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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不想做皇帝的皇帝不是好皇子

    面对凤九的勾引,六殿下表现的非常淡定,任凭胸腔里一颗心跳动是如何激烈,面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纵她容颜近在咫尺,鼻翼间尽是她的呼吸气息,说出来的话依旧没有乱了半分:“别闹了,你要是嫌太无聊,我就带你去马场看看,让你玩得尽兴一些。.”

    若是平日里,凤九肯定会表现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可是此时,面对六殿下的淡定,她既已恶劣心起,六殿不作出一个她满意的反应来又如何肯善罢甘休,身子越发的凑近了他,几乎要贴了上去:“急什么?要出去玩,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是?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夜玄稳住她的身体,按着她坐了回去,口气淡淡的:“别闹了。我知道你这些日子闷坏了,可也不能这么胡闹。”

    凤九眨了眨眼,美眸里带了几丝疑惑,她看着夜玄,伸手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书到用时方恨少,现在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眼下的心情。她何时闹了?

    她承认她这些日子确实是闷坏了,但她身体不好,不能出去,倒也安安分分的待着,不曾有过半句牢骚,更没有过胡闹。刚才她明明就是很认真的在勾引他,怎么能是胡闹呢?

    夜玄起了身,对她道:“走吧,今日里天气好,我又恰巧无事,就带你去马场转转。”

    凤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夜玄眉梢轻扬,“怎么,不想去吗?你可要想出去了,你今日里不出去,明日里可就出不去了,我可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出去,我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着你。”

    凤九挫败的叹了口气,起身道:“那你等等,我先换身衣服。”

    夜玄点头,看着她进了里室,才微微转了眸光,一只手捂到胸口,揉了揉,心了骂了一句没出息。

    凤九身在六王府的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在这六王府中,除了夜玄及其几个亲信,也只有被派去伺候凤九的侍女秀林才知道。但便是秀林,也不晓得她眼下伺候的正是罹城大名鼎鼎的凤九,凤九以前来过这里,她却未曾见过,只当是她家主子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但夜玄这个人一向清心寡欲,跟和尚没有什么两样,府中除了最先前的那两个侍妾,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女人,是以秀林当初看到凤九的时候,愣是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凤九自小到大一直穿惯了男装,从未穿过什么女装,夜玄曾经调侃她说,指不定只有她嫁人的时候,才能见识到她穿女装的模样,凤九自住进六王府以后,夜玄为了自己的私心,帮她准备衣物时掺了几件女装进去,凤九却未曾看上一眼,捡起来就扔了出去,直让六殿挫败叹气。而凤九此番换了衣衫出来,依旧是一身男儿装扮,夜玄有时看着她的时候,都能凭空生出一种自己乃是断袖的错觉。

    “走吧。”凤九展颜,冲他一笑。

    夜玄微闪了眸光,觉得她就算是一身男儿装扮,那脸上的笑也极其碍人眼,“你就这样出去,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凤九道:“这帝都城里除了你们几兄弟,还有哪个认识我?再说了,”她不悦的看着他,“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为什么要怕别人认出来?”

    说的是,就算是被人认出来了,她轻轻松松往她家轻衣身上一推,说是奉了罹王殿下的旨意前来帝都城里静养,谁敢说一句不是?哪个又敢来找她的麻烦?

    当然,麻烦不会来找她,只会去找夜玄,罹王麾下备受器重的凤九将军出现在帝都城里,且是在六王府中,谁知道会引起什么风波?这其中牵扯到的,可谓是极其复杂的朝堂势力。如今这形势,太子之争势如水火,夜凉和夜玄这两兄弟依旧像往日里称兄道弟,但若牵扯到太子之争时,谁也不肯让了半分。用她家轻衣的话来说,他们兄弟感情好是不假,但感情再好,某些东西却是不能让的,至于最后谁能够得到这件东西,那全凭各自本事。

    她当时听了只是嗤之以鼻:“若是你想要这太子之位,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但凡你开了口,他们两个再有本事,也是白搭。”可惜她家轻衣连那一座王位都不想要,说是站的越高的人,往往越发孤独寒冷,天子乃是天下至高之位,身处其中,个中滋味,谓之煎熬。

