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暴躁狂怒的凤九
夜菁到帝都城的第二天，就私下里和寒江雪去了六王府，凤九在帝都城中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找人。.
凤九倒是不意外见到她，萧诀来到这帝都，花落迟若是没有任何动作，才是最奇怪的，而要选出一个派到帝都城的人，应该是夜菁最合适。
她们两个人在水榭中单独说话，寒江雪守在身边，秀林在远处守着。凤九一见夜菁，当下就问了花落迟的情况。夜菁叹口气道：“阿姐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表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但医正私下里却和我说，她身体再也经不得亏损，须得好生调养，几个月前你走后不久，阿姐大病一场，很长时间才醒过来，可鬼医跟你一起来了帝都，阿姐又是那样的性子，若非是夜辰劝着，那些医正的话她定然是一句都听不进去的。”
凤九听得满心焦急：“那，那现在没事了罢？”
夜菁道：“有夜辰照看着，阿姐一向听他的话，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医正说，她却是再也受不得刺激了。心神亏损到极处，若有再有一点变故，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凤九心头一跳，顿时沉默下来。
她虽在帝都城，但罹城中事，依旧能够知道，却除了一个花落迟，若她不想让她知道，她再如何都是探不出来的，夜菁说几个月前她又大病一场，想必，也是因着她的缘故罢。
夜菁敲了敲脑袋，“对了，我来的时候，阿姐让我带给你一句话。”
凤九扬眉：“什么话？”
“萧诀前来帝都城，目的肯定不单纯，阿姐之所以让我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在这里，生怕萧诀对你不利。阿姐让我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要待在这帝都城里，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凤九敛眉，心头暗想，花落迟不想让她淌进这一池乱水之中，可别的人，却偏生要让她下去，而那人，却又是她不能拒绝的。那夜菁带给她的话意思不就是说，不许她再插手花落迟和顾白之间的事么。
“还有，阿姐让我带给你一样东西。”夜菁偏头，寒江雪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递过去，夜菁又递给了凤九，凤九接过，刚想打开，一只手却又按在了盒子上，抬头一看，正是夜菁，“阿姐说，这里面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但非到最后关头，绝对不能打开。”
“最后关头？什么才算是最后关头？”
夜菁摇头，“这个我倒是不清楚，阿姐没有说，我想阿姐应该以为你自己清楚。若你自己也不清楚的话，不如自任发展下去，眼下这关头，暗潮汹涌，指不定哪一日，还真的到了阿姐所说的最后关头呢。”
“或许吧。”
凤九心头虽有疑虑，但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夜菁所谓的暗潮汹涌，她也是清楚的。
夜菁转告完了花落迟的话，反过来就认真的打量着凤九，眉目里染上几分调侃之色，啧啧道：“阿九，不是我说，你这是个什么情况？你跟六哥，究竟什么时候在一起了？嗯？这么不声不响的，也不怕把人吓出个好歹来。”
凤九撇嘴：“我和他在一起，有多么令人不可思议么？”
她委实不明白了，她喜欢夜玄，跟他在一起，究竟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每一个知道的人，都只会做出这幅惊讶表情来，夜玄是这样，他的几个兄弟也是这样，现在换了个夜菁，竟然还是这样？
“当然不可思议了。”夜菁理所当然道，“阿姐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没道理啊，阿九，你说夜玄喜欢你喜欢了这么多年，你都没动过什么心，没道理你和他在一起这才几个月，就芳心大动，爬上人家六殿的床吧？”
凤九懒懒一笑，乜她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当初喜欢寒江雪喜欢了那么多年，他还不是一样不接受你？后来却接受了，态度转变那么突然，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你一个人欢天喜地的跟什么似的，但你现在想想，不也觉得奇怪么？”
夜菁认真一想，确实有点奇怪，是以转头对着寒江雪怒目而视，寒江雪面无表情。
夜菁转过头接着瞪凤九，“我们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又阴阴一笑，凑过去几分，道：“不过阿九，你说说，你这个态度转变的，我们这些外人都感到奇怪，没道理你家那个夜玄就那么轻易相信了罢。他难道就不怀疑你对他的感情？”
凤九目光一凝，冷冷的扫向她，夜菁又摆手，道：“不用解释，不用解释。你刚才不是问我么，寒江雪当初的态度转变那么快，所有人都怀疑，只有我一个人欢天喜地的，我跟你说理由，我当时啊，只不过是在想，他就是骗了我又怎么样，哪怕是假的，我也心甘情愿。.”
