我的父母,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便是想,我连一个具体的形容都想不出来。”又洒脱似的笑笑,“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有父母陪在身边,他们那么疼你,我上次和你去见他们的时候,看见你的父母,也想起了我未曾谋面的爹娘,我想若是他们还活着的话,也会像你父母疼你那样疼我。”

    长歌低着头不说话。若是她亲生父母也活着的话,也会这样子疼她的罢。可惜他们死了,给了她这种疼爱的人,却偏生是她的仇人。

    容城见她面色不对,越发的好奇:“长歌,你究竟怎么了?最近怎么这么奇怪?究竟出什么事了?”

    她只是摇头,一句话都不说。

    夜凉去了离枝居,见到了夜辰,在石桌前坐下便说:“我家那小子说,长歌如今正在容城那里。怎么了?她还在为了上次那一件事生气?”

    他说的那一件事,是上次在宫里花落迟说长歌并不是夜辰女儿的事情。夜辰却知道,长歌是为了昨日里的事情才躲在容城那里。没有一个孩子能够受得了这种刺激,先被告知她的父亲并不是她的父亲,后被告知她的母亲也不是她的母亲,且还是她的仇人。她如今躲着也是正常。

    夜凉眯着眼狐疑的打量他:“老九,你跟我说实话,究竟出什么事了?我可知道长歌上次可是被你接回来了,莫不是又是哪里出了岔子罢?”往四周扫视一圈,“阿迟呢?”

    夜辰道:“她身体不好,正在休息。鬼医说她不能再过劳累。”

    夜凉眯着的眼眯的更狠:“昨日里阿迟还带着长歌去隆福寺逛庙会,证明她身体其实并不是那么差,怎得才一天时间,又卧病在床了?”手中的琉璃珠转了又转,“听说昨日里隆福寺来了刺客,好似便是刺杀阿迟的,难道她受了伤?”

    夜辰并不像将长歌的事情告诉他,或者说并不想告诉任何人,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没有,只是动了元气,你晓得她身子一向不好,又怀有身孕,鬼医下了狠话,不能再让她动了。”

    夜凉了然点头,顿了顿又道:“那些刺客已经移交了官府,上报刑部,且在今日里朝堂上被人提起,定安以罹城名义呈报了父皇,父皇下旨要将此事查个清楚,拿出一个交代来。不过定安说,那些人似乎是东翼国派来的?”

    这件事夜辰早已晓得:“是,怎么了?”

    夜凉道:“今日里定安这一说,我倒是想起了前些日子十一弟给我传过来的一则消息,说是东翼国太子萧诀,已越了国境,眼下正在罹城之中?我当时知道之后,原本想要告诉你们,哪知被长歌的事急昏了头,一时便忘了。”见夜辰毫无诧异之色,“你早就知道了罢?”

    夜辰点头,夜凉眯眼:“怎得不说?”

    夜辰理所当然道:“你这个外人都能为长歌的事情急昏了头,我这个当事人忘了又有什么稀奇的。”

    夜凉暗骂了声,又道:“那你可知他来罹城做什么?”

    夜辰道:“这是罹城的事,帝都与罹城一向井水分明,互不干涉,我一个外人,无权插手。”

    夜凉诧异道:“你的落落竟然还和你搞内外之分?”

    夜辰面色无波:“是我自己不想她为难,她便是要告诉我,我也不会听。”

    夜凉毫无形象的翻了翻眼皮,又听他道:“不过我且知会你一件事,昨天那些此刻,把落落惹恼了,落落传话回了罹城,要凤九将萧诀当场抓捕,还说东翼国若要问罪,她定要以昨日刺杀之事请东翼皇先给个交代。”

    她这番动作,怕是与顾白之间,不会罢休了。又一想,但觉可笑,她与顾白之间,早已是非得至死不得方休,哪里有什么罢休不罢休之说。

    夜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便是你所说的,你一个外人,无权插手?”