    她自小被爹爹当男儿养,养成了一副男儿性格,自然也养出了一股豪情壮志,当初对夜玄说的话,说建功立业,做苍穹之上的雄鹰,虽则是拒绝的说辞,也是她心中真切的想法。.这世上的人,但凡有些勇气的,不论男女,哪个不想建功立业,不想做人上之人?她也是个俗人,自然免不了脱俗,她家轻衣也是个俗人,却偏生对权力不屑一顾:“权力这东西,说好也好,说邪恶也邪恶,但看人怎么利用。用好了,便是好东西,用不好,便是毒药,足以毒尽天下之人。”

    而她不屑一顾的缘由,乃是因为这好与不好之间的度很难把握,她一向不喜欢费脑子,脑子费多了,她就生气。

    去马场的路上,凤九坐在车厢里,看着夜玄问道:“我听说最近朝堂上吵得很厉害,好像是为了立太子的事情?”

    夜玄并不奇怪她会知道,她毕竟是凤九,帝都城不是她的地盘,她却还是凤九,总有凤九的手段在。他点头道:“是。吵得人头疼。我真搞不明白,我们都不急,那帮子大臣急什么急?这太子再立,也立不到他们头上。”

    凤九笑道:“太子是立不到他们头上。可立太子一事,却是关乎他们的身家荣辱,若是选错了主子,将来可就堪忧了。”

    夜玄道:“不管他们将来的主子是谁,眼下的主子却是父皇,为人臣子,当该尽臣子本分。”

    “立太子可是国事。太子不立,国将不宁,这可是老生常谈。其实说白了,还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陛下继位数十年,太子却迟迟不立,也难怪他们心急了。”睨着他问,“陛下是什么反应?”

    夜玄唇角一扯,道:“能有什么反应?罹城那边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动静,父皇哪里会有反应?罹王为先女皇陛下的嫡系继承人,按照先皇遗旨,罹王如今依旧是承袭了太公主殿下的封号,是当之为愧的皇位继承人,一国储君。”他想起那个所谓的一国之储君,淡淡一笑,“以前的时候,大臣凑上立太子之事,皆被父皇以先皇遗旨打发了过去,先皇旨意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今皇室夜氏一族之内,不论是哪个皇子做了太子,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都不过是在替先女皇陛下守着这江山,但等其后人归来,必将赠还。当初罹王回来的时候,满朝群臣还想着,这太子之位是不是有着落了?连我们一帮兄弟都是这样想,罹王以其雷厉风行的铁血手段坐上了那个王位,定然是极重权欲之人,如此定不会放任天子之位被人夺走,我们还等着哪一天的时候罹王大驾来到帝都,哪知这么多年过去,一个影子都没瞧见。父皇为此提心吊胆的好多年,亏得你们那个罹王,在罹城活的那么逍遥自在,也不想想我们这些人是怎么过来的?”

    凤九哈哈一笑:“这你可不能怨我们轻衣,你那个好弟弟在这帝都城里待着,她怎么好意思回来不是?”

    夜玄睇了她一眼,接着道:“近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立太子的事又一次被大臣们提起,我和四哥,由此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十五妹那个人精,倒是会明哲保身,在眼下这关头,竟传出了怀孕的消息,安安生生的在府中待着,留下我和四哥焦头烂额的,父皇被逼急了,生了大气,朝堂上当即甩了袖子:‘你们这么急着立太子,是盼着朕早死是不是?’大臣们这才安分了几天……”

    凤九瞪大双眼看着他:“舜华怀孕了?”

    夜玄点头,又想了想才道:“年前她和东方还闹了别扭,眼下又和好了,这不,就怀孕了。他们两个成婚这么多年,这可是第一个孩子,十五妹欢喜的跟什么似的,什么都不管了……”

    凤九笑道:“这可是件大好事。”

    夜玄叹了口气:“这是件好事没错。可我和四哥,眼下焦头烂额的。底下的一帮臣子成天暗地里劝着要如何如何,也不想想,师妹到现在还没发话,我便是如何如何了,又能如何如何?”

    凤九拧着眉头:“这立太子的事情,是谁先提起来的?”

    夜玄道:“不过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多了些,父皇觉得力不从心,朝堂上说了几句,然后慕相一番感叹,说是若有太子,定然能为父皇分忧。这不,就这样提起来了呗。”

    慕相?