凤九目光一动，寒江雪僵硬的面容顿时软化下来，眸子里也带了几分暖意。
夜菁却又凑近了凤九几分，脸上挂着恶意的笑：“你说，六哥之所以和你在一起，是不是也存了这么一个心思呢？不管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只因着这个人是你，所以便是假的，也是心甘情愿。”
凤九手一握，唇角一抿，坚决道：“不可能！”
夜菁乐呵呵的拍着她的手，“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又唉声叹气，“阿九，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我刚才所说的那种情况，的确有可能发生，而且是有十成的可能发生……”话没说完，领子就被人提了起来，逮着就走，夜菁气急败坏的大叫：“寒江雪，你把我放下来。”
寒江雪面无表情：“坏人姻缘，是要遭天谴的，我是为了你好。”
夜菁这性子，本就是一个看不得别人好的，此番恶意给人添堵，自然要添个舒心才肯罢休，当下就回头冲着凤九大喊：“阿九，我刚才的话你好好想想……”
凤九拧着眉头，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夜菁的话，想来想去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她喜欢夜玄又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纵然期间沉寂下去过，但仔细想想，这感情其实从来没有消失过，只不过是前后态度不同而已，怎么就惹人猜疑了？可一想到她当时告诉夜玄说她喜欢他的时候，夜玄的反应，心里就烦躁了起来，若是站在夜玄的立场上，当一份被她定义了奢望的感情突然有了转变时，只怕她也不会相信罢？难道说，夜玄之所以这么轻易和她在一起，真的是存了夜菁所说的那份心思？
夜菁走后不久，夜玄就回来了，看见她时，眉目里染上几分暖意，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道：“我听说阿菁来过了？”
凤九正认真的打量他，心不在焉的点头：“嗯。”
“说了什么？”
凤九唇角抿出一点笑意：“没什么，很长时间不见了，说说话而已，然后再问一些轻衣的情况，她身子不好，又性子倔，医正说的话从来都不听，幸亏夜辰在那里待着，不然还真的没人劝得了她。”
“你们感情倒是深厚，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这话里，带了几分酸意。
凤九目光一动，问他：“我真的没有关心过你？”
夜玄哼道，“你自己想想不就知道了，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关心你，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
凤九认真去想，发觉还真是如此，又一想到夜菁不久前说的话，面色顿时不自然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我哪里像是一个会关心人的人？”
夜玄捏了捏她的手：“也是，你这个人粗心大意的，连自己老子都不管，我就是你一哥儿们，哪里还会注意我心情好不好？”
凤九越发不自然，凑近他，小声道：“难道我对你真的不好？”
夜玄想了想，才慎重道：“站在一个哥儿们的立场上，你对我还是挺好的，我也挺满足的。”
凤九挫败的叹了口气，是了，以前，她只将夜玄当做哥儿们，因为她只能将他当做哥儿们，此番成了恋人，莫说夜玄自己不相信，她仔细回想起来的时候，也有几分不可置信。
她抬头看着夜玄，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夜玄，我喜欢你。”
夜玄一愣，继而微笑，眉目里的暖意又多了几分：“我知道啊。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
凤九看着他，神色严肃：“夜玄，我真喜欢你。”
夜玄眼中笑意更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我知道，你不用说这么多遍。”
凤九咬牙，越发急切道：“夜玄，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她一连说了三遍，且一次比一次更加认真严肃，反倒叫夜玄给愣了，不知她哪里出了问题，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担忧道：“阿九，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凤九气急败坏：“你有没有听到我刚才在说些什么？”