    夜辰更理所当然道:“这件事已经呈报到了父皇那里,哪里还是罹城的事,与帝都也脱不了什么干系。况且,四哥,你该好好想想,落落在这帝都界内,遭遇刺杀,且是敌国刺杀,万一罹王问罪,莫怪父皇将你推出去当替死鬼。帝都治安本就是你分内之事,这件事你确实难逃其咎。”

    夜凉顿时坐不住了,语气惶惶道:“老九,你这话可不许胡说。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干系来了?我,我哪里晓得有东翼人士潜入帝都,行这刺杀之事?我又没有那预卜先知的能力……”夜辰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他便更加的坐不住了,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夜辰道:“四哥,罹王什么脾性,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当初她能为了一个凤九屠尽东翼七城之内百万军民,你大可以想象,她发起火来,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惨状?”

    夜凉强撑道:“阿迟如今又没有出了什么事,总不能要了我的命罢?”强忍着坐稳了,眉头却又拧了起来,凑近他问:“我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

    夜辰瞥了他一眼:“四哥竟也有不明白的事,要来问弟弟?”惹了他四哥一声骂:“我是说正经的。”正容道,“当初阿迟回了罹城,你随后也跟了过去,我听你说过,那段日子,你似乎是住在王宫里面罢?”

    夜辰大概了解他这个哥哥究竟想要问些什么了。“四哥,莫不是觉得弟弟受到这等待遇异常的不可思议,便也与有荣焉?”

    夜凉骂道:“这个荣可不是谁都能消受的起,便是你这等不知死活的才有那个胆子。”顿了顿又道,“我是有正经的事情要问你,自然不是关乎罹王的,你便是有胆子说,我尚没有那个胆子听。我且问你,阿迟在罹城究竟是怎么一个意思?”

    夜辰起身便要走,夜凉手快又将他给拉了回来,执意要一个答案,夜辰愁眉苦脸的瞧着他,他不为所动:“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哥我还不至于那么傻。你给我说个清楚,究竟是怎么一个意思?莫说这件事我好奇,便是六弟也很好奇。但真要问起来,九弟,可只有你最清楚了罢?”

    他必须得问清楚了。如此之大的权势,却连一个名头都没有听过,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什么样的一个人,能够得了罹王如此宠爱,甚至是她的女儿都被立了王储?罹城中人,向来是注重血统,便是夜菁这等为先女皇陛下的后人,都不曾得了四大家族及长老院的推崇,难道罹王当真有这等大的威望,能够压下四大家族及长老院的反抗,将一外姓之人立为王储?

    他隐隐之中似是要想起什么,可是这个念头无怎么想都不甚清晰,反而搞得他头疼无比,为了避免自己再头疼,他还是找个清楚的人问问比较好。

    夜辰却为难的看着他:“四哥,这档子事,着实不太好说。”

    夜凉却不信:“有什么不好说的?是个什么身份,说出来就是了,这般遮遮掩掩,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哥!”

    夜辰撇嘴:“那八年里你对我如何你心知肚明,你是不是我哥你更是心知肚明。”

    夜凉桌下一脚就踹了过去:“那八年里你敢说,你不是活该!”

    夜辰举手求饶:“好,是我活该,我自作自受。”又为难道,“可是四哥,这件事当真是不太好说。你说说,这件事若是好说的话,我早就告诉你了,我瞒着你做什么?落落不想让你们知道,我只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若是让你们知道了,落落便会让我后悔我知道这件事。其实这个母后也晓得,可父皇问了诸多次,母后还不是什么都没说?”他双手一摊,“再说,最清楚的应该是定安不是?你不问他,问我做什么?”

    夜凉嗤笑:“我问他若是能够问的出来,你还来问你做什么?问他我没把握,但是九弟你可就不同了,论武力,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若论智慧,夜辰,你几斤几两我是最清楚的。小时候师傅布下的课业还是我帮你完成的,这个你总记得罢?”

    夜辰干干的笑:“四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提他做什么?四哥,你问定安没有把握,但我这里确实不能说,不过我且告诉四哥一句话,关于落落的事,四哥你可劲儿的想,要记着,这世上万事皆有可能。”

    夜凉迷迷糊糊的,正待问个清楚,夜辰却已经起身跑了:“这算时间落落也该醒了,四哥您慢走,弟弟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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