    凤九突然想起之前顾白告诉她的话:“你到了帝都城,如果可以,或许能够去找慕萧,我需要他帮忙。”

    花落迟也曾经告诉过她:“你去了帝都之后,千万要注意慕萧的动静。”

    她当时不懂,不知道是为什么,慕萧虽为一国之相,百官之首,但她依旧不明白为什么顾白和花落迟两个人,都会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花落迟说:“他不是个简单的人。至少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慕萧能从一介布衣做到百官之首,这心智计谋便不可小觑。况且,慕容一族最看重荣誉,他甘愿脱离慕容姓氏,自贬为平民,这隐忍的能力,从此中便可见一斑。况且,他门生遍布天下,又掌有朝廷三分之一的兵马,皇城京畿卫戍有一半其实都是他的势力。若他有异心,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她当时听花落迟说这些话时,却能从中听得出来,慕萧绝不是一个有异心的人。她和慕萧打过几次交道,认知不深,无从了解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就像他表面上那样,是天下一等一的清官,民众一等一的忠臣,还是在这表面之下,其实有一个不为世人熟知的他?

    自从罹王登上王位之后,立太子之事一直就是一个尴尬的存在,谁也不敢去提起,因为身在权位之中,更懂得权位对人的诱惑又多么可怕,局势未明前,一旦提起,不论得罪了哪一方,都会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而今,慕萧重新在朝堂之上提起立太子事,安得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思?难道仅仅因为四殿夜凉是他的亲外甥,便想要推他坐到那个位子上,以此来巩固自己的权力吗?难道他就不知,这样反而会使夜凉被推上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顾白说:“慕萧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人,只是他的野心,与常人不同。”

    身在高位,若有野心,当该是比他此刻身处的高位还要的高的位子上,可花落迟说,他所谓的野心,并不是什么江山天下,九五之尊,顾白也道,慕萧的野心与常人不同,她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花落迟也说:“慕萧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也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他平生所作所为,皆是因着自己冠了‘慕容’这个姓氏。他所作的一切,只是因为不想愧对自己的家族。”

    她不由心中一阵好笑,这两个人,对慕萧所为的野心知根知底,却将所有的事都交给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她来做,难道就不怕她弄巧成拙?

    一个声音突然传过来:“你想什么呢?”

    她愣了愣,身边夜玄正关切的看着她,笑道:“没想什么。”顿了顿,“只是在想,你想不想要那个太子位?”

    夜玄掀唇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哪能不想?这生在皇家的皇子,哪个不想坐在那个位子上?”

    凤九想了想,唔了声:“其他的我是不知道,但据我所知,此刻身在罹城王宫罹王殿下寝宫之中的九皇子殿下,应该是不想要那个位子的。”

    夜玄嗤之以鼻:“他是我们兄弟之中的败类,提起他都令人蒙羞。”

    凤九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

    夜玄睨着她娇美笑颜:“笑什么?我这话有什么好笑的?”

    凤九摇头,连声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起以前轻衣说的一句话,忍不住就笑了。”

    “哦?师妹说了什么?让我也听听。”

    凤九道:“以前轻衣和我提起你们一众皇子,也说起了关于这个太子的事情。她有一句话我时至今日都记忆犹新。她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皇帝的皇子也不是好皇子。’我跟她提起夜辰,她当即就道:‘夜辰是皇家败类,不在可塑造一列。’”

    夜玄也忍不住笑了:“师妹当真是这样说的?老九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大发脾气的。”

    他家九弟,自小就被父皇和母后宠惯了,但凡有什么想要的,不用开口,父皇就会先一步给了他,这溺爱的程度,往往看的他们一众兄弟眼红,小时候联着手将他欺负了许多次,夜辰武功比他们都好,但他们联起手来他却不是对手,有一段日子里,夜辰身上除了脸这个能看见的地方,其他的都布满了淤青,那是被他们兄弟打出来的,四哥揍得最多,他勉勉强强也在上面添了几拳,父皇发现了,怒火滔天,他们以为自己要受罪了,哪知夜辰竟道这是切磋切出来的,跟别人没关系,父皇明显不信,但他都这么说了,也不好计较。他们可不领情,但也不敢再动手了。夜辰呢,倒也是个识趣的,日后又有了什么东西,肯定会先一步孝敬他们几位兄长,四哥坚持认为这是一种类似于贿赂的行径,他们心里却清楚,这个弟弟,当真将他们敬为兄长,不然,凭他那身精进的不能再精进的武功,几招下来,就能让他和四哥躺在地上抱头惨嚎,何至于每次只是口上讥讽几句,不痛不痒?