夜玄点头：“听到了，你说你喜欢我，这个我知道啊，你实在没有必要说这么多遍。”
凤九愤恨握拳，恨恨道：“夜玄，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你，重点在真的这两个字，你懂不懂到底！”
夜玄见她急了，越发迷茫，但见她一副快要吃人的模样，急忙安抚：“我懂我懂，你别急……”
“混账！”凤九暴怒，随手抄过身边的东西就朝他砸了过去，夜玄眼疾手快一把接过，口中直道：“阿九，别恼，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啊，怎么回事……”
凤九垂头丧气，已经放弃了要再次申明。
夜玄不明所以，不知她因何又闹了脾气，更不知该从何安慰，只好做无辜状，盯着手里的东西问凤九：“这是什么？”
凤九瞥了一眼，一把将盒子抢了过来，放进袖中，重重一哼：“跟你没关系，走开，别烦老子！”
夜玄撑感无辜，他委实不知道自己哪里惹着了这祖宗：“阿九，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凤九不说话。
夜玄越发手足无措，小心的觑着凤九的神情，再仔细回想这些日子究竟做了什么，许是不经意间得罪了她，但想来想去，却是无甚结果，不由得感叹，和凤九做哥儿们称心如意，做恋人委实不理想。
他悲哀的想，若是夜辰在就好了，他把问题一说，九殿下肯定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阿九，你说实话吧，到底怎么了？我好像……没有哪里惹到你罢？”
凤九瞥了他一眼，踌躇不语。她想要问个清楚，可又怕问了，夜玄当真会给她来一句“便是假的，我也心甘情愿”，那她的感情可不就全都浪费了？但若不问，她心里闷了一根刺儿，总归是不舒服的。
凤九憋着唇，半晌才憋出一句：“夜玄，我真喜欢你。”
夜玄顿时无语。他见她憋得一张脸都是通红，以为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哪知竟说出来这么一句。他叹了口气，“哦。”
凤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就这么一个反应？”
夜玄很奇怪：“不然呢。”
“我说我真喜欢你。”凤九忍不住又重申了一遍，她说的喜欢这一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今日里多，可这人竟然不当一回事。“夜玄，我说我真的喜欢你。不是假的，是真的！”
夜玄啼笑皆非：“难道喜欢还能有假的？”
凤九盯着他：“那我问你，我喜欢你，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不然，那天我说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也不会做出那副表情来。”
夜玄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道：“……是有点。”
“只是有点？”
“……好吧是很不可思议。毕竟，以前那么多年都不喜欢……”
凤九非常郁闷，垂头丧气道：“先前夜菁来了，她也是这么说的，仔细想想，我也觉得她说的没错，若是站在你的立场上，只怕我自己也不相信。夜菁说，你之所以和我在一起，并不是相信我真的喜欢你，而是因为要全了自己一份念想，哪怕我是骗你的，你也不会计较，只会当做真的。”
夜玄沉默。
凤九转头看着他，“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夜玄依旧沉默。
凤九顿时气了，“你……”愤愤起身，“混账！”
夜玄还是沉默。
凤九咬牙：“既然你不信我喜欢你，那就算了，我们两个到此为止！”转身欲离去，夜玄仓皇起身，一把拽住她的手：“阿九！”
“滚！”凤九一把甩开，“我警告你，别缠着老子，老子不想看见你！”
夜玄看着她愤怒离去的背影，心头一片灰沉，久久无言。凤九说的没错，对于这份于他来说只是奢望的感情，突然发生了转变时，他的确是不敢相信，便是当时凤九一而再再而三的申明，他都不敢相信，那时他之所以和她在一起，也只不过是在想，便是她说的是假的，又怎么样？只要这个人是她，便是假的，他也心甘情愿。
其实他也明白，凤九这样的性情，如何会骗他，还是拿喜欢一事来骗他，可这世上总有些东西，奢望了很长时间，当真的来临时，往往让人手足无措。
凤九当真是气坏了，一怒之下就出了六王府。她怎么也没想到，夜玄竟然是因为这样才和她在一起，而不是因为他相信了她的话。她说她喜欢他，话中存了十二分的真心实意，半分都做不得假，可他竟然，竟然……
