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1

    （十四）献策

    天气渐暖，御花园中的各色花也渐渐开放，我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拾忆亭中，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几株桃花，一点一点的露出花苞，一点一点地开放。.

    “贤妃娘娘好有兴致。”一声懒洋洋的轻呼传来，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陆婉儿，脸上依旧是冰冷的笑容，向我走来。

    “只有我们两个，无需说这些客套话。”我淡淡地说道，继续看着眼前的桃花，绚丽如烟霞，却不知何时凋谢。

    她弱柳扶风般行至我的身旁，缓缓坐下，静静地看了我片刻，才开口说道：“这样看来，你确实与蓝妃有几分相似。”

    “蓝妃？”我转头看着她，假装诧异地问道，“是谁？”

    “哦，”她低呼一声，“我倒是忘了，皇上曾下令，谁都不许提起她。”

    我心下冷笑一声，陆婉儿并不是个简单的人，她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起这些话，却不知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是失了宠的嫔妃？” 我问道。

    “兴许是吧。”她淡淡地笑道，“就算她曾经受宠，也不及你。”

    “是么？”我轻笑一声，“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的宠爱如何长得了？”

    “她倒是个简单的人，”陆婉儿看着远方，似乎陷入了回忆，“我见过她数次，都不曾妆扮，衣裳首饰也朴实得很，连簪子都是木头的，或许，皇上就是喜欢她的这份纯朴吧。”

    “木簪？”我诧异道。

    “不错，”陆婉儿细细地回忆着，“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穿金戴银的，也就她，整日里头上就插着根雕着蝴蝶的木簪子，看起来粗糙得很，我也奇怪着，当时她如此受宠，皇上难道没有赏些好的么？”

    “雕着蝴蝶的木簪？”我低喃道，心中骤然一阵酸楚。

    ——“这是我亲手做的，你走之后，我每天都在想你，想着你在荷塘边的为我跳过的舞，翩灵如蝶，飞临吾心，挥之不去，一直想着你，我就做了这个。喜欢吗？”

    ——“幽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夫复何求！”

    为什么？定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内心的抽搐原来越重，我抚着胸口，不顾陆婉儿露出的诧异之色，起身离开，踉踉跄跄地走在御花园中，我想逃，离开这个地方，我再也不想看见他的面孔，那张让我只有恨的面孔！

    明明天气晴好，我却觉得四周一片黑暗，甚至，找不到离开的路，我该往哪里走？

    蓦然间，似乎撞到了一个人。.

    “幽蓝，你怎么了？”他叫我幽蓝，可是，不是定楠的声音，不是我恨的那个声音。

    “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低声说道，不管他是谁，我只想离开，永远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你说什么？”他扶住我，轻声问道，他的声音好温柔，最起码，让我不讨厌。

    “带我离开，我不想再看见他……”我的声音几近哀求，我不知道，还有怎样的办法可以平复下来。

    “幽蓝，你到底怎么了？他又伤害你了？他总是让你伤心么？”他将我搂住，轻拍我的后背。

    “我不想看见他，永远不见。”我轻轻抽泣着，才发现自己早已没有了泪。

    “好，我带你走。”他定定地说道。

    我恍惚着抬起头，才发现眼前这个人的面孔，渐渐地与那晚的脸庞重合，惊慌之间，我推开了他。

    “是你？”

    “是我，幽蓝，”他微蹙着双眉，眼中却是关切的目光，沉默片刻，他开口说道，“那一晚，我们……”

    我木然醒悟，打断了他的说话：“别再说了,,,,,,”转身欲离开，却被他拦住。

    “我知道，一定是你！”他拦在我的面前，笃定地看着我。

    我想解释，却始终没有开口。

    “王爷请自重，”我细细看了四周说道，“本宫有事，先行离开。”

    “幽蓝，”他轻声叫住我，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放心，我会带你离开。”

    我定住，转身看着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狠戾让我内心一诧：“你想作什么？”

    “同是先帝的儿子，这个皇位易弘诺能坐，别人也能坐。”他在我的耳畔低声说道。

    “你要篡位？”我差点惊呼出来，随即看了看四周，猛然握住了嘴。

    可是，定楠对我所做的一幕幕再一次的浮现在我的眼前，我闭上眼，沉寂片刻，说道：“你凭什么？”

    他顿住，一时语塞。

    “一个被削了藩的王爷，手中无兵无权，如何篡位？”我淡淡地问，脑子却在飞速思索，一个念头突然而至，“除非……”