    都说皇家薄情,兄弟之间的感情淡薄如霜,他和四哥在朝上争得再激烈,朝下依旧是狼狈为奸,大部分的功劳都是九弟的。九弟是皇家的一个另类。其实依照夜辰的皇家嫡长子的身份,以及在罹城的背景,太子之位对他来说可谓是唾手可得,他很聪明,若真要学习为君之道,未必不能学会,可他却不屑一顾。他只是将自己当做父皇的儿子,而不是儿臣,将自己当做他们的弟弟,而不是皇弟。

    夜辰不喜欢这些,可真要找一个喜欢的,或许只有打仗了。他曾立下战功赫赫,获封“战神”之名,周边小国,蛮夷北漠,闻其名,破己胆,单单一个名字,就能让他们落荒而逃,他是皇家败类,让父皇母后以及他们一众兄弟头疼不已,却是敌人眼中的活阎王,让敌人更加头疼。他曾一度掌管天下兵马,时至今日元帅符印依旧在手,军中威望仍无人可匹,纵如此,朝中君臣仍旧不忌,只因关于夜辰,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看的出来,他不仅不是一个当皇帝的料,也不是一个当权臣的料,更重要的是,他对于当皇帝,当权臣,通通毫无兴趣。

    “小时候,老师常说,九弟是我们一众兄弟中最聪明的,父皇也是这样说,我们还不服气,现在想起来,才发觉这话确实是如此没错。”

    自小生在皇家,不喜沾染权力,纵使染了,也让人生不起丝毫猜忌之心,这样的人,想必才能善始善终罢。

    凤九点头:“我家轻衣也是这样说的。她说的时候,还不忘了夸赞自己,说自己多么多么有眼光,看上了夜辰这么聪明的男人。”靠,这话说的,好像她看上夜玄,是多么没有眼光一样。

    夜玄笑了笑,“可若真想起来,九弟好像也不怎么聪明,若是真聪明的话,何至于在师妹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到现在连一个名分都没有讨回来?”

    凤九眸子里又有狡黠浮现,唇角泛起一抹邪邪的笑意:“照你这么说,夜辰是不怎么聪明,那六殿下,你聪不聪明呢?”

    夜玄一愣,握拳,咳了咳。

    夜辰看上花落迟,不算聪明,那他看上凤九,又能聪明到哪里去?夜辰如今好歹和花落迟在一起,连床都能随随便便的上。他呢?他连凤九一根手指头都摸不到。

    凤九凑近了他,紧紧的挨着,不肯放过:“六殿下,怎么不说话了?我问你话呢。”

    夜玄有点恼,有点气愤,凤九明知他喜欢她,她偏生又不肯给他回应,不对,回应给了,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不喜欢他,那作何又要问出这样的话来?

    他恨恨想,他聪明不聪明,你还不知道么?

    他赌了气不说话。凤九恶魔附身,一时间又回到了年少时那个罹城中人人见了都巴不得跑得远远的凤家恶魔小九:“夜玄,你说话啊。你说夜辰喜欢上轻衣不是个聪明的做法,那你呢?你算不算聪明啊?”

    她心中却在想,靠,夜六殿,老子都把话问的这么明显了,你倒是给个话啊?

    夜玄依旧不说话。

    其实心里在恼着,但凤九心里比他更恼,她只能问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再明显…她不是她家轻衣,轻衣说她纯情,她还真的很纯情,那一句“你喜不喜欢我”是如何都问不出来的。

    她说了,她不是一个会逃避自己感情的人。当初爱上萧诀,便是爱上了,所以和他在一起,从来没有顾忌过什么身份问题,更重要的是,萧诀和她,也算得上是表亲,这更不存在什么身份问题。而今,她察觉到那曾经沉寂下去的心在面对夜玄时,又有了萌动的痕迹,自然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她知道,她和夜玄之间隔着太多,可她全不在乎。因为他们之间,从来不会有什么结果,他此刻想要的,只是在能够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极尽所能的快乐。

    她甚至后悔,若是多年以前,她不曾顾忌过什么,包括顾白,或许今日里,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虽然那结果,并不一定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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