既然不信，又何须做出一副相信的模样来，她对他没有半分欺骗，可他自己不相信，执意做出一个自欺欺人的态度来，这样，全了他的念想，却置她于何地？
秀林在她身后火急火燎的跟着，口中直唤：“公子，公子，您到底要去哪里呀……”因着凤九身着男装，她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唤她姑娘罢。
凤九脚下不停，口中仍在碎碎念，话里语间将夜玄咒了一千八百遍，她以前自以为这世上没有那个男人比夜辰更烂了，不想这两人还真是亲兄弟，这烂的程度不相上下，不对，夜玄比夜辰烂多了，花落迟一次次的推拒，夜辰死皮赖脸的缠上去，夜玄呢，既然不相信她喜欢他，那拒绝了不就好了么？做什么到最后，让她付出了真心实意，却还是像个傻子一样？
混账ｌ账！
她走的越发的快，秀林追的也越发吃力，“公子，公子，你等等我啊……”
凤九停下脚步，秀林一个不防，差点撞了上去，惊魂未定间，凤九就已经转了身，恶狠狠的瞪着她：“跟着我做什么！滚回去！”
秀林委屈的看着她：“公子，您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和爷闹脾气了……”
“滚！”凤九怒吼，“不准给我提他！”
秀林吓了一跳，顿时往后退了一步，凤九怒骂：“你们爷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滚，别跟着我！再敢跟着，老子揍你信不信！”
秀林又往后退了一步，见得凤九转身又走，想想凤九可能会揍到她身上的拳头，再想想她家爷，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凤九最后进了一家酒馆，一进去，找了临窗处一空桌，当下就大喊一声：“店家，拿酒来！”
店家迎上来，笑意盈盈的问：“客官要什么酒？我们这里什么好酒都有……”凤九不耐烦的打断：“少说废话，把你们这里最烈的酒给老子拿过来！银子少不了你的！”
店家应了一声，转身去拿酒。
秀林站在她身后，苦着一张脸，道：“公子，爷说了，你身子不好，不能喝酒……”
凤九转头恶狠狠的瞪着她：“老子说了不准在老子面前提起他，你耳朵聋了是不是！”
秀林满口苦味，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店家端着一壶酒过来，盘子里还有一只茶杯，凤九一见，登时大怒：“给老子那坛子来，这么个小玩意儿，怎能喝的尽兴！”眼一瞪，“快去！”
店家不敢怠慢，慌忙换了一坛酒过来，凤九一把夺过，揭开酒封，就往最里面灌去，秀林被她这模样吓坏了，生怕她喝坏了身体，上前一步急道：“公子……”
凤九将酒坛重重的撞在桌子上，瞪着店家：“你诓我呢是不是！这酒一点味道都没有！老子刚才不是说了，让你拿最烈的酒来吗？”
店家愣道：“客官，这，这的确是我们店里最烈的酒了……”
凤九怒道：“混账！是你喝还是我喝！你知道还是老子知道！快去，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给我拿过来，拿不出来，老子就砸了你的店！”
店家也火了：“客官，你莫不是专程来砸场子的罢！我们这个店，可是帝都城里最好的酒馆，您眼下喝的，的确是我们店里最烈的酒了，您要是再闹事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凤九蓦地将酒坛砸在他脚下，上前一步，盛气凌人道：“不客气！老子倒是想看看，你是怎么一个不客气法！老子今天就是来砸场子的，你给老子一个不客气看看！看看是你把老子丢出去，还是老子砸了你这个破店！”
大堂中本就有不少人在喝酒，见此情状都看了过来，便是楼上的客人，也纷纷往下看，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店家恼了，唤出了护院，指使着要把凤九给丢出去！凤九今日心情不好，简直是极其严重的不好，正想通过某种暴力的方式发泄一下，秀林揪着她袖子，苦苦哀求：“公子，公子，算是婢子求你了，你可千万别动手啊，打死了人可就不好了，杀人是要偿命的……”
凤九甩开她的手，冷哼一声：“放心！顶多打到他们断了一条腿，保证不会伤及他们的性命！”
秀林欲哭无泪，有口难言，不知道这姑娘今日里究竟发了什么神经，竟然发了这么大的火？之前看到她和爷在一起，莫非是吵架了？
那些护院怒气冲冲的上前就要赶人，凤九也做出一副动手的姿态，哪知，还未交锋，那些护院脚下一绊，全都摔到了一块，摔得稀里哗啦，凤九一愣，自己好像还没有动手罢？
耳边却听到一个带着怒气的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混账！谁敢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