    “除非什么？”

    “先做摄政王。”我看着远处的一片梨花，轻轻吐出几个字。

    “摄政王？”他细细思索着，片刻说道，“你是说晋王？”

    “助晋王登基，自封摄政王，他才智平庸，不过是个草包，大权还是在你手里，到时再下一纸诏书，挟天子以令诸侯，你才有篡位的希望。”

    他定定地看着我，问道：“真的这么恨他？”

    我转过头，没有回答。

    “好，等着我。”他说毕，转身快步离开，玄色背影，消失在远处一片雪白的梨花下。

    “真的这么恨他？”我低喃道，恨到要用他的江山来换么？又或许是，直到那时，我才能解脱？

    定楠这几日一直很忙，几乎没有踏足后宫，我也不想见他，连他差人送来的平日里自己爱吃的那些点心也不想碰，只是静静地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院中的那些银杏发呆。

    “娘娘，”雪芙悄声来到我的身后，轻声说道，“有个人在宫外求见。”

    “本宫谁都不想见。”我不耐烦地说道。

    雪芙欲言又止，静立片刻，还是躬身退下。

    “多日不见，我们家凝思的脾气可是长了不少？”一声轻呼在我的身后响起，柔柔的声音似乎十分熟悉。

    我转过头，正迎上她的盈盈笑脸。

    “青姨！”我惊呼道，顾不得许多，向她跑了过去，拥着她说道，“你怎么来了？”

    她轻抚着我的头发笑道：“是皇上让我过来的，许久不见，青姨也想凝思。”

    我轻轻地抱住她，她身上的味道让我留恋，就像娘亲在身边。

    “梓杰还好么？”我让她坐下，为她斟了一碗茶，笑着问道。

    “都好，”她喝了一口茶，轻叹一声说道，“只是这孩子心思重，总是想着报仇的事，我看了也心疼。”

    “青姨，放心，”我握住她的手说道，“凝思如今是皇妃了，这件事，必然会好好地去做。”

    “凝思，”她看着我，悠悠地说道，“青姨说句下人不该说的话，仇，是要报，可是青姨不想看着你们姐弟俩都为了这件事烦恼，你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青姨放心，”我努力笑道，“凝思如今衣食无忧，更不会有什么烦恼。”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当初，梓杰是否见过一个紫苑的女子？”

    “紫苑？”青姨有些木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直跟在杰儿的身边，并未听过这个人，她是谁？”

    “曾经与我一样，都是群芳院的人。”我淡淡地说道，陷入沉思，可是，紫苑明明去过玉林山，如果不是如她所说，见的是韩慕水，那会是谁呢？难道，是定楠？他一直都在玉林山？定楠骗了我，紫苑也骗了我么？

    “唉，”青姨轻抚着我的额头说道，“是青姨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了如此多的苦。现在想来，你居然在那样的地方待过，青姨就后悔不已，当初，应该多多打听你的消息。”

    我回过神，握住她的手笑道：“青姨，不怪你。其实，凝思被文府收养，文老爷一直对我很好，没有受过一点委屈，就算在群芳院，凝思也是完璧之身，青姨不要难过。”

    “如今，看着你好，青姨就放心了，”她摸摸我的脸颊说道，“就算去见九泉之下的少夫人和少爷，青姨也算是有交代了。”

    “青姨和梓杰在玉林山好好的，凝思也安心。”我握住她的手，感受着亲人间的温暖，在这冰冷的宫中，就像是我的一注暖泉。

    青姨作为妃嫔外戚，不能在宫中停留太久，我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她，才回到殿中细细想着报仇之事。入宫以来，我几乎将这件事放在了一旁，如今，我只能依靠定楠的力量，为白家洗冤复仇，首先，就必须除掉杨爽！

    一个念头突然升起，我唤来雪芙，让宋如霜来殿中闲聊。

    轻轻用碗盖拨去面层的茶叶，我抿了一口，笑盈盈地看着坐在堂下的那个清秀妩媚的女子，微微有些不安的拧着衣袖。

    “妹妹好久没来坐坐了。”我轻声笑道。

    “如霜近日身体不适，没有来看姐姐，还望姐姐原谅。”她轻声说道，声音依旧甜美如莺。

    “晋王的事，本宫在皇上面前提起过，你放心，不会殃及你们宋家。”我放下茶碗，悠悠的说道。

    她面露喜色，说道：“谢谢娘娘，娘娘大恩，如霜无以为报。”

    “如果，本宫想让你报呢？”我睥睨她说道。